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知然和沈清规下楼的时候，一楼餐厅里的早餐已经进入尾声。
沈白榆瞧见她们下楼，白净的脸上明晃晃的喜悦，“沈清规，你第一次赖床这么晚！”
后者眼眸轻轻抬了一下，语气淡淡，“嗯。”
不置可否。
随后在江菲冉身边的位置坐下，刚坐下，赵叔就把两人的早餐端上来。
“谢谢赵叔。”
“不客气，请慢用。”
沈清规将温牛奶端到沐知然面前，压下她正想咬一口的牛肉，“先喝点。”
而后偏了头靠近江菲冉，语气如常，“怎么了？”
自打她从楼梯下来，这人的眼光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过。
江菲冉似笑非笑地眯了眼，倾身小声说道：“小朋友昨天这么野？”
沈清规：“？”
“看你扶着腰下来，为爱做受了？”
沈清规：“……”
目光轻轻扫了她一眼，沈清规瞥了一眼沐知然，而后压着声音，“撞水池边上了。”
江菲冉一听，顿时拉开距离，手慵懒地支着下颌，语气颇为失望，“真不幸。”
沈白榆耳尖，一听立马追问道：“不幸什么？”
连着一旁的沐知然也好奇投来目光。
江菲冉目光随意，藏着淡淡的揶揄，勾了勾唇，“你姐，昨天被折腾得够呛。”
沐知然：“……”
垂放下来的手悄悄扯了扯沈清规的衣角，她贴近耳廓，软糯道：“月亮，我以后不碰酒了。”
沈清规回眸，眸中藏着细碎宠溺，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别听她瞎说。”
“嗯？”
“快吃吧。”
吃完饭后，沐知然打完招呼，回房间继续设计民宿的logo，沈清规看了眼伏案的人，轻轻将门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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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进来吧。”房屋内传来江菲冉的声音，沈清规这才推门进来。
江菲冉合上电脑，双腿交叠，“怎么？舍得离开小朋友到我这里来。”
后者揉着腰，丝毫不在意她话里的揶揄，“帮我上个药，估计是淤青了。”
她起身，勾笑道：“没让小朋友帮你？”
沈清规一副你在开玩笑的眼神瞅她。
“行了行了。”江菲冉见好就收，不再打趣她，“过来我看看。”
将药水放在桌上，沈清规利索脱了套头上衣，只着一件运动内.衣。
江菲冉瞧见了，连连啧声道，“沈清规，说不定你色.诱比循循诱之来得容易，也快。”
沈清规不语，俯身趴在沙发上，暴露出的后腰明显一片青紫。
“真能忍。”江菲冉往手心倒了药酒，慢慢搓热手掌后覆上沈清规的腰部，“疼你说。”
“嗯。”
江菲冉手法娴熟推拿着，漫不经心说道：“你跟小朋友处这么久，得有一个多月吧，她还不知道你身上的纹身？”
沈清规侧着头，脸颊贴在交叠的手臂上，淡淡道：“不知道。”
“你说，她要看到了，会是什么表情。”
“不知道。”沈清规将头转回，下巴搁在手臂上，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大概吓一跳吧。”
纹身是沈清规入黑.市之后做的决定，暗无天日的训练，残酷血腥的比赛，日复一日，在血腥中感受暴力，在蛮力中寻求宣泄的出口。
可是……
当你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望你，和恶魔战斗太久，手上会沾满恶魔的血，终究会成为下一个恶魔。(1)
所以，日益增长的速度和力量，徘徊在刺激和愉悦感的沈清规终是沾上恶魔的血。
