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生攘攘,世相万千,有人虔诚叩首,有人暗自垂泪,有人满心惶恐。
星星的天幕仍在继续,主播星星拿着扇子摇了摇:“崔氏嫡女掀了合婚庚帖,嫌总兵府配不上清河门楣。
孝慈皇后当时不过区区十二岁,就被定下的婚约,当时洪景帝都十九了!所以,是洪景帝胞弟先娶的亲。
"第二年的春天,居庸关的倒春寒比狼牙箭更利。"星星拿扇子点开了尘封的阵亡名录,首行朱批刺目惊心:"楚王齐晟,年十九,未冠而殁。"
"彼时高祖三面受敌,北狄十万狼骑已破居庸关外三道防线。"星星声音陡然转沉:“为了争夺天下,居然有人敢行天下之大不韪,引外敌入侵。”
"正月廿七,北狄左贤王亲射狼牙箭。"幕中浮现先楚亲王血染的银甲,"这一箭贯穿楚王右胸时,他怀里还揣着未出世的孩儿长命锁。"
"当时楚王率兵不过一万五千人,北狄十万狼骑攻城!”画面陡转至关城马道,十九岁的小将军甲缝里塞着封未拆的家书。
信纸被血渍晕染处,依稀可见"吾妻有妊,望兄赐名"八字——彼时正在三百里外苦战的洪景帝,三日后才见这封永远无法回复的信笺。
居庸关瓮城下,须发皆白的老戍卒突然跪倒雪中。
他颤抖着捧起珍藏二十余年的半块面甲,内侧赫然刻着歪斜小字:"晟儿,父王明日替你取大名"。
当年小小的将军笑着摘下战盔哄他试戴的场景犹在眼前:"赵叔戴着暖和,就当提前抱孙子了!"
"居庸关城每块墙砖平均嵌着十七枚箭镞。"星星忽然抛出卷工部营造册,泛黄图纸显示战后补砌的墙砖竟有半数刻着"晟"字,"最深的箭孔里,至今能刨出带牙印的碎骨——皆是守军咬住敌骑咽喉时崩断的齿骨。"
西郊大营忽起悲风,军中传出压抑呜咽。当年随先楚王血战的神机营都督,望着苍老却依旧有力的双手,不禁潸然泪下。
“楚王率众死战,最终城未破,居庸关等来了他兄长的救援!但是,他没有!而这,正是后来高祖,京观血战的导火索!”
天幕中战车碾过满地狼牙箭,九丈京观拔地而起,七万颗头颅的眼眶里插着北狄狼旗。
星星展开折扇遮住半张脸:"史料记载,班师那日,运首级的牛车在官道排了七十里。
有个细节诸位定要细品——筑京观用的不是寻常夯土,而是掺了糯米浆的三合土。"
"他们要用这座骸骨丰碑,把大景皇族的威慑永远钉在燕山龙脉上。"星星合拢折扇轻敲掌心,关外忽起阴风,七万面狼旗在空洞的眼窝中猎猎作响,如泣如诉的呜咽穿透数十年光阴。
天幕定格在楚王银枪之上,那枪缨缠着的半截红绳,正是洪景帝当年亲手为幼弟束发的发带。
殿中的洪景帝突然想起,幼弟小时候骑的枣红马尥蹶子时,他徒手攥住惊马缰绳。
大夫用刀剜去他掌心溃烂皮肉时,屏风后传来幼弟压抑的抽泣声。他还记得,幼弟哆嗦着小手,往他齿间塞糖块的甜味。
不知道,阿晟当年在居庸关的时候,有没有哭。
“所以,在孝慈皇后嫁过来之前,齐林是被洪景帝抱着养的。嫁过来之后,就是孝慈皇后养,孝慈皇后自幼带弟弟,那是得心应手。
再加上崔林楠失踪,有一部分移情的原因,孝慈皇后几乎把一切心血都放在了带齐林上面。
齐林那是真真正正洪景帝和孝慈皇后亲手带大的第一个孩子,只要太子齐乾有的,都没缺过齐林。甚至于太子没有的,齐林也有。”星星说着点开了视频。
【霜雪压折居庸关枯枝时,高祖和洪景帝父子俩正在帐前,传阅一封特殊军报——三岁稚童齐林手印拓就的"战书",边角还粘着乳母没擦净的米糊。
"末将帐中岂容绣枕?"洪景帝挥开欲抱走齐林的嬷嬷,染血战甲硌得孩子哇哇大哭也不松手。
直到孝慈皇后解了染疫将士的棉袍,在箭矢呼啸声中织就件百衲襁褓,小世子才攥着断箭沉沉睡去。】
“不要误会,齐林虽为遗腹子,但并未经历丧母之痛。据史书记载,其生母出身临武高氏。生下齐林后,由高祖做主,给了高氏女放归书,准其携原嫁妆并额外给予钱帛田产,体面归返母族。”
"临武高氏女归宁时,带走了半块错金玉珏。"星星点开了一张褪色放归书,高祖的字力透纸背:"赠良驹十二匹,添妆红珊瑚树两株,愿儿明珠新耀。"更绝的是陪嫁清单里竟有洪景帝幼时银锁——当年他亲手系在弟媳归乡的辇车上。
三千营都督裴玉看着天幕中,那柄镶着东珠的短刀,正是高氏女临行前托他转交齐林的周岁礼。刀柄暗格里的绢帛写着"吾儿勿念"。
"当年高氏女归乡的车辙印深三寸。"星星折扇点出工部河道图,"运走的三十箱'嫁妆',实则是高祖借联姻之名送往临武的军械。"扇骨忽现点开历史记载:"腊月廿八,高氏三千私兵破柴氏粮道——这嫁妆利钱,可比守孝值当多了。"
齐林看了看天幕,突然解开半旧的五毒荷包,从中取出半枚错金玉珏手中把玩。这信物劈开时,半归临武高氏,半留天家,恰如当年联姻契约。
“这才叫联姻么!临武高氏是真聪明,所以高氏之名一直活跃在大景朝,甚至二十四功臣之一的高良毅就来自于临武高氏的!”星星扇子一合,猛然敲道掌心,感叹道!
