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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第一百五十三话:缘法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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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幽的手凉得像冰,剧烈的心跳声急促地叩击着嬴政的耳膜,他在此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撞击极快地平息了,烛幽在第一时间聚气成刃,反身迎上了横劈而来的鲨齿。她重重地跪在了地上,用尽浑身力气抵挡着这一击,嬴政就在她的身后,她没有后退的机会。卫庄的眸子里映出她勉力支撑的狼狈,他们好像回到了那年的郢陈,他也是这样占尽了上风。

可人怎么能再次踏入同一条河流?烛幽眼底化不开的幽蓝几乎凝成了墨色,她已经许久没有感觉到心那样痛了——内力疯狂地在经脉里流窜,上善若水之力充盈她的全身,兰池里的水轰隆隆地再次卷地而起,将她和卫庄一起推向了梅林的方向。

卫庄的目标是嬴政,所以他并不打算同她僵持,反而用内力护住自己想往旁边跃去,而就在此刻他忽然发现这些水像是定格了一般,空气中弥漫的水雾也开始结成肉眼可见的丝,那一片宛如蒙在眼前的朦胧逐渐清澈,那些仿佛从天际垂下的丝线反射着熹微的雪光,与横向的水线编织成不规则的网,那张奇异的网好像将眼前的空间划破了似的,割裂的一片片方格一时映出周遭的景色,又一时透出卫庄的脸——好像是被无形的手把玩的拼图。卫庄阴鸷的脸在这一幕的“碎片”中时隐时现,烛幽艰难起身的动作也映在了这些碎片上,两人竟然就这样诡异地僵持起来。

嬴政想从地上爬起来,可就在此时,他发现触手之处竟是一片淡淡的血痕——他先前闻到的腥味不是错觉。他愕然地看向那片奇异的阵法,但那里全都是水,就算有血也被稀释干净了,而卫庄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受伤了的模样,这些血只可能是烛幽的。

她受伤了,可他却无能为力,嬴政恼恨地握紧了手中的天问剑。就在此时,梅林的激战渐渐近了,盖聂当年能在残月谷以一人抵挡三百秦军全身而退,现在面对影密卫也还算游刃有余,他身上沾了些花瓣和残血,衣袂在风中缓缓地飘动,还是那般从容冷静。嬴政遥遥地望向他那方,故人相见,中间干涸的时光顿时与从前滔滔相接,蒙尘的震撼与难以置信一扫如新,而他也不再可能去问一个时过境迁的答案。

烛幽也看到了盖聂,可她无暇他顾。她为卫庄打造了一个只属于他的幻境,那里面有他埋藏在最深处的阴暗与幻梦,她轻轻将它们勾起,希望利用这些将他吞噬。她不了解他也没有关系,因为究其本质,这该是他自己为自己打造的牢笼。盖聂极快地发现了这一点,他想要突破幻境唤醒卫庄,但烛幽咬着牙抬起左手,一幕碎片将他也一并挡住。同样纯净却瑰丽的碎片在虚空中旋转,然而这方法似乎对盖聂并不奏效,短暂的一瞬后她的身体便明显一晃,盖聂面前的碎片簌簌而碎,化作了水雾轻易消散。

既然卫庄自己破不开幻境,那他便只好攻击施阵的人了。“得罪了,烛幽姑娘。”他举起未开刃的木剑,眸色深沉,气势凌厉,烛幽没有看清他到底是如何动的,只觉眼前一花,一道暗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帮她挡住了他的攻击——是章邯,步光也从梅林里赶了过来,带起浓郁的腥气。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袭向盖聂,而他提剑缠住章邯的短刃,举重若轻地几招便将这柄短刃搅飞了出去,同时还能腾出一只手对付步光。

烛幽浑身颤抖地维持着困住卫庄的阵法,但那些凝结的水已经逐渐开始难以维持原状,隐隐约约化作水雾向四周散逸,盖聂看出烛幽已是强弩之末,若这里只有她一个人,他甚至可以等着卫庄自己破阵,可是越来越多的人涌向了这里,他必须带他走,而唯一的办法就是阻止烛幽施术。