那天比赛之后，她收拾好自己身上的伤，只身一人推开黑.市唯一一家纹身店。
“呦，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纹身。”
“纹什么？”
沈清规将一张图纸交到纹身师手上，“这个。”
“行。”纹身师扔掉手中的烟，“想好哪个位置。”
“这。”
医学上，心尖在人体表投影位置是左侧第五肋间隙，左锁骨中线内一到两公分。
沈清规将沐知然纹在心尖之上。
是挚爱之人，也是守护之人。
是良心不被泯灭的宣示，是漫长黑暗中的一抹色彩，也是黑.市暴力血腥中的一股温柔。
纹身师将图纸摊开在桌上，眉梢一挑，“这工程大着呢，而且你纹的位置、图案、色彩，会疼。”
“没事。”沈清规抿着唇，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客气道：“麻烦了。”
等再从纹身店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沈清规抬手隔着衣服摸了摸泛着刺疼的皮肤，抬眸看着万家灯火，紧抿的唇勾出来这的第一抹笑意，仿佛这万盏灯火中，也有一盏明灯指引照耀自己。
在深渊前行的人对光的渴望不亚于生命本身。
而沐知然就是沈清规的那束光。
“嘶……”沈清规倏地倒吸一口气，偏头回眸，冷下声，“江菲冉！”
“疼啊？”江菲冉挑着眉，一脸无辜，“我看你沉思着，以为我劲道不够。”
“江，菲，冉……”沈清规咬牙切齿。
“嘿。”这把她乐的，“沈清规，这多久了，自从认识你，每天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寡淡得想让人做点什么惹出异样的波动，多点情绪不好吗？”
“哦。”沈清规兴致缺缺趴回去。
其实不找沐知然还有另一层原因，江菲冉从小跟着江奶奶学得一手好推拿，所以沈白榆嚷着要精油SPA的时候，沈清规对沐知然说的并不是玩笑话，她确实会点手法。
市面上的会所，项目百样，专业的推拿按摩确实能起到疏通筋络，调和气血，否则都是皮肉痛。
“行了。”江菲冉将药瓶子拧上，门外倏然传来一声敲门。
“起来吧，我看看是谁。”看着沈清规起身，流畅的腹部线条，运动内.衣露出一半火红的纹身，啧声道：“这个纹身，我喜欢。”
一边说一边起身去开门，“小朋友。”
一声呼喊，让沈清规穿衣服的动作一滞，而后迅速套上衣服，将头发重新扎了一回。
“菲冉姐。”
“嗯～”江菲冉眯了眼，笑问，“找清规？”
“我……没……”沐知然踌躇半秒，“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你们先忙……我在房间等她。”
说完不等眼前人回复，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江菲冉回身，“沈……”清规，话还没说完就见眼前一阵风略过。
啧，喜欢真好，明目张胆的偏爱更好。
沐知然回到房间，刚合上门，还来不及愣神，下一秒就被沈清规推开。
“月亮……”
沈清规轻轻颔首，“找我什么事？”
“唔，我logo画好了，想让你帮忙看看。”
沈清规接过她的画稿，房屋落日海洋一笔而成，用色也很温馨博人眼球。
“很不错。”
“哦……好。”沐知然接回画，没再说什么，转身回到桌前，整理着那几张画稿，翻来覆去，几张画稿乱了又齐，齐了又乱。
沈清规无奈扶额，“沐知然，你想说什么？”
“我……”沐知然我了很久没有说出下文，直到沈清规几步走上前将她身体扳过来，双手握住她的手臂，目光定定落在她脸上，“沐知然，你在慌什么？”
“我，我没有。”她垂下头不敢回视，目光四处游走，如溺水之人寻求浮木，目光想抓个落处，最后落在沈清规的上衣。
江菲冉门开得快，快到她一开门，沐知然就看到了沈清规套衣服的动作，也听到江菲冉最后那句“我喜欢。”
