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沐知然醒来的时候，沈清规正靠在床头目光炯炯落在手机，神色认真。
“月亮。”
“醒了？”沈清规活动一下身体，目光重新落在手机屏幕上。
沐知然挣扎起来，趴在她怀中一瞧屏幕，沈清规正在看最后一天的讲座，“月亮今天不用去现场吗？”
“不用，这个有线上线下，结束的时候扫码打卡一下就行。”
“哦～”沐知然眸光一动，这才注意到面前的手机与往日不同，“你换新手机了？”
话落，沈清规的身体微不可察僵了一下，那日手机上的话瞬时浮现在脑海中，极力掩住眸底情绪，如常道：“摔坏了，换个。”
“好吧，我也想换一个，但是稿费还没下来，舍不得。”
沈清规弯着眉眼笑了，没有继续话题。
空气突然凝滞。
沐知然缩回身，将被子盖过头，说不出的情绪，感觉到沈清规意兴阑珊。
闷了一会，沐知然探出头，“月亮，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沈清规：“怎么说？”
“我觉得你好像不高兴，也不是不高兴，就是……就是感觉你和之前不一样。”
沈清规一愣，又迅速道：“别想太多。”
沐知然掀开被子跨坐在沈清规腿上，一手夺过她的手机，一气呵成，目光聚在她脸上，“月亮，我没有想太多，我只是感觉到。”
“如果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和我说，或者哪天，我惹你生气，让你为难了，你一定要告诉我。”
“我想了解你，才能理解你，从而喜欢全部的你。”
沈清规微抿的唇间溢出一抹笑，眉目温情十足，“好。”
话音一落，上唇刚碰下唇，唇瓣便传来温热柔嫩的触感，沈清规怔怔望着轻阖双眼的人，没有更进一步的唇齿交融，半晌，沐知然不知所措离开唇瓣，低头抬眼偷偷瞥了眼沈清规，眉目温润，嘴角浅浅上扬。
“下去楼下吃早餐吧。”
“……好。”
-
从黎市回来，沐知然在沈清规家睡了一晚，隔天便被沐知其逮着送回家。
自从明确对沈清规的感情，沐知然看沐知其时多少带了点心虚成分。
“沐知然，你天天拿这眼神看着我，唯唯诺诺的，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沐知其一叉子插中果盘上的芒果，快沐知然一步，后者识趣放下叉子。
“没什么，只是想通了不和你斗，我识大体，尊老。”说完，人拎着包就出门。
“你去哪？”
“约会～”
因着沈清规之前请假的缘故，人一回医院上班就忙的不可开支，每天跟个陀螺似的连轴转，掐头去尾算起来已经十天没有见到沈清规。
车上，沐知然小心翼翼从包里掏出来保温盒，这可是她趁沐知其玩游戏时做的午餐，两菜一汤的家常小菜。
只是不曾想刚到医院便被护士告知人在手术台上，再下台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
“月亮，你每天都这么忙吗？”
沈清规接过她手中的保温盒，拧开，盒中的饭菜已经凉透，青菜也被闷黄。
沐知然阻止，“你别吃，我去给你打包新鲜的。”
“没事。”沈清规柔了眉眼，“有微波炉加热，还可以吃。”
“一直都是这样吗？”
“嗯？”
“三餐不正很容易导致胃病。”
“没有。”沈清规揉了一下她的脑袋，声线温柔又带着哄骗的意味，“就这阵比较忙，忙过了就好。”
沐知然点了点头，笑问，“你什么时候下班。”
沈清规敛目，压住眉间低落，“你先回去，我得加班写病历。”
“好～”沐知然低头掩住欲言又止的神情，白色运动鞋尖踢了踢地面，“那你早点写完回去，不要太晚了。”
“好。”
陪着沈清规吃完饭，简单清洗餐盒后，将沐知然送到楼下，“到家发个信息给我。”
“好哦～”
直到背影渐远，沈清规才收回目光，转身朝着心理科方向走去。
心理科门诊，已过下班时间，走廊静悄悄，只有保洁阿姨麻利收拾卫生，偶尔传出几声声响。
沈清规缓步走过，诊室内身穿白大褂的中年女子正聚精会神读报，她抬手敲了两下门，“江主任。”
江主任这才抬起头，顺手摘掉老花镜，“来了，快进来坐。”
“江主任。”沈清规神色自若走到跟前，开口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停药。”
江主任：“怎么了？药物不良反应太明显？”
“不是。”沈清规摇头，叹息着，“常见不良反应尚能忍受，少见的不良反应……我没办法接受。”
“比如说？”
沈清规垂着眸子遮住复杂的情绪，轻轻出声，“性.功能障碍，伴随着罪恶感。”
顿了两秒，又道：“不怕江主任笑话，吃药这些日子，刚开始她不在身边，清心寡欲之下即使大剂量也觉得没什么，可是最近她在身边，时不时接触下，才知道自己性.欲望在减退。”
