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静悄悄的,毕竟是冬天,没有虫鸣鸟叫,只有屋檐上冰雪融化的“嘀嗒”声,也就显得令人牙酸的“吱嘎”响动格外明显。
“吱嘎”“吱嘎”,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摇晃着前进,夹杂着类似于老人沉重的喘息。那声音越来越近,似乎试图从窗户向内窥探,然而无果,于是来到门口,停下。
纸垂无风自动,房梁上的铃铛发出连续又急促的“叮铃”声,摆在门口的两堆盐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尖端开始变黑,甚至有些变黑的盐粒发出“噼啪”的声音,炸了开来。
本能的,知道不能开口,害怕被门外的东西听到。不能被发现……不能被发现……
“外面的好像不是玉藻前耶。”
可惜这次遇到的两个人是不太正常的咒术师,里面的童声有点带着点无可奈何:“算了,出来打猎哪有挑挑拣拣的。”
外面的东西像是被他的话激怒了,“吱嘎吱嘎”的挪动变得密集,像是加快了速度,然后狠狠地撞上了大门,发出“砰砰”的巨响。
每一下撞击都带着同归于尽的力度,撞得整个房子都发出同频的“吱嘎”惨叫。
柊月算是明白小木屋门上用来阻挡的咒具上微微的凹痕是怎么来的了:“你说,捉到以后,能让妈妈命令它给我砸核桃吗?虹龙砸核桃有点大材小用了。”
五条悟笑了:“先看看长什么样子吧,别核桃没砸完就先散架了。”
“有道理。”
“哐当”一声,没有预想中坚持守住房间直到太阳出来,门已经从里面被打开了,抱着手球穿着红色和服的座敷童子柊月满眼放光地朝着新的砸核桃锤子、呃,咒灵,冲了过来。
一定要形容的话,这只撞门的咒灵,是会让有点颜控的柊月挑剔扔开的类型:明显看得出拼凑痕迹的身体,撑着地面、用来行动的灰白的不规则手臂,白骨组成的、类似于龛位的顶端供奉着一个和手臂一样皮肤灰白干枯的脑袋,随着身体的行动发出老人不堪重负般的喘息。
“感觉像是披着人.皮的板子拼起来的身体……”五条悟吐槽,“这个东西长得好丑啊……虽然咒灵都很恶心或者很丑但是这个也太丑了……”
想了想,在动手之前,他决定先跟柊月商量:“要不,这个也给杰留下?你汲取的咒力撑得住吗?那个你用来运作本丸的灵力能转化成咒力吗?”
“留下,撑得住,咒力和灵力不属于一个系统,转化失败还会抵消掉身体里原有的咒力。”柊月回答,“如果真的有能够共存的好事我就不会捏个半咒灵半人类的身体,而是灵力和咒力的双系统了,不过那样世界意识那个喜欢端水的强迫症会疯掉的。”
“好吧。”五条悟有点遗憾,“不过咒灵还是给杰吧?老子会找点咒具给你吃的。”
“这么弱的东西真的有投喂的意义吗?”他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盯着五条悟,“我觉得你是想看妈妈这次能开出什么盲盒口味的热闹。”
“啧。”一副明显是被说中心思的表情。
被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激怒的咒灵发出“呜呜”的似哭似笑的声音,对着柊月踌躇疑惑片刻,拖着“嘎吱”作响的身体朝着五条悟冲了过去。
五条悟活动了一下手脚:“哇,是个不会欺软怕硬的好咒灵呢。”
但是下一秒,那只咒灵又“嘎吱嘎吱”奔向柊月。
五条悟:“……”
五条悟:“?”
这只明显不太聪明的咒灵在一左一右站在门口的两个人之间跑来跑去,给五条悟弄懵了。
柊月也兴致缺缺地收起球:“这应该是咒灵龛精,日本妖怪怪谈里由棺材板化身的物怪,见到红色就会像斗牛一样发狂,直到消灭掉红色为止。你,是人类;我,红色的半个咒灵。所以一边被我的咒灵部分迷惑,觉得不可攻击,一边又因为红色愤怒,想要攻击,还感觉到你确实很强,想从弱的下手……好笨,感觉就算祓除的话都不是什么让人很有成就感的事。”
五条悟也真心实意地吐槽:“用笨蛋砸的核桃能有补脑的心理安慰吗?”
“不知道。”柊月应和道,“你觉得呢,住持?”
藏匿在角落里的住持捂着嘴娇笑着从黑暗里走出来,那张苍老的皮囊随着他的行动缓缓脱落,里面钻出来轻盈得如同一团烟雾的人形:“哎呀,这种事情妾身怎么能够知道呢?”
