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凑的安排下十一班总算化妆完毕,一群人堆在一起吃的吃的喝的喝,吃完东西就按顺序进入礼堂。
冗长的校长致辞,许眠舟埋头看手机,身边坐着的那一对兄弟嘴巴根本不闲,校长说一句他们在下边掰扯一句,仿佛是金牌解说员。
“我校今年对环境作出了不少优化。”
“放屁,厕所的灯怎么不修修?还有宿舍的床,都要变摇摇车了。”
“食堂环境优美,各种美味的菜肴任学生选择,满足同学们的需求。”
“等厨师什么时候不做出原汁原味大海味道的糖醋鱼再说美味。”
顶嘴了一阵总算结束了校长致辞,接下来是四位主持人亮相。
礼堂喧哗沸腾,吴永星抱住许眠舟的肩膀大乐:“诶年哥,要不是你给拒了现在你可就穿着小西装站在上边了啊。”
后者气定神闲地拆着饼干袋,专心致志地吃饼干:“要站几个小时你不嫌累啊。”
辞易年说完往台上看了一眼,说:“高一的时候就找过我了,怎么高二还要再找我一次,听说最后主持人都会有一段随兴对话。”
许眠舟:“……”
行了知道了,一想到辞易年穿着西装人模狗样地站在台上忍着脾气不骂人,他瞬间破功了,伸手去顺男生手里地的饼干。
这样的群体活动气氛往往是一阵高一阵低,过了刚开始的新鲜劲儿大家就开始低头自己找乐子,吴永星这人摸出一副扑克,四周瞬间变成赌场。
盛思再次展现了自己扑朔迷离的牌技,多次遭到孙宇安的指责和手动制裁。
二楼的这个大礼堂需要大家自己搬塑料椅集中,所以班与班之间很自由,可以随意走动靠近,这会儿他们身边也来了几个看牌的人。
隔壁班十班的几个男生抻长脖子来看,胆子大的就直接上手指导,盛思有了外挂打牌气势也足了,纸牌甩得哗哗响。
许眠舟想上卫生间,握着手里的牌视线转了半圈不知道要给谁接,顺手就拍了拍前边有些佝背的人的肩:“你帮我顶一下行吗?”
李清河在迷离镁光灯光线里转过头来,似乎没想到许眠舟会主动同他搭话,呆愣着表情伸手来接。
另一只手比他更快。来者头也没抬,关上手机扔进外套口袋里就说:“我来吧,手机没电了好无聊。”
许眠舟鄙夷地望他一眼,站起来拍了拍李清河的肩:“那下一把你也可以一起来玩。”
盛思因为有了场外指导一路飞升,这会儿已经称霸牌场,看到离席的兄弟也不忘关心:“去哪儿啊这是?”
“卫生间。”许眠舟头也不回地走了,盛思扭回头才注意到辞易年顶上了,还有……转过来认真看牌的李清河。
他对李清河的印象其实也不深,高一一入学就在同一个班,这个男生成绩不错,生物和英语尤其好,就是不爱说话,总是闷闷地待在教室的某一个小角落,不管什么时候说话声音都小小低低的。
吴永星也注意到了,热络地靠过去问:“下一局你要不要一起玩啊?”
“一点点吧。”李清河似乎不太习惯这样热闹的场合,吴永星那个大嗓门又收不住,一个劲地往人身上凑,说:“没事儿啊,你旁边坐的可是金牌扑克手,年子打牌那很有一手的,我记得在我们院子里他根本没有敌手,连大人都打得过!”