江主任笑了笑，悠哉抿一口保温杯里的茶，“你们年轻人，我懂，谁不是年轻过来的，不过你也是医生，你知道突然停药的后果。”
“嗯。”沈清规颔首，“所以我这才过来和您商量。”
江主任笑骂，“没得商量，足疗程。”
“知道了，主任。”沈清规笑着起身，“等手上的药吃完，我再过来找您复诊。”
“好说好说。”
“麻烦主任了，耽误您下班。”
“你这话说的，怎么说我也算看着你长大，你不麻烦我，想麻烦谁？”
“江主任说笑了。”沈清规露出一抹真诚，“谢谢您。”
“回去吧，有什么事再说。”
“好。”
-
看诊，手术，病历，查房，一成不易。
“沈医生又查房啊。”
“嗯。”
“听说外面起风了，沈医生早点回去啊。”
“好，谢谢，辛苦了。”
护士笑嘻嘻擦肩而过，沈清规勾了唇，将口罩戴上，信步朝着术后病房走去。
等从医院出来，夜已深，凉风习习拂过脸颊，也吹去一身的疲惫。
驱车回公寓，电梯直达楼层，沈清规缓步而行，活动着肩颈，一歪头便瞧见门口蹲着一人，“沐知然。”
“月亮。”沐知然一回头，眼里溢满欣喜，又佯装生气问道：“你怎么这么晚回来？”
沈清规伸手扶起她，“怎么过来了？这个点沐知其没喊你回家？”
“我和他说今晚有事和你畅谈，明天早上再回去。”沐知然解释着，抬脚迈出一步，脚底板传来的酸麻感让她僵住身子，不动。
“怎么？”
“麻了……腿麻。”沐知然欲哭无泪。
沈清规勾唇，“你有指纹，怎么不进去？”
“这不是你不在，我不好意思乱闯。”
沈清规笑出声，输入大门密码，“你可以打电话给我。”
“不想打扰你写病历。”
沈清规点了头，拦腰将沐知然抱起，“进去说。”
“好哦～”沐知然高兴环住她的颈项，感慨道：“好久没被月亮这么抱了。”
“别贫。”
“好哦～”
沈清规：“晚饭吃了？”
沐知然晃着脚丫，“吃了才过来的。”
“洗澡了？”
“在家洗了。”沐知然一顿，反应过来后哎了一声，“没带睡衣过来。”
“穿我的吧。”沈清规弯腰将她放在床边，转身去找睡衣，长袖长裤，“你先睡，我去洗洗。”
“好～”
沈清规挽着头发出来时，沐知然正捧着手机笑得欢愉。
沈清规瞅了眼就转身坐在化妆台前护肤。
等忙完，关了灯，昏暗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沈清规伸手替沐知然掖着被子，“晚安，沐知然。”
身边的人没有说话，沈清规勾了唇，静静平躺下来，背部刚贴上床被，沐知然便翻身覆上来。
“沐知然——”
话语湮灭在唇齿间，温热柔软的唇擦过嘴角落在唇上，鼻腔里满是沈清规沐浴后的暗香，涌动，湿润。
轻而易举覆上身下的圆润，掌心的温度让沈清规一僵，脊柱紧紧贴着床被，“沐知然……”
“月亮。”沐知然咬着她的嘴唇，轻轻拉扯，鼻息交融间，明媚的嗓音散落在耳侧，“月亮在吃什么药？”
洒落的热气，耳尖的滚烫，明明声音轻柔温婉，却让沈清规蓦然睁大双眼。
昏暗的寂静，无声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涌动。
沐知然微微支起身，轻轻低下头，鼻尖相贴，软声解释，“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只是择回来时看到你没回科室，就跟上。”
沈清规不语，紧绷的身体如拉到极限的弓箭。
“月亮生病了吗？”
她问得小心翼翼，踌躇又带着不安的语气，沈清规不忍，她猛地闭上双眸，声音从喉间溢出，“嗯。”
沐知然蓦然摸了摸她的头，软声安慰，“没事，那我们好好治疗，乖乖吃药，我想和月亮在一起很久很久，最好长命百岁。”说完自己又不好意思笑出声，声音清脆悦耳落在黑暗中，如光降临般温暖清透。
沈清规深深汲取，她紧紧埋近沐知然颈间，声音压得闷沉，却又透着被安抚后的轻松，“沐知然……”
“月亮。”
“你什么时候有空呀？可以调休一下吗？”
“怎么？”
“姥姥的玫瑰园很漂亮，你和我去看看好吗？”
玫瑰园……
十五年前的话和如今重合。
“姐姐，我带你走好不好？去一个坏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姥姥家的玫瑰园很漂亮，你一定会喜欢的！”
同样的话语，同样的心意，沈清规一颗心被触碰得一塌糊涂。
十五年前稚嫩青葱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好，然然，我跟你走。”
十五年后温润如玉的脸上露出一抹坚毅，“好，沐知然。”
我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