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咔哒,火车来啦
经过学校,轰隆轰隆
小小乌龟,慢慢爬呀
兔子裁判,谁更快?”?
津美纪一脸茫然地环顾四周,看到远处一群人簇拥着一个低垂着的头一点一点、匆匆忙忙往前走的少女,嘴里唱着陌生的童谣,在唱到“谁更快”的时候拖长了调子,嘻笑着装作一瘸一拐的模样。
因为哄笑的人群停下来,才能发现那个被围着的少女大概是右腿有点问题,走起来会轻轻点一下地面,不至于歪歪扭扭,但是会带动整个人上下晃一下,就像是头低垂着一点一点一样。
少女不堪其扰地往前跑,被人群中一个男学生伸出脚狠狠一绊,摔倒在地,狼狈得半天爬不起来,最后从长长的头发里发出嚎啕。
摔倒的位置正是在岔路口的铁轨上,人群哄地从她身边跑过去,嘲笑她的脆弱。有人戳戳领头的男女,提醒道:“好像有车要来了。”
领头女学生皱了皱眉,冲着少女扔了块石头:“喂,起来!慢吞吞趴在这里干什么呢?快过来!”
少女哭到耳鸣,根本听不到提醒。女学生也被领头男学生阻止:“这样叫她有意思吗?要这么唱——”
他身边的几个人会意,拍着手唱起来:
“咔哒咔哒,火车来啦
经过学校,轰隆轰隆
小小乌龟,慢慢爬呀
兔子裁判,谁更快?”
“快起来吧,乌——龟——君——”
怕闹出问题来,提醒领头女学生的人也来提醒领头男学生了:“快让她过来,待会火车来了。”
领头男学生反而欢呼起来:“喔!乌龟君快过来!不要再输给火车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群人嘻笑打闹着,浑不在意。
直到少女稍微冷静了一些,隐约听清对面的呼喊声,火车已经离得很近。她惊恐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向对面跑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她和火车司机对视,将恐惧的神情映在了对方眼底。
真凶们抬腿就跑了,火车马不停蹄地驶过只有充满恐惧与怨恨的少女拖着被火车呑进去的身体,还在努力用手臂支撑着向前挪动,对着津美纪伸出手:“救救我……一起做朋友吧……来救救我……一起做朋友吧……”
津美纪连忙跑过去,对着虚弱的少女伸出手:“你好……你怎么样了?需要我打电话吗?”
“是的……我需要帮助……请你做我的朋友吧……”少女吃吃地笑出声,试图抓住津美纪伸出来的手。
抓住了!
少女,或者说咒灵顿时狂喜。太好了,陪伴自己的人,无法超脱的人,痛苦的人,又多了一个……又多了一个……
它抬起头,想看到津美纪和它交换位置,被火车碾压的痛苦表情,但是没有,甚至于它握着的手也不是津美纪的。
那只手的主人是个穿着红色和服的漂亮人偶,不,那也是人,不,那不是人……那种被碾压的居高临下……是同类吗?那为什么不帮助它!
好恨!好恨!
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帮助它!
一股奇怪又温暖的咒力随着交握的手流入它的身体,只觉得好像浑身一轻,被它困在身体里的灵魂飘飘荡荡如同气球一样升空。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要放跑他们!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它扭曲、挣扎着想要把那些灵魂再抓回来,最后意识却渐渐消散。
好温暖……什么包裹住了它,好温暖,有什么缓缓地流淌着,像妈妈一样。
妈妈……
地上的躯体和灵魂逐渐分层,但是好像都在陷入让人沉沦的美梦。
“被她抓住手……会发生不好的事,对吗?”津美纪只是年纪小,也不笨,加上对柊月的信任,在柊月代替她被抓住手之后,看到咒灵怨恨贪婪的表情,很快反应过来,有点难过地说:“但是为什么她要伤害帮助她的人呢?”
柊月抓着津美纪的手,拍了拍她的背:“因为她只能被善良的人看到,可是她被伤害太久了,忘记了自己只是想要有人朝她伸手帮助她,所以她会下意识地伤害别人,把别人留在自己身边。”
“所以,不是我们的错。她很可怜,但是也有错。”津美纪点点头,“但是,她的气味,好悲伤啊……”
这句话像是触发了什么回忆的开关,柊月愣了一下,愣愣地开口:“你想学呼吸法防身吗?”
“嗯?”
