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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初·残月,残烛,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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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那楚飞能听见我说话吗?”谷天雨问道。

冯晟点点头。

“那成,我们这样,应该也能直接施法吧?”谷天雨今天又仔细研究了几遍文字记录,施法的流程差不多熟捻于心了。爷爷不给他讲法术的时候,他就会自己拾一个小板凳,拿本书,在小桌子上一边画一边记符咒的咒语和形状。画符对他来说总归是件容易的事儿了。

“恐怕不太行。”冯晟摇头,“你应该也知道,道士作法之前会设道场,本质上还是为了观测运势和气场,借用罗盘,或者是开天眼,则是为了更好地判定阴气聚集的方向,确定方位后,他们就会借用自身修为念力,或是八卦盘来使鬼现形。”

“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谷天雨手握起摩挲着下巴,回忆道,“人居阳,鬼处阴,阴阳本就两隔,道士的修为与利用的法器,直白来说都是通过改变自身的磁场,让自己主动融入阴界地带,从而见到鬼......还好有你提醒,不然我这半吊子性格,估摸着又该闯祸了。”

“那要开天眼吗?”冯晟询问道,“或者借助你怀里的八卦盘,又或者观落阴法,设道场来施法。”说完冯晟的眉头蹙起,“不过,我不建议你采用后一种方式,若是设法之人修为不够的话,有极大可能会被反噬。”

“咒语我都会,但我不知道怎么配合八卦盘使用。”谷天雨苦笑,脸上满是懊恼神情,“爷爷以前作法,从来不让我去看,唯一会的那点皮毛,还是我自己偷摸着学的。”说到这儿,他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直接开天眼吧,赶紧把楚飞的脸复原,免得他一直哭哭啼啼,老缠着我们。”

“其实你不管他也没所谓的。”冯晟的话语有些冷漠,“一直看不到,就不看了,也别管了,这样挺好的。”

“但是我和他作了约定的。”谷天雨面向那团空气,眼睛虽然看不见,但似乎总有一阵气流在心里波动,令他视线不觉停在那,“或许爷爷也会在某天想起这个约定吧......”谷天雨喃喃一阵,又兀自摇头,“不,他一定会记得,老头子的性格我最了解了,作出的承诺无论大小,他总会念着兑现。”

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谷天雨记得很清楚,也一定会一直把那份心意揣在心里。以前看电视,经常见着牛仔骑马在草原上肆意的奔跑,他羡慕得不得了,吃饭时随口嘟囔了一句好想养匹小马,爷爷半开玩笑地搭着话,说会有的。

谷天雨以为那就只是随口一句敷衍,大人们都爱这么哄小孩儿,似乎觉得他们什么都不懂。

就像妈妈总会说,爸爸快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也许下个月回来,又或许在明年的某一天忽然回来......他总归会回来的,要咿咿呀呀说着话的小谷雨和她一块等。可是小谷雨从一岁等到如今的二十岁,整整二十年,那个妈妈始终挂在嘴边的承诺,并没有在哪一天兑现。

那个男人不会回来了。

某一天,小谷雨趴在窗口,想着若是他真的回来了,会从马路的哪边出现。然而见不到爸爸,视线里却忽然跳出一匹小马,只不过是木头的。小马在窗下摇摇摆摆,似乎在表达自己见到小谷雨时的兴奋。

爷爷也在小马摇摆的脚步里慢慢地走了出来,他的脸上已然爬起了崎岖如山沟的皱纹,沟壑里淌着岁月的旧水,无声地流进皮肉间,皮肉注水一样发着沉,把他的脊背重重地压下去,只有一颗双鬓斑白的头颅梗着脖子抬起,露出慈祥的神情:

“小谷雨,快看,这是什么?”

“爷爷,是小马!是小马!”小谷雨激动跑出去,兴奋得身子也学小马一样摇摆起来,“我也有马了,草坪就是我的草原,我可以做牛仔啦!”

“小马乖,小马乖,小马要陪乖小谷。”爷爷嘴里哼着歌谣,乐呵呵地摸着小谷雨的头,一双黑眼珠子单纯地扑闪着光点,“当然,整个世界都可以是你的草原,只要你不放弃奔跑。”

回忆间,谷天雨忽然记起了爷爷对小时候的他说的那句话——整个世界都可以是你的草原,只要你不放弃奔跑。

是了,既然是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为什么要犹豫呢?残酷点说,现在的他只身一人,他又有什么可畏惧的。

谷天雨心里很清楚,此刻,他想要去做这件事。这个约定,在不觉间从爷爷身上,褪到了他的身上,现在是他要主动担起的责任了。

“可能我就是爱管点别人的事儿吧。”谷天雨吸吸鼻子,“你会开天眼么?”

