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尸?”这两个字不陌生,但听到是用活人沉入毒池时,在场所有人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昨晚尸群暴走的事还心有余悸,他们不敢相信在几天以前,那些走尸还是活生生的人。
江时宁撑着一柄红伞前来,不关心众人在讨论什么。
“既然已经确定尸潮来源,那就直接讨伐贺氏。”
讨论声戛然而止。半响,楚曜才说出一句话。
“贺氏不能灭。”声音没有起伏,平静得可怕。
“那无辜的百姓,还有你门下的修士,他们的命,该怎么算?”
楚曜抬眸凝视她:“厚葬。”
“就这样?”
“就这样。”楚曜霍然转身,不再看江时宁。
江时宁死盯着楚曜的后背,“万千人赴死,你不在乎,因为还要壮大寒山,是这样么?”
楚曜没有再回答她。他自然明白为了九洲大陆的稳定,贺氏应该除掉。可如果此刻发起一场内战,要死的人就是数以万计。所有亲近的人,皆死于这样的战争。如果能维持眼下的稳定,何尝不是一种太平。
他苦笑地想,何时开始,竟怕江时宁对自己失望?
“楚曜,什么都不做的人是懦夫。”
……
【你有没有觉得对贺氏的仇视,有些疯魔了?】
江时宁从里面出来后一肚子火,撑伞的动作顿了顿,“贺氏迫害普通人,我当然同仇敌忾了。”
【那宿主有没有想过这么执着的原因,是因为对某个npc动了真情。】
江时宁顿时沉默。她也分不清是为了任务,还是自己的私心。
七日的光阴弹指即过。难得传来一封家书,寥寥几字间,江岩没有把她骂得狗血淋头,而是好言好语的相劝,让她前往冬城参加婚事。
江时宁还是像往常一样烧掉。不知是时局动荡,还是江家怕婚期延后多生是非,决定就近举办顾月安跟江冬卿的婚礼。
他们进入冬城这日,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正好从二楼游过。
她还是给顾月安留了点体面,没有让婚事跟丧事一起出现。
“别喝了。”身着黑色劲装的人制止她,将酒壶拎高,不让她碰。江时宁双眼微醺,生出些邪恶的想法,勾了勾沈墨颠的腰。
“那你陪陪我。”
沈墨颠依着她,看着她有些狂暴又克制的动作,有些担忧。
“就这么喜欢顾月安?”
“谁说的。”江时宁一下清醒,把弄乱的衣襟整理好,又忍不住掐沈墨颠的脸颊,被他轻轻拿捏开。
沈墨颠心底涌起一股古怪的滋味,“是不是因为你想嫁给顾月安?”
“……我对他早就没感觉了。”
沈墨颠捕风捉影,“那就是曾经在意过。”
她随口一句话也被解读这么多。她故意问:“那你在当太子的时候,有过太子妃吗?”
“不曾。”沈墨颠回答轻飘飘的。他那时虽然身份尊贵,可血统不正,没有王公大臣肯将女儿嫁入东宫。
忽然喉间一热,他默默咽下血,不在她面前露出异样。邪气越来越不受控制了,他怕这样下去,会伤害到江时宁。
江时宁怎会不了解沈墨颠的身体情况,二话不说,割开了指腹。
她熟练地贴在沈墨颠唇上。
“喝吧。”
沈墨颠放轻了力气,舌尖滚过血珠,越是克制隐忍,越压制不住,死循环。
“不够。”他眼眶发热。
手指这点血,舔舔就干了。忽然被江时宁勾住脖子,他往前一倾,忍不住轻轻咬住白皙的脖颈。在征得江时宁的允许后,他咬破眼前脆弱的皮肤,贪婪地吮吸。
体内的邪气宛如被一团暖流包裹着,不再横冲直撞。
江时宁双手抵抗在沈墨颠胸前,艰难地呼吸。
“阿墨。”她唤得没有力气,身体软绵绵的,抓着沈墨颠的手好似在央求:“我没力气了。”
沈墨颠却加重了力道,直到她真的气息微弱时,才狠下心松开,脸上已经恢复神采。
被吸血的地方明显红起来,痕迹暧昧,连衣领都遮挡不住。
“邪气更严重了吗?”她开口缓解尴尬,转身看见沈墨颠拿来胭脂,替她遮掩方才的红痕。她懒懒地躺在摇椅上,雪花透着窗不断飘进来,这一幕好生惬意。
沈墨颠的声音很近,气息在她耳边喷薄而出,“有你的血,能压制一阵子。”