临武高氏没想到还有他们名字,猛然一惊,族中老少奔走相告。
高氏族老颤颤巍巍摸着祖宗宗祠,当年随高祖定鼎,不过得三品文臣二人,三品武职三人,四品武职八人,已是满门荣耀!
没想到我临武高氏竟然有此殊荣,未来竟有二十四盛世功臣啊!
不对,高良毅,他不是听不见吗?他不是有聋疾吗?他是二十四功臣?啥子情况?
高良毅听不见,天幕之上光影交错,族人们或欢呼或惊叹,于他而言,皆不过是眼前朦胧幻景,他一直以来只能看个热闹。
此刻,族人们仿若被惊雷乍起所惊,瞬间沸腾,他一脸茫然望着突然沸腾的族人,他母亲颤抖的嘴唇开合似在说什么。
殊不知彼时官道烟尘四起,锦衣卫的玄色衣角,已扫过临武驿道最后一块界碑!
“齐林从小在战场泡大的,后来太子齐乾出生,兄弟俩虽相差有些年岁,但也是一块长大的。感情确实很好。可以说,兄弟两这一生史书记载虽为君臣,一生不相疑。”星星用扇子点开一段视频。
【金陵城晨雾裹着马粪焦味漫进大帐时,七岁的齐林正踮脚往沙盘插旗。
他甲衣下摆还沾着昨夜突袭战的血痂,却已能将雁形阵变化说得头头是道。年轻却更欠揍的洪景帝把太子齐乾放进他臂弯那日,玄甲军打完金陵城这场硬仗。
"抱稳了,这是你阿弟。"洪景帝染血的护腕擦过婴儿胎发,三军将领憋着笑看小小齐林僵成木桩。直到齐乾攥住他护心镜的皮绳咯咯出声,帐外突然响起三声"捷报"穿云箭。三声"捷报"穿云箭,这便是,后来记载于史书上的"吉兆贯日"。
太子齐乾抓周礼撞上金陵反攻,齐林从战场背回柄断戟权充玉如意。五
更天,齐林单膝砸进护城河支流的冰面,玄甲下摆渗出的血珠在月光里凝成赤色琉璃。他握着断戟在冰棱上来回刮擦,硬是把凶器盘出包浆。
当齐乾在满堂金玉中独抓这柄凶戟时,高祖大笑着:"天下合该归我!"
九年的雪夜突袭战,成了兄弟俩的成人礼。
十四岁的齐林带八百轻骑截断敌军粮道,九岁的齐乾坐镇中军帐,将错就错用假粮草图诱杀敌人谋士。当
斥候报出"斩首三千"时,少年齐乾解下狐裘裹住兄长的冻疮:"下次诱敌,该用真图。"
镜头又是一转。
比现在年长的楚王的齐林率执掌京畿防务,君后手谕与虎符同时抵达时,他正擦拭着齐乾及冠时赠的玄铁剑。
"没有朱批。"副将指着手谕空缺处惊疑不定,齐林反手将剑掷还来使:"禀明君后,本王剑自当该染叛臣血。"】
天幕上视频的播放界面定格,星星用折扇骨节轻敲掌心,喉结随气音颤动划出弧线,下颌扬起时,脸上那抹坏笑愈发肆意,透着一股子促狭劲儿。
星星展开了扇面抖开摇了摇:“视频看完了,问问大家。齐林,高祖嫡长孙、洪景帝和孝慈皇后心血浇出来的麒麟儿、居庸关战死的英魂给他砌了登云阶!”星星的扇尖忽而抵住天幕,尾音陡然放轻,他歪头露出少年般纯稚神情,那双瞳孔幽深如潭,冒出的话更让人如坠冰窟。
"这九重宫阙之下,没有蛰伏的蛟龙等着借东风?
这龙椅底下就没藏着几双想托他上天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