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蛛沉默了一下。
虽然裴余的一举一动都和往常一模一样，但她现在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毒蛛说不上来。
“要。”她抛开了自己纷乱的想法，塞给裴余一个星星形状的挂件，指了指天花板，语重心长：“这次任务是组织给你的考验，我就不参与了，结束后去楼上找我。”
裴余并不是很想要这场考验，但是单人行动正是她想要的，于是她点点头，一脸鉴定：“保证完成任务！”
*
联邦组织的接风宴现在还没开始，有人端着精致的甜品拦住裴余：“诶，新来的，把这个端到一号厅去。”
“那边有大人物，你小心点，如果搞砸了吃不了兜着走，”那人声色俱厉地补充。
“好的。”裴余面带微笑地接过盘子，保持了极高的职业素养。
一号大厅正是联邦预定准备开接风宴的地方，现在基本已经布置完成。
大约七米挑高的宴会大厅从内部被分成两层，屋顶正中央挂着一盏巨大的水晶灯，周围用红色的绸布挂成了帷幕的形状，二层的环绕式回廊像是缎带一样绕城一圈。
大厅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长桌，不知道是谁去打听的两位领导的喜好，总之大厅布置偏田园风，套了粉蓝撞色椅套的椅子在长桌周围错落有序，气球和投影在墙上的假花相得益彰，连甜品台上已经倒在小杯里的营养液旁边都嵌了会发光的小花。
裴余把甜品摆上展示架，余光看到最前面巨大的演讲台边缘装饰了一大丛鲜花，几乎要把上面站着的人都淹没。
穿着联邦制服的员工正在上面百无聊赖地整理花束。
“到底是谁说的那位领导喜欢鲜花？”马尾员工叹了一口气：“黎明之城污染严重，鲜花寿命太短了，我们已经在这里检查一下午了，还是有腐烂的花没有换完。”
她旁边的短发员工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任秋潼去打听的呗，她是朝阳之城调过来的，在上面有熟人。”
“有没有可能是出错了啊？”又一朵腐烂的花被她从花丛里揪出来：“不是，她不是监测部的吗？这种事也要掺和吗？”
“好了，别抱怨了。”短发员工揉了揉自己的腰：“一会人家就来了，我从迎宾部那里偷看了演讲稿，不太长，应该讲不到半个小时，实在不行这些花藏下面就行。”
两个人又低头忙碌起来。
距离宴会正式开始还有一个半小时。
裴余摆好了甜品，和身边的同事微笑告离。
距离宴会正式开始还有一小时二十分钟。
裴余拿着清洁工具出现在了二层回廊上。
她擦着栏杆绕着回廊走了一圈，确定了几个点位后匆匆离去。
*
距离宴会正式开始还有一小时，凯特琳大饭店二号楼三十层，不大的会议室里坐了三个人。
门被推开，毒蛛脱了皮衣顺手扔在空着的椅子上：“聊到哪了？”
“你来晚了。”叼着雪茄的寸头男人吐了个烟圈，把毒蛛正打算坐的椅子向后拉了些。
“不至于吧，余雪，来晚点连坐都不让坐了？”学生头娃娃脸的女孩微笑着把椅子从那个被叫做雪的男人手里拉出来，然后向毒蛛抬了抬下巴：“坐吧。”
“谢了。”毒蛛大喇喇坐下来，把两块牌子丢上桌子：“我调换了裴余的接头道具，下午她以为偷到了武器，其实那个是罪证啦，她应该会顶了今天的包，其他的你们都安排好了？”
“应该没问题。”娃娃脸女孩叫栀子，她甜甜一笑：“毕竟今天出动的是我们灰烬呐~是吧灰烬~”
灰烬正在角落里擦枪，闻言头也没抬，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余雪轻嗤一声：“对对对，灰烬是‘衔尾蛇’的招牌，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栀子的短刀就架在了他脖子上，还是那副甜得发腻的声音：“如果你对上面让你加入这个小组有意见，我也可以直接送你去见阎王呢，这样你就不用再跟讨厌的我们做同事啦~”
“......”余雪抬手将脖子上的刀推开一点：“别这么紧张，我只是说说而已，我嘴贱。”
“好了，说正事。”毒蛛拿出个微型投影投在桌面，上面标记了几个红色的小点，如果裴余在这里，一定能立刻认出来这就是陶雪宁和李明朗准备讲话的演讲台：
“她们两个分别演讲二十五分钟，但灰烬动手的实际只有中间交接的几秒钟，否则不管早晚都只能杀一个人。”
“黎明分布对她们两个很重视，在二层平台进行了几乎三百六十度、超过十个稽核部队员地布防。”
“裴余已经拿到了涉事枪和物证，只要她拿着东西出现在稽核部眼皮子低下，联邦绝对不可能放任那件事的再次发生，稽核部分出人力去抓她的时候，我、栀子和雪有三分钟的时间解决掉二层布防。”
“灰烬就得在这个时候找机会动手。”
她的手指又指向稍远处一个塔状建筑：“据我所知，仲裁者会在这里待命，所以我们最好一击必中，此次事件中绝对不能出现数据异常体，都听懂了？”
“明白~”栀子收了刀乖巧地坐在椅子上，托腮看向灰烬：“哥哥应该也没问题吧？”
灰烬走到桌边站定，看着毒蛛：“你怎么确定她...裴余能正好在那个时间节点被稽核部发现？如果她一直没拿出来那个接头道具呢？”
“啊，这个很简单。”毒蛛眨眨眼睛：“有人替她拿出来的，不用担心这个。”
“还是说......”毒蛛突然靠近灰烬：“听说你们一起被教会追杀过？有感情了？”
“咔哒”一声枪械的脆响，枪口正瞄准着毒蛛的额头，毒蛛耸耸肩：“好吧，不说了。”
*
距离开场还有半个小时，本来计划在二楼回廊给自己的领导致命一击的裴余此刻却站在距离一号大厅不远处的花园里沉思。
