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大楼，天花板喷出泡沫灭火剂，裴余混在惊慌的客人中冲向出口，光头在身后怒吼。
裴余刚窜到俱乐部门口，就听到俱乐部安防机器人的尖叫：“道德熵值异常！击杀行为触发三级警戒！”
道德熵值系统是平民监控体系，把人们的道德行为量化为熵值，通过算法把通理心消耗与功利决策转化为数值，一个逐渐操控人类决策的系统，真正杀人不见血的利刃。
三级警戒，足以召来一个仲裁者。
裴余绝对不想再和仲裁者碰面，她转头看见一个戴面具的人正收起能量刃，脚下躺着三具一只脚刚迈出大门的尸体。
她自顾不暇，装作慌乱地疾步绕过对方，灰烬却突然看她，行了个绅士礼，看着怪有礼貌的：“小姐，你的工牌在流血诶。”
裴余低头：什么也没有。
看来这人脑子不好使。
“俱乐部发生了火灾，客人请从这边撤离。”裴余贴合人设，看起来满脸焦急、尽职尽责，敷衍地推着灰烬的背就要往外走。
“站住！反抗是没有用的！”光头追出来，顶着满头消防泡沫拔枪瞄准，裴余一把把灰烬拉到自己身前挡枪，抓起门边装饰用的啤酒桶砸向烟雾投影仪。
电火花噼里啪啦炸开，她转身就跑，枪响中却被灰烬扯住了手腕。
*
“你差点害死我。”通风管道里，灰烬的刀刃抵住裴余喉咙，盯着她迟疑了片刻：“你是谁？NPC？”
裴余没管他，视线下移，透过通风口看到光头清了俱乐部的场，正带着人一寸一寸地检查，一副抓不到她寝食难安的样子。
而仲裁者的动静也由远及近。
天杀的她只是想赚点外快怎么会这么倒霉？
“你杀了三个人才触发道德检测系统。”裴余没回答他的话，顺手把刀拿过来，贴在他冰凉的面具上，灰烬的腰上的电击棍在她另一只手上，尖端正好贴着他的腰椎骨：“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已经走了，现在要么合作找路出去，要么我杀了你我自己找路出去，要么我把你交给教会或者联邦换一条命，你选？”
教会会回收所有因触犯法律被强行抹除意识的人改造成教会傀儡，比如刚刚见过的那只机械猎犬。
这是人尽皆知的。
灰烬没说话，又摸出一把刀，稍稍后退了一些，转身向另一个方向爬，行动默认了他的选择：“这里通向俱乐部地下禁区，可能有出去的路。”
裴余在他身后松了一口气，跟着他向前爬了一会，看到灰烬撬开了一扇通风口。
“下面有扫描网。”灰烬的声音闷在面具里：“把你的员工编号投影到左上方管道。”
工牌被裴余扯下来，扫描光束反复三轮，才响起慢吞吞的电子音：“扫描已通过，E-0146号正式员工，已赋予访客权限，请尽快完成您的工作。”
灰烬轻笑一声：“看来你运气还不错。”
系统在裴余耳边声音温柔：【恭喜触发支线任务：“衔尾蛇”
任务内容：黑暗腐蚀光明，柔软的躯体在光影交错处哀悼。请将藏有锈脑秘密的窃听器上交，获得黑市联盟的重视！（加油！升职指日可待！）
恭喜触发支线任务：锈脑之心。
任务内容：在钢筋与科技的表象下，到底隐藏了她什么样的秘密？
任务进度：0%】
“不见得。”
裴余心情好不了一点，看起来在回答灰烬，实则一语双关很想报警。
这就是传说中又肝又氪的游戏吗？任务还真是一环套一环呢，哈哈。
地下禁区的空气粘稠如液态氮，每口呼吸都让裴余担心自己的身体健康，她杵了一下灰烬：“有口罩吗？”
灰烬：……
“没有。太抱歉了。”
走廊两侧排列着圆柱形培养舱，半透明的舱体内漂浮着人形黑影。
“虽然俱乐部非法提取玩家情感制造仿生人也不是一两天了，可游戏根本没开服多久，已经有这么多了？”灰烬用刀尖挑起一根脱落的数据线：“这些是失败品？”
裴余实在不想说话，说实话她对玩家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法没有丝毫兴趣，她唯一的愿望就是有钱有自由，不用在这里打两份工。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郁闷，看来以后接任务还是要多研究一下，尽量不要和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扯上关系。
看着裴余无动于衷的表情，灰烬突然笑了一下：“看样子你不知道？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能和教会大打出手，看起来也不是什么正经NPC。”
裴余：……
灰烬没纠结这个问题，继续：“这算是游戏隐藏任务，表面纸醉灯谜的俱乐部偷偷做着猎取人类情感记忆的违法交易，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
裴余觉得自己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但还不敢确定。
“记忆被俱乐部用来制造仿生人，躯壳被教会炼化成工具傀儡，从古至今，上层人吃人的方式一点没变。”
“知道为什么低人种抗体太低吗，当然有一部分是基因和防具——”
裴余瞬间捂住耳朵。
“你干什么？”灰烬疑惑地真情实感，他是开服玩家，已经感受过这里的NPC各有各的个性，但像裴余这么抽象的，确实只有她一个。
裴余见他没有继续说，才缓缓把手放下来：“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这个道理我还懂。”
灰烬：……
灰烬触碰最近的舱体，表面霎时亮起全息标签，他眼神一亮：“这里或许会有锈脑的消息。”
“锈脑是谁？”裴余问完就有些后悔，但又觉得或许和她的任务会有什么关联。
灰烬从培养舱标签上一行一行看过去，看起来没有对裴余的话起疑：“终极boss吧，俱乐部的创始人之一，蓝色月亮公司首席工程师，哦，蓝色月亮公司就是联邦AI和教会控制系统的开发公司，但她在三年前突然失踪，官方说法是她卷款潜逃，但......”
