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听她这么一说，眼眶刷一下就红了。
张天意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背，站起来:“我太太自从怀孕之后就一直精神不济，食欲也变得很差，吃什么吐什么，这几个瘦了十几斤了，我们都想着这个孩子还.......”说着吗，他深深叹了口气，面露不忍。
女人带着哭腔，眼泪将落不落，又委屈又难过，“我也想吃，但是我就是吃不下，什么都吃不下......吃了就吐。”
张天意眼看着心爱的妻子这么难受，心里也不好过。
刘光耀安排完那一车和尚回来，刚好听到夫妻二人的诉说，没有吭声。
孕妇孕吐非常常见，但也由于孕妇的特殊性几乎不能用药，他曾在产科实习时就见过不少孕妇吐得上气不接下气，到后面甚至到了不得不终止妊娠的程度。
可除了常见的补充维生素之外，大多数医生都毫无办法。
就算是张家财大气粗，这段时间叫了不少名医上门，最后的大多数人也都是让她忍忍就好，等到前三个月过去就好。
忍忍忍，除了忍还是忍，她有时候都想着，要不然打掉这个孩子算了。
女人捂住脸，她本以为这家医院会救救她，没想到也......
“我们医院是可以治孕吐的。”胥拂之突然道。
李舒莹颤抖的手猛地停住，抬头望向他。
张天意急切道：“怎么治？
胥拂之摇摇头：“就正常吃药就好了。”
吃药？
“胥老板，你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张天意大喜同时心中疑窦并生，和妻子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怀疑。
他自觉有些冒犯，略带歉意：“胥老板，我不是怀疑的你的能力，可是依照现在所存的医疗技术来看，单纯的吃药并不能缓解孕吐。”
曾经也不是没有医学家试验出过止孕吐的药物，但药物最终却导致胎儿胎内畸变，张天意细问，怕的也就是这种情况。
而且再问细一点，如果是三无药品......
他欲言又止。
张天骄也在旁边解释了一嘴，胥拂之了然点点头，没有具体给张天意一个是或不是的原因，而是反问了另一个问题。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夜游仙？”
张天意一愣，只觉这名字非常耳熟，还没等他想起来，身后传来妻子虚弱的声音，“我听过，好像是传说中在夜里游荡的神仙。”
张天意恍然，出于张天骄的缘故，张母这些年把有的没的神仙都拜了个遍，他也曾在供奉的牌位里看到过这个名号。
可这和孕吐有什么关系？
“夜游仙是民俗传说中的非人类生物，本职为恶鬼，但在历经多年演化，在民俗当中已经有了司夜的职责。”
曾有一著中所记录：“有神人二八，连臂，为帝司夜于此野。”
“但也有不少人认为，他们同时也拥有能止小儿夜里啼哭的能力。”
人类多数由于认知狭隘，会以能力的特性和作用区分各个类型的鬼怪和神明，实则通达天地的超凡能力大多都有。
比如胥拂之自己就能解决孕吐这个事儿。
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更加坚信“术业有专攻”这句话。
而且，这医院里头的业务总不能样样都让他这个幕后老板出手。
要不然这么多医生护士干什么吃来了。
胥拂之也没有多卖关子。
“张先生，对于我们医院来说，药不重要，重要的是开药的人。”胥拂之含笑将指引着张天意将目光放到一直没有开口的瘦弱老太太身上。
结合他方才说的那段话，张天意倒吸一口凉气，面露惊喜，“难道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夜游仙？”
蛛婆婆一愣，脸上皱成菊花的褶子都要被抻开了似的，似是没有想到胥拂之能给自己安上这么个名头。
已经被供奉成神的仙和食人血肉的恶鬼那可是两码事。
蛛婆婆眼皮一跳。
这位鬼王到底是什么人，未免也太敢了点。
“她不是夜游仙，只是同夜游仙属于同类。”胥拂之眼睛弯成了月牙，充满了令人信服的亲和力，“对于孕吐，更加有见地，更加专攻。”
蛛婆婆：......
张天骄早就知道蛛婆婆的本相，此刻听胥拂之这么说，不由得嘴角抽抽。
让出生的婴孩不哭闹，和安抚在腹中的胎儿，大概也是一个操作吧。
张天意大受震撼，看向蛛婆婆的眼神充满了无以言表的炽热。
夫妻二人热血喷张，万万没曾想，不过是冲着天骄来拜会一趟高人，都能遇到传说中的神明。
那种震撼和激荡冲刷着内心，张天意激动得满脸绯红，想要握住胥拂之的手，又觉得冒犯了高人，手足无措在原地比划了一阵，连声道:“太好了，太好了。”
眼看两人显然是误会了什么，胥拂之又道：“二位不必太激动，朱医生并不是神明，只是同属夜游一族，恰好有点见地而已。”
“懂的懂的。”李舒莹苍白的脸上都泛起了红晕，连连点头。
胥拂之：.......
青年揉揉眉心，暗道一声算了。
对于人类来说是鬼还是仙没什么太大区别，而且他反复强调并非同族，也不至于冒犯了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
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张天骄适时开口：“那还请朱医生开药吧。”
张天意这才反应过来，又见胥拂之和蛛婆婆耳语了一阵，蛛婆婆点头后转身回房间，再出来时，手中已经拿了一瓶很小的白色药瓶.
白色塑料为瓶身，贴着保质期和使用说明的黑字贴纸，最上面硕大四个字——维生素片。
一看生产厂家，上康药业。
还是赵子章家里的产业。
“这.......”