有个十班的兄弟震惊了:“那么牛?哥们儿,你有挂啊?我小时候经常被我爹妈打牌打哭呢。”
西南人的牌桌文化源远流长,很多人很小就学会打牌打麻将,辞易年扯扯嘴角:“还行吧,可能是院子里的阿姨都不会玩,出了院子我就打不过了。”
接下来就换成了斗地主,这样就能几个人一起玩,许眠舟回来之后就犯困补觉,揣着袖子埋头沉思。
辞易年打牌不喜欢看自己手里有什么牌,他更喜欢看其他人扔出来的牌和他们的表情动作,以此来判断自己能否有胜算。
发给自己的牌由自身运气决定,可对方的牌怎么样怎么打也非常关键,如果对方不会玩自己牌不好碰碰运气也能赢,如果对方牌好自己牌不好就别想了,其他两种情况也随便。
总而言之,他打牌讲究一个随缘。如果能赢就一定要赢,不能赢就随便,一不小心赢了那就算运气好。
对面的人实力也不够。
没想到李清河的牌运不错,打牌想法也快准狠,吴永星和有外援的盛思也无力招架。
他知道没有胜算了,索性放弃挣扎安心躺输,摆弄着手里那一堆出不出去的扑克发呆,背后有什么东西碰了碰自己,辞易年“嗯?”了一声。
没有人回应,男生靠上他的背已然熟睡,意识混沌。
台上的诗朗诵还在继续,古色古香的琴声和毫无生气的朗诵混在一起惹人烦倦,有人刷着手机说明晚市中心广场有跨年倒计时,不知道要不要去。
吴永星抓着牌被李清河刚打下去的那一溜顺子惊到,揉着鼻子上那颗痣愣神:“不是,不是……”
盛思和那群观众也惊了,背上不属于自身的体温流入衣物布料里逐渐变得温和,暖暖地相融。
谢竹心领着十一班来到后台候场,带他们再走一次队形。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歌词纸重新读背,吴永星有点犯紧张了,说:“怎么办啊老铁们,我有点怕。”
“我老是把这一段和那一段唱混。”他说完就低下头继续看歌词,谢竹心在前边吆喝着脱妆的过来这里压一压别上台了脸一块黑一块白的。
许眠舟正窝在角落最后顺一次歌词,他唱的高声部,得注意别被带偏,谢竹心正满场抓掉妆的孩子补妆,突然塞了一支口红给他:“来来来,你帮我把口红掉的都补了来不及了。”
突然被委以重任,许眠舟愣了一下接下来,还不忘插科打诨:“我涂不好的话大家可真要成烈焰大红唇了。”
他也没什么把握,好在有点基础起码看得出来色号和人合不合适,给几个同学补完口红之后已经很熟练了。
男生手里的口红转了两圈,许眠舟转头看向了低头看歌词实际眼神迷离发呆的辞易年,用脚轻轻碰了碰他的鞋尖:“你……你要不要补?”
走神的人闻言抬头,许眠舟便顺着脑中的目标看向了那两瓣嘴唇,一通吃喝下来确实也不剩什么颜色,只有清浅的一点红,以及嘴唇本来的素色。
辞易年没动,看男生把那张歌词纸收进了衣兜里默默往许眠舟那边走了两步。
口红膏体旋转上升,百搭的颜色,许眠舟一直看着那串英文,再抬头时就盯着辞易年一尘不染的衣领,他没什么骨头似的站着,微微垂头。
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周围一片热闹,忙着补妆的老师和同学,组织后台候场的志愿者,四处奔走的后勤人员,提着裙子下台休息的主持人,软纱裙摆拖在地面看不到尽头,有人蹦跳着不知道说了什么,很兴奋,引来一阵雀跃的笑声,银铃似的。
许眠舟觉得那对眼睛有些灼人,没敢和他对视。这是很多人的社交恐惧,在面对面时不敢长时间直视对方的眼睛。
厚重的窗帘半掩遮不住月光,一汩银泉便漏进来,乱琼碎玉满地,辞易年没事情做就盯着前边发呆,许眠舟只好全神贯注地看着花瓣似的弧线和颜色,一点一点一层一层,覆上花开时有的颜色。
冬天,跨年前一天夜里,他的手里开出一朵春天的花。
结束之后许眠舟习惯性地向上看,撞进辞易年的眼里,弧度妩媚又凌厉的眼,眼波明明永远暧昧温和眸里却是冷的,一江暖春水下覆盖着冷情的冰,此刻也轻而易举地勾住他的眼,叫他躲不掉,逃脱不开。
“你歌词背完了?总盯着我干什么?”
还是被辞易年这一句欠嗖嗖的话叫醒的,许眠舟如梦初醒地回神,拿出歌词纸落荒而逃:“管我啊!谁老盯着你看了?要脸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