十分钟前她和董玮擦肩而过，董玮掀开护目镜问她为什么在这里。
裴余只好把给期光的说辞又重复一遍，董玮身后的稽核部成员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怜悯的表情。
裴余端着盘子遗憾告辞，临走时看到她们正在忙忙碌碌地给二层回廊布防，许多她认识的、不认识的高科技武器隐匿在栏杆装饰后。
裴余不用认识都能确认如果被那种武器锁定，不用一秒她就要变成筛子成为明天早上晨会时候的反面典型。
她又叹一口气，思考了一会，重新端好盘子面带微笑向一号厅走去，刚走到门口就被领班拦住：“冰饮怎么还没拿出来？没拿出来还有空在这里摸鱼？”
他不准裴余进去，把她往后厨的方向推，裴余下意识想反抗，想到自己的人设又卸了力，被他推得迎面撞上一个双马尾女孩。
女孩看着十六七岁，齐刘海下是漆黑的眼珠，娃娃脸上挂着甜甜的笑。
裴余手中的托盘上有一些果饮，碰撞中完全洒在了她和女孩身上，对方却先来关心裴余这个“马虎”的侍应生：：“姐姐没事吧？要不要去清理一下？”
——正中裴余下怀。
自从发现了原本的计划还没出生就夭折后裴余就在四处研究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办法，至于放弃？不好意思，这个确实没想过。
裴余现在有两个选择：
1.想办法混进缉核队回到二楼执行最初计划，但事发时周围缉核队成员太多，逃跑可能会有大问题。
2.在演讲之前就杀了李明朗，但演讲之前李明朗身边也有暗中布控，不管她用什么方法把对方引到没人的地方做掉，都很难把自己摘出去。
在稽核部包围下逃出去和时候接受联邦审问时蒙混过关，这在裴余心中的天平上简直是一边倒的局面。
“小姐，实在不好意思，这是我们的问题，”领班看裴余这个极有可能让凯特琳大饭店全五星好评成为历史的可恶兼职生跃跃欲试地打算带顾客离开，着急忙慌地过来道歉并拉住了裴余的胳膊：“你也去清理吧，清理完早点过来，今天很忙。”
说完不等所有人反应，立刻打开通讯仪招呼客服部的同事立刻过来带这位小姐去清理。
客服部同事来的很快，但姑娘迟迟没走，看着裴余的眼睛亮亮的，但又好像有点打量：“唔，这位姐姐不和我一起去清理吗？”
“她去后——”领班突然福灵心至，这肯定是贵客给她的考验，像裴余这种做事不认的侍应生，怎么可以在他们凯特琳工作？！
他马上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她工作不认真导致顾客衣物受损这件事我们凯特琳肯定会严肃处理，给您一个交代。”
裴余只需要一个不在场证明，无所谓是跟着顾客离开还是跟着领班离开，但娃娃脸姑娘显然有点执着：“我没事的，让她和我一起吧？”
看她坚持，领班一时没能参悟顾客的想法，只能叮嘱了另一位同事多加注意。
“我叫栀子，你呢？”栀子看起来热情开朗得过分，走在裴余身边不停地说话：“你的身材看起来很好耶，经常锻炼吗？能不能教教我？”
栀子跳到裴余前面面向她后退着，她举起自己的一只手臂，和她的脸一样，栀子的手臂也白的发光，纤细的胳膊上绑着一串红绳，红绳最下端坠着个星星形状的挂饰。
裴余去看了一眼任务，表情都没变，她设想了很多走私犯接头场景，包括但不限于：厕所探秘、机房风云、大闹会场......
但万万没想到是一片狼藉地和这个看起来还没成年的交易对象一起被送进了更衣室。
跟来的同事不方便跟进来，交代了裴余几句后就等在门外。
栀子唇角还保持着上扬的弧度，唇畔贴在裴余耳边：“姐姐，我厉害吗？我一下就找到你了诶~”
裴余不喜欢和人太亲近，还没等她说完就退了一步，栀子也不在意，耸耸肩道：“草莓慕斯蛋糕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
“蓝莓慕斯才是。”裴余一心想赶快完成交易去计划自己的大业，毕竟特殊任务的不断升级只能带给她一些财富，而李明朗如果一直存在，她极有可能没命啊。
但栀子显然不着急，还向裴余身后的方向看了看：“毒蛛没来？上级说她是这次交易的负责人。”
裴余摇摇头，瞥了一眼栀子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手提箱：“她还有其他事。”
“难道不是故意的？”栀子似笑非笑，眼睫在脸上投出一小片阴影，说完又马上摇摇头：“不过也不重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几位长官这里是女更衣室——”
门口女同事的阻拦声还没落下，裴余只来得及把箱子抓过来塞进游戏背包，大门就被猛地踹开，五名缉核队队员举着枪冲进来，领头的准星就落在裴余太阳穴：“举起手！你们涉嫌非法交易！”
他们出声的时候裴余就立刻把自己闪去了栀子身后，用胸口上挂着的餐布遮住自己的脸，同事一脚踹翻旁边的衣架，各种材质的衣服顷刻盖住门口人的头，短暂遮住了他们的视线。
裴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经常在联邦法律边缘反复横跳的，业务太熟练了。
缉核队出现在这里很奇怪，而且太快了。
裴余深深看栀子一眼，更衣间太小了，她几乎能感受到栀子陡然变重的呼吸。
缉核队在外面叮呤咣啷地找人，声音越来越近，几乎马上就要破门而入，裴余却露出个笑脸，素色帘子下，栀子的手腕完全被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