胥拂之微笑：“张先生，重要的是开药的人，而不是药。”
“是是是。“张天意连连点头。
蛛婆婆道：“回去之后，夫人只要身体有不适想吐，就可以吃，不用担心过量或者少量，等吃完了，再来找我开药就好。”
张天意连声应下，又问及一些孕期得注意事项。蛛婆婆一一回答，和张家请来的医生回答的没有太大区别。
“还有一件事。”胥拂之说：“如果可以的话，张先生和张太太可以将档案迁到我们医院来。”
“朱医生同时还是我们医院儿科的保育室长，所有在我们医院出生的孩子在新生儿时期都由她亲手照料，尤其是像今天，您肚子里的孩子就和朱医生特别有缘分。”
胥拂之笑起露出嘴角半颗雪白的牙齿，听着不怎么的，但却莫名十分耐人寻味。
张天骄神色一凛，下意识看向蛛婆婆。
头发花白的恶鬼半身隐藏在阴影之中，露出瘦削的下半张脸，发青的嘴唇微微勾起，叫人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张天骄打了个冷战。
张天意当然没有察觉吗，但他也没有立刻回答，犹豫了一会儿。
档案搬迁倒是个小事，他们考虑更多的还是医院对新生儿的照顾的规范性。
胥拂之也不急，等着两人慢慢考虑。
他目光落到那瓶小小的维生素片身上。
蛛婆婆善妒，热衷于引诱别人的孩子认自己为母亲，这瓶维生素上她施加的一缕阴气，不仅仅是起安抚的作用，同时也带有一定侵占的诅咒意味。
出于这种恶鬼的特性，孩子出生前后都交由蛛婆婆照料，对于胎儿和产妇来说都说最佳选择。
“这样。”张天意道：“胥老板，朱医生，等我太太将这瓶药吃完再来建档，到时候一定不会让胥老板失望的。”
这个结果也在胥拂之的意料之中，他爽快答应，又看张天意对着张天骄叮嘱几句，目送夫妇二人离开医院。
解决孕吐实属意外收获，张天意虽然有所顾虑,但此行也是收获不小，回了张家，张天意让人把这瓶维生素拿去化验成分，恰好遇到从后花园回来安排茶点的张母。
见到儿子儿媳回来，张母不由得多问了两句，张天意夫妻两人细细讲来胥拂之此人，把张母听得津津有味。
张母钟爱下午茶，每周都要叫上三五姐妹来家里小聚，张家三个儿子只有老大结了婚，以前婆媳俩还要一同参加，自从李舒莹孕吐严重之后，就再也没参与过这种富太太之间的聚会。
等在后花园的太太们等得不耐烦了出来看，便听到张天意在说着什么大师、神仙、高人之类的话。
众太太：！！
本来已经给张母说到了尾声，又给这些阿姨们从头讲起，张天意刻意忽略了自家弟弟先前的遭遇和胥拂之的阴魂身份，只说是个大师，精简一段话下来将胥拂之描绘得神乎其神，惹得众人不住惊叹。
这些太太都是张母二十几年的老姐妹，家世相当，也不存在什么阿谀奉承刻意为之，她们都是几乎看着张天意长大，知道他是出了名的严肃苛刻，能让他惊叹的肯定不是寻常人。
听到说那瓶不一样的维生素片，有人提议拿来看看，幸好送去化验那人还没走远，又被临时叫回来。
众太太围着张母看那瓶药看了又看，有人建议，“要不然让舒莹试试？”
另一人道：“当然要先去化验，这东西怎么能乱吃，吃出问题来了怎么办？”
“那医院又不会跑，再说了，得罪张家有什么好处？那胥大师难道不想在京都混了？”
“也有点道理......”
众人沉默。
张母想了半天，问：“舒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李舒莹其实一直都不太舒服，厨房里飘来的香甜味道像一张大网把她盖住般透不过气。
她摇摇头，脸色惨白，胃里泛起一股又一股恶心，恨不得下一秒就把胆汁给吐出来。
张母看着心痛，见状忙倒出一颗，倒了杯水递到李舒莹面前，“先试试先试试。”
张天意拧着眉头，有些不赞同，“妈，化验完再吃吧。”
张母一听，柳眉倒竖，“你媳妇都这样了还验！验验验，人都快没了！”
那些太太显然以张母马首是瞻，风向一转都说先吃试试，张天意眼看拗不过母亲，面色黑沉，一把拿起水和药，仰头一饮而尽。
小小药片顺着经过舌底滑进喉咙，男人喉头动了动，品出一股非常熟悉的片剂味。
近十双眼睛盯着他的反应，过了半晌，他仍然好端端地坐在沙发上。
张天意皱了皱眉。
还真是维生素片。
人群中不知道有谁松了口气了，张母又倒出另外一片，这下张天意没拦，亲眼看着李舒莹吞下新的一片。
非常熟悉的味道，和怀孕后一直在吃的维生素片味道没有丝毫区别。温白开下肚一如既往舒适了许多。李舒莹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却突然，她脸皱了一下。
“怎么了？”张天意一直盯着她的反应，见状猛地拉住了她的手。
“咦？”李舒莹突然看向自己的肚子。
那种感觉特别奇妙，就好像是能清楚感觉到那片药到了什么位置。胃囊之前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而那片维生素片则像是将紧张的胃部松解了似的，怀孕这几个月以来，她从未有过这种孕前的轻松感。
仿佛久旱的旅人找到了水源，多巴胺似洪峰泄出，在张天意紧张的眼神中，李舒莹舒展着腹部半靠在了沙发上。
“咕——咕——”腹部传来了不雅的轰鸣，但此刻没有一个人觉得有失礼数。
还是那股香气飘进鼻腔，李舒莹呆呆地转头看向厨房，方才让她感到恶心的味道此刻却香得她口水直冒。
蛋糕蛋糕蛋糕蛋糕........
想吃蛋糕。
“妈，我想吃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