冯晟点点头,还是犹豫了一下:“我帮你去做吧。”

“为什么?”谷天雨笑着看向冯晟,“既是我说出来的话,又怎么能甩手不管,抛给别人来收拾烂摊子呢?更何况是你。”

自信又张扬的笑容,让冯晟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下午,那个少年也是这样看着他的,也是这样对别人说的,既然作了约定,又怎么能不管他呢?

还真是一点没变......冯晟又感慨了一遍。他叹了口气,以示妥协,“行,我尊重你的决定。”

并且,无论如何,我都会全心全意护着你的,你尽管去做想做的事好了。冯晟在心里这样说道。

落日已全然融进天地的缝隙里,街道上只剩下茫茫昏黄,人的脸均浸在夕色里,面容渐模糊起来。

谷天雨露出坚定的眼神,点点头,示意冯晟动作。冯晟便不磨蹭,牙齿轻轻咬开指间皮肉,一滴鲜红的血带着长长的红痕印在指头上,随着风的方向缓缓贴上谷天雨的额间。

冯晟的目光渐深邃,谷天雨望着那双眼,感觉自己也行将融进夜的黑里。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等等。”沈维的声音也被风携了过来。

“沈维?”谷天雨睁开眼,转过身子,“你怎么也过来了?”

“谷爷爷生前交代了,要我好好看着你。”沈维走近两人,身子靠在谷天雨附近的墙面,“你跟他才认识不久吧?”话是对谷天雨说的,视线却是望到冯晟,“一上来就表现得这么亲密,分外殷勤,你怎么能保证他不是对你图谋不轨呢?”

“我保证,我没有什么恶意。”冯晟竖起两指发誓。

沈维轻笑一声:“你有见过坏人会说自己是坏人的么?仅凭你轻飘飘一句话,我凭什么相信你?”沈维收回笑容,手捏成拳状一点不留情敲上谷天雨的头,“蠢货,能不能动动脑子,是不是只要是个油嘴滑舌的家伙都能把你拐跑?他做什么的,几岁,住哪,这些基本信息你问了么?谁知道他假惺惺给你提供帮助,心里不知道盘算着什么呢。”

“我问了一点。”谷天雨缩头缩脑的笑笑,“但我直觉他是个好人。”

“靠直觉?”沈维撇着眉毛,“那玩意儿能当饭吃吗?”

“那我怎样你才能相信我?”冯晟使劲甩开被空气黏着的手。被遗忘许久的楚飞在他耳边使劲嚷嚷着,说不要再吵了,先救他要紧,然而唯一能够听见的冯晟却装聋作哑着。

“最起码基本信息得告知一下吧?”沈维一耸肩,“万一你要真拐跑他了,我至少得有能追踪的信息。”

冯晟也不管最后这句话是否故意打趣他,他想知道什么,自己就坦坦荡荡地说着:“冯晟,孤儿院长大的,没车没房,目前住在福利院,也在那边工作,二十五岁......”说着,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工作证,用手指夹着,在沈维眼前晃了晃,“这样够了么?”

沈维鼻息间一声轻哼:“勉强。”

谷天雨没说话,看着沈维,双手放在肚子前来回摩挲:“你不再说点什么?”

“哦。”沈维的笑略显无奈,“老爷子确实有让我看着你,不让你碰那些玩意儿的,但哪次你不是溜空着学了几手?况且刚才都那样说了,你觉得我拦得住么?”

“你都听到啦?”谷天雨眨了眨眼。

“嗯,过来无意听到的。”沈维下巴抬了抬,“你们说得那个楚飞,是鬼吧。”

“是......”谷天雨伸长脖子盯着沈维,“不过,你怎么一点也不吃惊啊?”