他向裴余耸了耸肩，举起废弃培养舱底部发现的纸条，纸条上有一行小字——不要相信蓝色月亮。
“这些遗物证明她在调查某些见不得光的事。”
裴余哦了一声，为了增加自己的筹码，转身试图从培养舱控制台中下点数据，警报器制止了她的行为并开始大声嘶鸣。
门外传来光头等人气压低沉的搜查声和仲裁者冷血无情的扫描定位声，灰烬看起来也有些着急了，他在控制台上大力捶打：“这怎么还没反应？？？”
控制台的按钮被灰烬的拳头按得凹陷，却没有任何反应。
裴余看不懂他在干什么，盯着他的时候才发现灰烬的眼睛漂亮的出奇，清澈的蓝色像一片流动的汪洋，和裴余在旧时代纪录片里看到的一样。
握着合金长矛的安防机器人从走廊涌入，裴余都跑出去几步，回头看到灰烬仍然在对着没反应的中控台沉思。
裴余：“？”
“你过来试试？”灰烬抬头看她。
裴余婉拒：“我惜命。”
她迅速翻过中控台向另一侧跑，做好了随时把灰烬推出去帮她挡刀的准备。
“你干什么？！”手腕又被灰烬捉住，拉得她一个踉跄扑在中控台上，警报器又开始滋儿哇乱叫：“你有病啊？”
灰烬突然发出释然的笑声。
裴余甩开他，迅速和神经病划清界限。
“怪不得关键道具写得NPC……”灰烬扔来一支偷藏的香槟：“往那边跑！”
裴余砸碎酒瓶，液体接触空气后汽化成白烟，安防机器人动作迟钝了一瞬，她趁机向后跑。
逃生梯的尽头是堵死墙，墙面上用蓝色颜料画着巨大双月符号，追兵步步紧逼，裴余咬唇看着来时路：
算了，死就死吧！
*
光头神使在VIP包厢砸了杯子，领班低着头站在门口，脚边躺着被裴余‘借’走了身份的员工，她还没醒。
“亚伯神使，真的十分抱歉，这是我们的疏忽，俱乐部愿意承担您今天...不，今后永远在俱乐部的消费，只求您不要上报教会对俱乐部做出惩罚。”领班九十度鞠躬，动作十分标准。
亚伯的手指深深陷进真皮沙发里，昂贵的沙发纤维发出声音进行控诉。
没人搭理。
监控屏上循环播放着前十秒的画面：带银色假发的“侍者”在走廊转角处突然下蹲，脸上是易容凝胶快要过期时的扭曲，除了一双漆黑的眼睛什么都看不清楚，她在消失前甚至对着摄像头比了个开枪的手势。
“你们俱乐部的安检，连基础安全都交给垃圾桶处理吗？”亚伯一角踹翻水晶茶几，裴余没尝过的酒乒乒乓乓倒在地上：“这可是数据异常体！知道老子得写多少份报告吗？！”
他全无在教会带领大家做祷告时的慈祥，脸色狰狞着好像动物世界，俱乐部领班的后颈渗出汗珠：“神使大人，她的员工编码通过了三重验证，连脑波模拟器都......”
“脑波？”亚伯揪住领班的衣领：“她刚才进包厢倒酒的时候，你们的安检系统可是一路给她开了绿灯！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们？！”
全息屏突然闪烁红光，自动跳转到电视剧频道开始播放，亚伯暴怒地踩碎投影模块，碎片扎进领班的小腿，后者疼得跪倒在地。
“十二个小时。”亚伯不看他：“如果抓不回那个女人，我就把你们俱乐部填进焚化炉！”
领班的脸瞬间惨白如纸，抖着嗓子不停道歉：“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会尽全力——”
“在你带着她回来之前，还是收起你的道歉，你应该知道这没用。”亚伯打断他，似乎已经平静了很多，掀起眼皮冷冷地看着领班：“而且要活的。”
“你，跟他一起。”亚伯看向沙发另一侧，蛇纹西装的男人一反常态的正襟危坐，听到自己被点名，缓缓抬起一只手指着自己：“我？”
“不需要我提醒你刚刚泄露了多少机密吧？”亚伯冷笑，把快断成三截的解码器扔到他面前：“鹰眼，这是将功赎罪的机会。”
鹰眼强颜欢笑接了任务，终于捱到了回家才缓缓输入了退出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