盖聂几招击飞了步光,却夺下了她手中的剑。罗网刺客都以剑为名,步光拿的便是步光剑,它虽不在越王八剑之列,却也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名剑。章邯见他竟舍了木剑,便知道他是准备动真格了,他放出了更高一级的信号,一瞬间无数的铁链朝盖聂袭来,他脚尖轻点,旋身挽出干净利落的剑花,精铁相互碰撞发出雨点般的“噔噔”声,却没有撩到他的衣角。章邯同他交过手,凝神之际找到了难得的破绽,果断持剑而上,盖聂却似身后长了眼睛回剑一挡,他轻易地提剑直直削向章邯,手腕一拧,步光剑以章邯的剑刃为支点倏然旋转,震得章邯险些脱手。他咬牙一抽,盖聂疾步一踢,握住剑柄,借着他后撤之势以剑身猛击他的肩膀,磅礴的剑气在触碰间往章邯经脉里猛灌而去,同时向外炸开。

烛幽在他放出剑气的瞬间便觉得压抑到近乎无法呼吸,她嘴里一阵腥甜,千钧一发之际撤回了内力,流水形成的屏障拔地而起,柔韧地挡住了普通人根本无法承受的剑气,强行调转了它的方向,将它推远。困住卫庄的水雾在这样一击下轻而易举地消散,烛幽眼睁睁地望着盖聂瞬间转身,携着卫庄辗转腾挪消失在梅林的那头,章邯咳出几口鲜血,命人去追。

这一切其实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从纵横现身到离去,仅仅一盏茶的时间,而就是这一盏茶的时间里所发生的的一切将平和撕得粉碎。

浮动嬴政周围的水幕乍然散去,他才发现原来自己被她藏进了另一道阵法中。烛幽无力再控制这一切,水幕撤下,溅了他一身。

“璨璨!”

烛幽略略侧过头,整张脸都发灰,只有唇角渗出鲜艳的红色,一开口,粘稠的鲜血便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君上……”

嬴政的那腔焦急轰然爆开:“璨璨!”他顾不得其他,急急跑到她身边将她打横抱起,然后赫然见到一片鲜红,她层叠的裙摆尽数被鲜血浸透,地上也已积了薄薄的一滩。这些血……

“晓梦……”她颤抖着唤出这个名字。烛幽此刻浑身都在痛,但最痛的是下腹,她能感觉到不断地有血从她体内冒出来,她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孩子保不住了,如果在它离体之前完不成咒印的转移,那这一年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嬴政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抱着她往回跑,兰池宫一片大乱。

烛幽躺在榻上,有嬷嬷来为她换掉湿漉漉的衣服,身旁也塞上了热乎乎的汤婆子,但这些对她而言简直不值一提,她只觉得无与伦比的痛苦像是大树的根一般盘踞在她的小腹,不断地生长蔓延,疯狂地搅动——好疼,疼得她忍受不了,可她甚至没有半点力气叫,呼吸在此时都是负担,她想起那些被潮水推到沙滩上的鱼,它们濒死之时大概就是如此。

她不知道黏在她脸上的头发是被水沾湿了还是被她的汗水沾湿了,有液体浸进她的双眼,扎得她流泪。好痛啊……她难耐地眯缝着眼望着床顶,眼前的一切都影影绰绰地糅杂在一起,让她觉得混乱不堪,灵魂仿佛都要出窍。

“君上……”他在哪儿?她想见他,想他握一握她的手,她好冷,她好想见他。

“先忍着。”忽远忽近的声音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然后便是一股温热的内力注入她的体内,可只有那一处是暖和的,那些内力宛如泥牛入海,对缓解她的痛苦起不到半点作用。她的意识不断地下沉,漆黑的识海里飘起晶莹的光,那些被埋藏的神思在剧烈的震动之下挤开了松动的封印,比以往更剧烈的疼痛和更强大的混乱几乎让她瞬间昏死过去又痛醒过来。