我喜欢……
所以，菲冉姐是喜欢月亮的吧。
“是吗？”沈清规倏然松开她的肩膀，退后一步，眼里意味不明，“我出去走走。”
话落，转身的动作猛的一顿，她低头，一双白皙的手指正捏着自己的衣服。
沐知然眼波闪了闪，轻轻出声：“月亮，我可以自己睡的，这样，这样就不会影响你。”
“影响什么？”沈清规勾唇反问，
“影响你和菲冉姐嗯……联络感情。”话是越说越小声，头也越说越低，直到贴着胸口，嘟囔着，“我不是有意偷听的。”
沈清规转身，目光一瞬不瞬落在她低垂的脑袋，瞳仁墨色沉沉，“沐知然，我不是同.性.恋。”
“菲冉有自己喜欢的人，不是我。”沈清规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别瞎想。”
后者猛地抬头，高兴道：“好哦～”
毫不掩饰的欢喜，只是眼里的欣喜终刺疼了沈清规，一股酸涩从心底翻涌而出，蓦然堵住嗓子眼，她勾唇扯出一抹笑，极轻极淡。
垂下眼眸压住眼底的苦涩，沈清规收回手，“沐知然，我们去走走吧。”
“好哦～”
两人磨蹭一会，直到四五点钟，沈清规才拉着沐知然换了身衣服出门。
“月亮，为什么要等到这个点出门。”
“带你看海上日落。”
直到踏上帆船，沐知然才后知后觉明白沈清规的话。
海天一色，心情因为大海变得平静，心跳缓缓的随着海波荡漾。
“沐知然，转过来。”沈清规先做了转身动作，两手轻轻握住帆船的绳索，面朝大海坐下，将两条腿深入海水。
沐知然眸光一亮，欣喜照做，将两条白晃晃的腿放下。
沐知然：“……”
沈清规扑哧笑出声。
“月亮！”
同一个高度，沈清规轻而易举将双脚没入海水里，沐知然只有动动脚才勉强被激起的浪花拍打。
“好好好，不笑。”沈清规压住嘴角的笑意，转头冲着工作人员说道：“麻烦你了。”
“好嘞。”工作人员豪爽，驱使着帆船发动机调转了方向。
下一刻，沐知然双腿没入海里。
“哇～”
“好舒服，凉凉的。”
船身压向海面，激起浪花一朵朵，拍打着沐知然的小腿。
一手抓着绳索，一手掏出套了防水带的手机，抓拍了几张落日余晖，海天一色，风华无边。
蓦地，沐知然手指一顿，夕阳的光辉肆无忌惮洒落，明暗交错中勾勒出沈清规的轮廓，说不出的美艳风情，鬼使神差按下按钮，一张照片定格，与海天融为一体。
沈清规将吹乱的发丝别于耳后，和声问道：“怎么了？”
“没，没有，我很开心。”沐知然心虚收回手机，轻言浅笑道：“谢谢月亮。”
下了帆船，沐知然磨蹭落在后头玩手机，沈清规三步一回头，刚想和她并肩同行，后者又不自觉放慢脚步，明显是遮掩些什么，索性就放弃并肩前行的想法。
“沐知然。”
“昂？”
反射性将手机压向胸口，像踩着尾巴的猫咪，“怎怎么了。”
“给。”沈清规将西瓜汁递到跟前。
“谢谢月亮。”
“嗯。”没再说什么，沈清规知趣转过身走在前头。
“好险。”沐知然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手机上，手指点了下完成，那张照片便设为聊天背景图。
两人沿着海岸线漫步回别墅，等回到别墅时已经过了晚饭点。
“我们去餐厅，赵叔会留饭菜。”
“好哦～”
却不曾想餐厅的木门推开后，瞧见一桌人聚得格外齐。
桃幺：“呦！”
沈白榆：“呦！”
丁筱：“呦！”
苏漫和江菲冉也配合的出声。
怪声怪气里藏不住的揶揄，沈清规目光一扫，淡然道：“饭吃多了，集体打嗝吧？”
沈白榆嚯地站起身来，狗腿地献上手机。
沐知然的脸上一闪而过的懊悔、不安、郁愤、哑然。
怎么就忘了屏蔽沈白榆！！！
在沐知然丰富的面部表情中，沈清规的目光淡淡落在手机屏幕。
是一条朋友圈，九宫格的图片，中间位置赫然放着沈清规的侧脸照。
四行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