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枝竖了个大拇指,大气!
“只是,我还有件事想要拜托谢娘子。”宋瑜话锋一转,“不知谢娘子可否帮宋瑜买套衣物?”
要新衣服?
栾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男人还是穿着那日的一身黑衣,衣服是紧身款,衣袋被男人系得齐整,整个人看着极为干练,端着碗坐着完全看不出是个病人。
只是这衣物泡过河水,还沾了不少血迹,这样贴身穿着恐怕会伤口感染。
是她思虑不周了。
“我这就去买,家里没人,你先把这脏衣服脱下来吧,捂着伤口也不好恢复!”栾枝放下碗筷出了门。
她特意往城北去,挑了个离家远,从来没去过的布行。
拿了两套最大号的里衣,又挑了件最常见的靛蓝麻布外袍。
无他,唯便宜尔。
房东都免了她半年的房租,她也不好意思再要衣服钱,还是能省就省点吧。
栾枝付了钱,店家热情地将她送出门。
一街之隔,林皎也正在送人出门。
虽然已经过午,医馆里还有不少人在看诊。诊台前小帮工喊了一个号,靠墙长凳上等着的人堆里立刻有人应了一声,捂着肚子踉跄着过去。
这人穿堂而过,正好挡在带着璞头,一身牙白衣衫的男人跟前。
璞头男子正掩鼻走着,冷不丁要被撞上,忙往后跳开一大步。
林皎已经走到店外,回头见这人还在大堂里整着衣衫,不禁翻了个白眼,“小舅,快些吧!”
她急着回家拿些换洗衣物,阿婆虽然情况好多了,但身边依旧离不开人。
她这小舅前两天不说来看,偏今日过来了。让他在这里看着阿婆一会儿,自己回家拿些东西来,他又急着要去县学。
张生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衣服,确认没被那人弄脏,染上灰尘之后才整整璞头,不紧不慢地揣着手出来。
“阿皎,你回家正好把灶房里的锅碗都刷了,还有你阿耶这两日换下的衣物,都一并洗了。”张生颐指气使。
他阿娘病了这些天,家里锅碗瓢盆堆了一堆,衣服摞了两盆,家里真真是腌臜极了。看他娘这个样子,多半还要在医馆住上三五天,还是让阿皎先回去刷洗刷洗吧。
林皎低着头,小声应了一声,心里却盘算着,她回家拿了阿婆的衣服就出来,管他们父子俩哦!懒死算了,这俩人!
张生看林皎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又放缓了声音,“等我明日过来,给你们再带些银钱,这医馆每日的花费不小吧!”
听到他开口说银钱,林皎转了转眼珠,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阿皎!”栾枝没想到她出来买个衣服,还能遇上熟人,“魏阿婆怎么样了?你们就在这个医馆吗?”
林皎见着栾枝,脸上绽出一个大大的笑,三两步跑上前,紧紧握着栾枝的手。
“栾枝姐,你怎么过来了?”
“我买些东西,正巧路过。”
“多亏了你,栾枝姐。我找了回春堂的大夫去家里接了阿婆,在这里吃了两日的药,扎了针,阿婆已经不吐了,只是人还没什么精神,老是睡着。”提到魏阿婆,林皎又不禁抹了下泪。
栾枝摸了摸眼前小孩儿的头,轻声安慰她,“人没事就好,好好养养,肯定能恢复过来的!”
“手里可还有银钱了?我这里还有一些,先给你——”
“阿皎,这位就是谢娘子吧!”旁边有声音打断了栾枝的话。
她循声看去,男人一甩袖子,偏着头,翘着脚,揖手行了一礼。
“早就听阿皎说过,谢娘子为人和善,大方宽厚,今日一见,果然是面若秋水,眉似山黛,眼如星子……”
看着男人长袖一挥开始输出,栾枝问号脸,他谁?
林皎在一旁捂脸,边跟栾枝小声介绍自己的小舅。
那边张生终于说完,栾枝总结了一下,就是夸她人美心善。
她笑着点点头,也回了一个拱手礼。
“阿皎,何必让谢娘子跟着操心银钱的事情!喏!小舅这里还有些,你先拿去用!”张生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
不等他打开钱袋往外掏钱,林皎眼疾手快把钱袋拽了过来,往怀里一揣,嘴里的好话开始往外蹦,“小舅你真孝顺,又孝顺又大方,阿婆知道了肯定会夸你的!”
张生尴尬地收回手,转头正要跟栾枝搭话,一旁林皎已经推着栾枝转身,让她快走。
眼见人已经走远,张生还在后头勾头瞅着。往日听他阿娘和阿皎在家里念叨说谢娘子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会做生意,他还以为肯定是个膀大腰圆的妇人,谁成想竟是个面容娇好的小娘子。只是小娘子干这抛头露面的营生,着实是有些可惜了,这等模样的佳人就应该高屋藏之,只管受人珍重爱怜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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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栾枝回了家,好一顿收拾,还是比平常晚了些时辰才出门。
胡仓蹲在巷口,看栾枝推车走远,回头跟身后的人招呼一声,“看见没有,就是她!”
胡仓是谁?胡仓是个偷儿,但他自己不认,他认为自己是个侠盗,是个盗亦有道的好盗儿。且他仿着街边说书人嘴里的那些绿林好汉给自己起了个绰号,叫狐老七。他狐老七虽入了这行,但行事有三个原则,一不盗穷,二不伤人,三不拿光!
栾枝是个生面孔,生意又做得顺当,才让胡仓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大光跟着蹲在后头,心里惴惴不安,“大哥,咱们偷她,没事儿吧!听说她家里有捕快呢!”
“切!我都打听好了,不过是个远房亲戚而已!”
“那,那听说她租的房子是宋老太爷的孙子的,就是县学榜首宋大郎家的!”大光第一次干这事儿,临到头还是有些害怕。
“啧!她是宋大郎的房客,又不是宋大郎的娘子!你怕什么!”胡仓竖起眉毛,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快聚成个斗鸡眼。
“你在这给我放风,我去露一手给你瞧瞧!”胡仓放弃了这个怂包徒弟,准备自己轻装上阵。
男人贼眉鼠眼地观察了一遍四周,一溜烟进了巷子。瞅着四下无人,一个助跑就上了墙头。
屋子里,宋瑜换了新衣,浑身舒爽,正跟大黄玩左手右手的游戏,他老早就看过棠花和小源儿跟大黄玩儿过,一直就想试试。
大手握住大黄肉墩墩的手掌晃了两下,外头忽然传出一阵细微的动静,三彪警醒地绷直了脑袋,宋瑜也瞬间偏过头,眼神凌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