“才听到时,有点吃惊,现在还好。”沈维面色平静。

谷天雨又是嘿嘿地笑着,不过很快就收住了笑容,眼神对上冯晟,示意他接着给自己开天眼。

沈维为人心思缜密,这会儿他从墙上直起身子,细细地看着冯晟的手上动作,但凡有一点不对劲,他暗自蓄上力道的腿便会如剑一般迅速脱鞘而出。

冰凉的血滴在冯晟指尖的按压下印上谷天雨光洁的额头,裹着潮湿的粘腻在温热的皮肤上渐干涸,聚成薄片,在渐重的施压下,锋利的边刃似要刺破皮囊,驻扎在他的颅骨间。

冯晟嘴里低吟咒语,零碎的气语如数根手指,在血液的驱动下牵引着谷天雨的魂魄,也要他散到风里去。

气语停歇,额间裂骨的刺痛感也随着余热渐消。谷天雨缓缓睁开眼睛,白光闪过,视线里便是虚无的黑,凌乱的头发一样,丝丝缕缕,随意飘荡着,或散开各自远离,或缠绕凝结成污团。他能感受得到,在他观察着那些黑团时,它们也在深深地凝视着他,带有明目张胆的欲望,此起彼伏的煞鬼低语,蚁虫般附在耳边撕咬他的皮肉,吞食他的一切知觉。

除了望到那一只只暗中蛰伏,如深渊不见远底的眼珠,他逐渐感受不到其它事物了。

“你还好吗?”耳畔响起一阵熟悉的声音,冯晟高大的身躯探过来,挡住了那些藏匿在深处的视线。

谷天雨眨了眨眼,等到昏黄光束再现,才稍微恢复了些知觉,他揉了揉眉心,摇头:“没事,只是还有些不适应——”

话音刚落,楚飞瘦长的身躯挤过冯晟,钢铁般硬涩的手又神奇的绵软下来,使劲缠住谷天雨的手臂。

“你终于能看见我了——”楚飞本就畸岖不平的脸上又委屈地推出一层厚厚的褶子,眼皮使劲开合,发出咕噜咕噜的滑腻声,“呜呜呜......我等你好久了......”

“你给我过来。”不待作为当事人的谷天雨把他推开,冯晟长手揪着他上次就被扯出稀拉豁口的领子,提小鸡仔般把他拽了过去。

在唯一置身事外的沈维眼里,就只有谷天雨和冯晟两个人在和一团空气拉扯。

“那个......你先安分站好。”谷天雨扯扯发皱的衣袖,吁了口气。幸好冯晟即刻把楚飞拎走了,不然新换的白衣服又要报废了,还都挺贵的,扔了他肉疼。

谷天雨发了话,楚飞拿手擦擦脸,褶子又被抹平,他便乖乖站好。

“我们想的是,用土给你塑容。”谷天雨说,“就是把你想要的形状捏出来,你先想想自己想要什么样式的?还是说,就捏你原来的样子。”

“什么样式......我原来的样子么......”楚飞歪起半颗脑袋,明明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他的神情却似在苦苦思索着一样。

“嗯,你原来的样子。我觉得吧,还是自己原来的样子用着最舒服。”谷天雨身子贴墙,靠在沈维旁边,手肘又开始无意拐着他。

“干嘛?”沈维斜眼。

“要我把那个楚飞的话转述给你么?”谷天雨侧过脸在他耳边低语,“不然你听得云里雾里的。”

“用不着这么麻烦。”沈维的巴掌轻轻扇在谷天雨靠过来的脸上,把他脸撇了过去,“不用管我,随便听几耳朵我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漫散的目光撇过冯晟,一张脸正冷冷盯着自己,微低头,眼眸抬起,看着有些瘆人。沈维一脸茫然地回望着他,一边眉挑起,肩膀耸着,用动作代话回他,又在莫名其妙发什么疯。

“我,我记不起来了。”楚飞耷拉着半颗脑袋。

“那你知道自己死了多久么?”谷天雨忽然问道。

不久才被熨平的半面脸,此时又因扭曲的表情爬满褶子,眼珠埋在皮肉间,无措地晃动,昭示着满脸的迷茫。

“我不知道。”楚飞蹲在地上,“我也想不起来了,我只隐隐约约记得有一把大刀,冒着银光,往我头上劈了下来,大概过了很久......应该是很久......久到我一睁开眼,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冯晟一歪头,“那你怎么还记得住自己的名字?”

“对哦。”谷天雨恍然大悟地捶着手,“那你怎么还记得住自己的名字?”

“我,我不想说。”楚飞双手抱膝,把身子背了过去。

“喂,上次撒谎的事儿我就不追究了,但你现在这样问个话就开始支支吾吾的状态更可疑吧?”谷天雨苦诉。

“我们愿意帮你的前提,是你对我们要有最基本的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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