“不,没什么。”柊月回过神,“想起来以前的一些朋友了。”
津美纪理解地点点头:“和柊月做朋友,那一定是很好很好的人。”
柊月沉默了一下。听起来有点不太对劲,如果系统在的话可能他还要问问津美纪是不是天然黑。
少女遗落在地上的包开了个口子,里面的东西被升天的灵魂带起的风卷携着在他们面前铺展开,少女写着心事的散页日记也跟着旋转飞舞。
或者说,是灵魂里的故事吧。
“老师说華芽(kame)是好名字,但是他们都嘲笑我的名字是乌龟(kame),好讨厌……”
“越来越多的人叫我乌龟君了……虽然很不舒服,但是比被叫骗子好一些。”
“他们甚至编出来一段童谣嘲讽我……我收回之前的话,都很过分,怎么能叫人乌龟!”
“告诉老师也没用,他们改在放学的时候嘲讽我了。”
“好后悔,不想救人……他说我暗恋他所以冲过来的……那个家伙,总是说衣领太紧了,根本就是有怪物趴在他身上,尾巴缠着他脖子。这次甚至让他从天台往下跳……我的腿因为跟怪物搏斗受伤了,甚至没有得到感谢……”
“花子转学过来了……为什么她会过来,她知道我小学被叫骗子的事……她也经常叫我骗子……不要!我不是骗子!我真的能看到那些怪物……”
“花子告诉他们了吗?为什么他们都对我指指点点……”
“不是花子,是他!明明我救了他,为什么他带着人来欺负我……我恨他!我恨他!”
“花子也把小学的事透露出去了……比起恨我更觉得可悲……要通过一起贬低某个人,才能融入圈子什么的……”
“我讨厌讨厌讨厌所有人,为什么我的眼睛和他们的不一样!”
“好痛苦,好难过……可以带一把水果刀吗?和那些怪物斗争过很久,我知道的,我知道怎么制服□□□……”
“……”
“算了。”
“……”
随着梦境的结束,写满字迹的纸张也化作光点随着灵魂消散。
津美纪睁开眼,打了个哈欠,抬头看到禅院葵已经起床准备去洗漱了:“葵阿姨早上好!”
“早上好,津美纪,是我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哦,只是做了个梦,但是我好像不记得梦到什么了。”津美纪一边换衣服一边回忆梦境,但是却只能隐约记得好像梦到了“咔哒咔哒”的火车和拉着她的手的柊月。
“哈哈,我也是,只记得好像有人在梦里哭呢。”禅院葵收拾好东西,拉起津美纪的手,“不过不记得的梦就不重要了,一起去洗漱吧。”
“好!”
两个人打开门,看到对面洗漱回来但是明显没怎么睡好的甚尔和伏黑惠父子俩:“你们俩晚上睡得不太好吗?是不是因为不太适应火车环境?”
甚尔不假思索地拿儿子挡枪:“昨晚他睡得不太好,半梦半醒发动术式把玉犬叫出来了,所以没睡好。”
伏黑惠一下子没了睡意,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个“欺软怕硬”的爹,一大一小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面面相觑,某个厚颜无耻把锅甩他身上的家伙也没有什么羞愧的意思。
明明!是你!昨晚熬夜!拿着电脑在什么奇怪的论坛里捣鼓什么东西!咒灵出现以后!出门的声音把我吵醒了!
“你!昨晚熬夜用电脑,出门的时候吵醒我的!”心里那么多的吐槽最后到嘴边成了干巴巴的一句反驳。
“啊……”甚尔指了指自己,“是我吗?”
不仅没有后悔的意思,而且完全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或者说,自己干了什么啊!
伏黑惠:“……”
他和这个血缘上的亲生父亲亲近不起来的原因,简直清晰明了!
甚尔也才发现自己自以为没发出声音吵醒儿子的一连串动静还是打扰到他了(其实是电脑的光晃醒的),挠了挠头:“啊……下次会记得把电脑调暗一些的。”
不上论坛不行啊,在老婆眼皮子底下不方便打电话联系孔时雨接外快,也就只能晚上上论坛找找有没有鸟取县的悬赏。他可是,现在都没让老婆知道,自己当初把孩子卖了个好价钱啊!虽然禅院家没有全款打给自己,但是定金两个亿是给了的,但是现在他的户头上……空荡荡的,最多能买碗拉面。
重点是这个吗?!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要跟孩子道歉吧。
禅院葵抬头,抓着甚尔的手臂:“亲爱的,你要和孩子道歉的啊!”
有老婆按着,甚尔老老实实地为自己打扰儿子道了个歉。禅院葵松了一口气,带着津美纪洗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