那团人形有优雅的形体,丰密的长发,穿着材质似乎同样轻若无物、飘飘荡荡的宽大和服,圆圆的脸上却有两排眯着的眼睛,和一张横贯整张脸的、贪婪的大嘴。
“不是说玉藻前是美女吗?为什么咒灵里的化身玉藻前出现的时候长得这么像深海鱼?”
五条悟的语气非常真诚,也因为这份真诚,显得格外可恶。
玉藻前没有动怒,只是微微地笑着,旋转着变幻形态,落到地上时,已然化作一个穿着五条袈裟、半着盘头发的瘦削男人,睁着眼睛,满目温柔地看着他们。
轻松的笑意从两人脸上褪去,显然,它幻化的能力成功在调动对面情绪上扳回一城。
“我算是明白为什么他当初调伏之后一直不拿出来,后面百鬼夜行又忽然肯用了。”柊月喃喃自语,然后提高了嗓门问五条悟,“现在可以开打了吗?”
“那当然,所以为什么后面用了?”
“……我怀疑你在明知故问,是想我抠点糖让你炫耀吗?”
总之就是消灭一些可能会威胁到身边人的幻象类咒灵……毕竟一个是代餐爱好者,一个是会被one and only的肉.体和咒力影响到被关进狱门疆的家伙。
虽然这家伙纯爱的纯度有点太高,以至于一眼认出冒牌货并且坚定否认到一度成为名场面,但是除了他其他人也不知道嘛,所以是非常明显地提前铲除可能的威胁。
细密的红线悄无声息地在月色下攀上建筑、树木等一切能够攀爬的东西,圈出一片虫茧一样的圆形领地,留给互相狩猎的对手。它们漂浮着,似乎在空中感受什么,预判一般聚集在玉藻前下意识后退的路径上,收紧控制住它。
“很难说出口吗?”五条悟一边伸手比出术式,作势要跟柊月抢人头,嗯,咒灵头,一边明知故问。
“啊,确实很难开口——第二面居然是在狱门疆见到的另一个监护人。”柊月毫不犹豫接下了他的“内讧”申请,“有人看到我出现以后美滋滋地就决定要追上抛下自己的人了,接下来收拾烂摊子重建新世界的还都是一群未成年。”
“嘛,未成年人拯救世界不应该是动漫的正常走向吗?”某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手上也没忘了攻击咒灵,“老子只是随大流。”
“现实生活里谁让一群高中生带着个小孩搞政.治啊!”
“你们越是强大,妾身越是开心呢。”玉藻前躲开缠上来的红线,忽然抬起手挥了挥,本该属于柊月的红线聚集起来替它挡住了一波“芘”,下一秒一晃身闪现在库房的顶端,顶着他们熟悉的脸笑起来:“哎呀,即使是你们最在乎的人,也能毫不犹豫地下手吗?”
“关于我的另一个监护人,有一点我要承认自己非常赞同。”玉藻前跳到库房上,柊月反而笑了起来,“那就是——不吃代餐。”
一捧金色的火焰灼烧着柊月那带着诅咒印记的掌心,印记迅速褪色消失——玉藻前也正是利用了它对红线进行操纵。本来就是要把玉藻前逼到那个位置,现在功成身退,印记也没必要继续留着。
“你的能力很神奇,特长在幻术而不是领域。所以,其实展开领域只能囊括库房这么一片地方吧?才会想办法引诱一些被你种下诅咒的人来到这里,然后以除灵仪式为由头把人困在领域里。外面的龛精,其实并不是很强,但是恐吓普通人就足够了。他们以为天亮就能得到拯救,其实天亮了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时候,才是真正卷入生得领域任凭你操纵折磨的开始。”
玉藻前不由得轻轻鼓掌:“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惜站在了人类那边。可是,即使想清楚来龙去脉,这又能怎么样呢?”
“虽然不知道放出来‘用至亲实现愿望’的消息是不是你吸引猎物的新传言,但是管他呢。”柊月非常可爱地眨了眨眼睛,“反正,有领域的,也不止你一个呀。”
“匣中世界,开。”
领域轰隆隆地推进,汹涌的咒力像是推平山丘的泥石流,和玉藻前的领域进行对冲。
“我的领域,可以容纳很多不同世界的造物,尤其是类似于‘咒力’这种负面能量构成的空间。”柊月对着玉藻前来了一个飞吻,“在不断变幻的世界里,要玩得开心哦。”
“话说你的领域里,究竟有多少类似于生得领域的领域?”
“啊……数不清了。”柊月掰了一会手指,最后选择放弃,“但是一定能让它玩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