她无意识地颤抖,脑子里的碎片聚聚合合、浮浮沉沉,原来星魂说错了,她的记忆不在幻音宝盒里,而就藏在她的脑海中。她想起白亦非当年的话,当年他说她和韩非是一样的,她始终不知道哪里一样,原来就在这里。韩非的记忆有封印,她也是;韩非说他经历过死亡,她更是。湘夫人说她是阴阳家五百年来唯一的希望,星魂说她是阴阳家打破天道的证明,而东皇太一始终没有对她下过手,都在记忆里找到了理由——原来五百年前替郑庄公开启通天之路的就是她,阴阳家不愿失去她这把钥匙,于是收集了她从幻音宝盒里逃出生天的残魂送她转世,终于等来了五百年后的郗烛幽。而那条通天之路……

“郗姑娘!振作!”

烛幽混沌中听到有人在唤她,她此刻冷得像是坠入了冰窟,已经痛得连发抖都做不到,然而那些痛却是愈演愈烈,她简直要在这样碾压般的痛楚中四分五裂。翻涌的记忆让她维持着并不希望的清醒,她一会儿觉得自己是几百年前的她,一会儿觉得自己就是现在的自己,身份认同的混乱让她宛如在幽暗的大海中沉浮,有个声音一直在对她说,通天之路……

——“烛幽,你不就是为此而活的吗?”

“若不能打开这条路,一切都不会有意义!”

“没有宝藏,孤要如何成就霸业?”

“你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吾给你机会,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不要相信他们!”

“你是个人啊!不是他们的工具!”

无数的人无数的声音来来回回地缠绕在她的脑海里,她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极限,她想让他们都走开,澎湃的内力自丹田喷薄而出,将晓梦都推开了:“她怎么回事?”

颜路皱着眉头:“这……”

“维持她心跳的蛊虫可受不了她这个强度阴阳之力,如果不压制住,她会死在自己手里。”

“我试试。”颜路的和光同尘心法可以包容万物,他立刻伸出手去扣住她的脉门,内力向内一探便立刻感受到了强大而尖锐的疼痛通过相通的经脉反噬回来。颜路第一次发现烛幽的阴阳之力竟然如此的霸道,与她的外表截然不同,他不得不释放出更强劲的内力去与她对抗,于是那股痛楚便愈演愈烈。

晓梦几乎瞬间就看出颜路的不对,但她无暇他顾,只一心一意地将烛幽身上的咒印转移至别处。屋内的烛火明明灭灭,血腥味逐渐浓厚,颜路渐渐压制不住烛幽暴走的力量,这股力量与幻音宝盒和逆鳞产生了共鸣,宝盒无端地自行启动,无数宛如神思的金色游丝盘旋在它周围,而逆鳞在盒子里疯狂地震动,将要冲破禁制,而在他们两人看不到的殿外,乌云密布,黑云压顶,它们缓缓地聚集在兰池宫上方,旋成漏斗状,仿佛天将要漏了。

嬴政在殿外瞧着着一系列异象,不由得眉头紧皱:“怎么回事?”说着就要往殿里走,守在门口的步光冒死拦住了他:“陛下!您不能进去呀!”

“让开!”嬴政不顾她的阻拦推开门,此刻,就像是充满气的气球找到了一个发泄点,上涨的河水终于在堤坝找到了突破口,烛火在那一瞬间熄灭,幻音宝盒发出的金光变成了唯一的光源,被禁制所封锁的内力疯狂地朝这唯一的出口挤来,嬴政被掀了个趔趄,杂乱的腥风让他一阵反胃,微不可闻的尖锐嘶鸣令他头晕,只听“轰”的一声,隔断的柜子屏风通通被掀翻,晓梦和颜路都跌了出来,云层之上隐约雷鸣,金色的游丝直直地冲向烛幽,然而一股墨意比游丝更快地将她罩住,两股力量骤然抵消——那样突兀的戛然而止让众人都有种奇异的空虚感,一抬头,头顶沉沉的浓云缓缓散去,漏下了一缕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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