话语间,发现她已经沉沉睡去,沈墨颠眼底多了几分柔意,此时脚下突然震动起来。
“别找死。”他眼里的柔情转瞬即逝。
深藏地底的嘶鸣渐渐消失,大地不再颤栗。沈墨颠就这样盯着江时宁的眉眼,发现她与从前大不相同。她爱的柳叶眉,如今渐渐变成英气的长眉。
她借酒消愁了好几天,若说不是因为顾月安的婚事,他不信。
“宁宁。”在她沉睡的时候,他才敢这样名正言顺地喊小名,指腹在被掩盖过痕迹上轻轻一抿,红痕再次显露出来,沈墨颠方才满意一笑。
这是专属他的印记。
大婚如约而至。
冬城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街上人满为患,锣鼓齐鸣处,众人却不见新娘,纷纷议论起来。
新郎新娘一起跨过高高的门槛,接受着所有人的祝福。红盖头下那张脸没有一丝幸福感,在夫妻对拜时突然停住,顿时满堂寂静。
“怎么了?”
“我不想嫁了。”
顾月安愣了愣,笑得很难看。
“别在这胡闹。”
江冬卿猛地掀起盖头,泪花滚滚地看着意中人,“父亲让你娶我,保护我,是怕没有人像他一样对我好。可是师兄,你的心不在这。”
江家无男,唯有一双女儿。江岩器重小女儿,事事以她为先,就连最纯粹的父爱,也是她一人独占。
当她穿上嫁衣时突然就想明白了一件事:她拥有过的东西,或许不比江时宁少。
一声清脆的摔杯声忽地打乱一切,一泓血柱突然喷向众人!
“有走尸!”
敬酒的宾客突然被活生生撕咬脖子,吓得在场所有人开始四散奔跑。
不多时院内一片混乱,贴着囍字被刮落,走尸不知道是从哪里涌进来,越来越多,多得杀不完。顾月安身上的红衣已经分不清是不是血。
伴随着尸群出现的还有一阵巨大的骚动。如此大的动静,全城百姓都感受到了。江时宁是被晃醒的,撩开帘子,外面一张张惶恐的脸飞奔过。
难道有人比她先一步来砸场子了?
“阿墨,那些走尸……不是你放进去的吧?”
沈墨颠无动于衷,闷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在你心里,我是恶人?”
“看着像。”言语上怀疑他,江时宁还是不忍心,故意将两人距离拉近了些,讨好似的口吻:“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进去救人?”
“只要不救顾月安,你想救谁都行。”
“硬要救呢?”她故意去看沈墨颠的表情,居然无动于衷。
里面已经乱作一团,等他们杀进来时,尸体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她眼疾手快飞了张符过去,没能打死顾月安身后的走尸,反而不小心削去了顾月安的衣袖。
“失手了。”沈墨颠在背后阴阳怪气了一句。
江时宁无辜道:“那不是正好合了你的意,没救到他。”
沈墨颠突然抓住了她要掐符的手,“我来吧,你身上未痊愈。”
明明他自己伤的更重。
江时宁悄然收回指尖的杀伤符篆,黑色的身影正正定在眼前,让她莫名有安全感。听他念念有词,手决做得漂亮,她忍不住道:“阿墨的腰……”
“好细哦。”
沈墨颠的剑诀险些没刺中顾月安。
他默默侧目,发现江时宁笑得狡黠。
“比他,如何?”他的剑再次指向顾月安。
江时宁的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大步上前,企图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忽然被沈墨颠轻轻一搂,倒像是二人情真意切地抱在一起。
好像她说不出个好歹,沈墨颠不会放过她。
沈墨颠垂首看着她脖子上的红晕,淡了些,他卑劣地想加重这个痕迹。
被盯着的皮肤发红发烫,江时宁想起了什么,慌乱地想遮掩。
这一幕都落在顾月安眼里。他寂静着,微微垂首,从未觉得自己这么挫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