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内的空气骤然变得黏稠，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挤压着。

咒灵在感知到咒力的波动后开始躁动，腐烂的鱼头不断从墙壁、地面渗出，像被某种引力牵引般向半空汇集。它们蠕动着、碰撞着，发出湿滑黏腻的声响，宛如深海鱼群般盘旋上升，最终凝聚成一道扭曲的鱼群柱。

一种莫名的沉重感降临在仓库内，空气仿佛凝固，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那、那是什么……？”一个小弟突然僵在原地，颤抖的手指指向半空中盘旋的咒灵。他的脸色惨白，瞳孔因恐惧而放大，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

——糟了！

我猛地转头，冲他厉声喝道：“不要看！”

但已经晚了。

原本模糊的虚影在他的视野中逐渐清晰——腐烂的鱼头、森白的人齿、覆着半透明角膜的眼球……那些本不该被普通人看见的怪物，此刻正赤裸裸地展现在他眼前。

——普通人只有在濒死之际，或者被咒灵锁定生命时，才会看见它们。

“怪、怪物……有怪物！”他踉跄后退，声音尖锐得几乎破音，双腿抖得几乎站不稳。

剧烈的危险感让他的行动先于理智，他从腰间抽出一把手枪，本能的扣上扳机。

“砰——！”子弹射向空中其他人看不见的鱼群，仓库天花板的铁皮上多了一个椭圆形的空洞。

“喂！你这家伙到底看见什么了？！”毛利玲生厉声呵斥，但语气里已经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看不见咒灵，但小弟的反应显然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鱼群柱被声音惊动，快速活动起来，似乎嗅到了小弟恐惧的味道，腐烂的鱼头齐刷刷转向他，鳃盖开合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

直面咒灵的小弟已经完全崩溃了。他的理智被恐惧吞噬，双眼布满血丝，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尖叫：“不要过来！！！啊啊啊啊——！！！”

——砰！砰！砰！

他疯狂扣动扳机，子弹接连从枪□□出，在仓库内炸开刺耳的爆响。然而子弹只是穿过鱼群，在混凝土墙壁上留下一个个冒着青烟的弹孔。

“你在干什么？！”

一声痛呼突然炸响。我猛地转头，只见一名打手捂着肩膀跪倒在地——是跳弹。血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衬衫上晕开。

“啧。”我躲过一个差点击中我的子弹，看着眼前鱼群防备着它们的攻击。

持枪的家伙还在机械地扣动扳机，却只能听见“咔、咔”的空响。

似乎被血腥味刺激，腐烂的鱼头更加躁动不安，浑浊的眼球诡异地转动着对上了他的眼睛。下一秒，整群咒灵如潮水般向他扑去！

“该死！”

我右脚猛踏地面，咒力爆发的瞬间，脚下的水泥地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借着这股冲力，我闪电般切入鱼群与那人之间，在他即将被撕碎前，一把抓住他的后领，将人带离咒灵的攻击范围。

腐烂的鱼头几乎擦着我的头发掠过，浓烈的鱼腥味差点让我吐出来。

手中的人还在拼命挣扎，我毫不犹豫地一记手刀劈在他后颈，那人的身体顿时软了下来。

“带着你的人赶紧走！”我一把将昏迷的小弟丢向躲在集装箱后的毛利玲生。

“再磨蹭下去，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出去！”

毛利玲生看着失去意识手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抬脚狠狠一踢，那把打空的手枪“哐当”一声飞出老远。

我没有回头，目光始终锁定着在半空中重新汇聚的鱼群，声音冷漠：“对普通人来说，咒灵就是天灾。天灾降临的时候，逃不掉就只有死路一条。”

但随着鱼群的汇集，空气中弥漫的腐臭味越发强烈，这一刻看得见与看不见完全是两个世界。

毛利玲生看不见咒灵，但是他清楚的知道无论如何，此地不宜久留。

鱼群出人意料地没有继续攻击，那些腐烂的鱼头在空中诡异地盘旋着，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权衡再三下，毛利玲生下令打开隐藏的紧急出口，其他人七手八脚地抬起昏迷的同伴往出口跑去。

临走前，毛利玲生退到门边，突然停下脚步：“你不走？”

我背对着他摆了摆手，连头都没回。

“……行！”他狠狠的踹了一脚门框，“能让我吃这么大的亏，我记住你了！”

远去的声音隐约传了过来：

“老大，门要关吗？”

“闭嘴！”

我看着眼前的鱼柱，皱起眉头，一脚踩碎脚边腐烂的鱼头。

不对劲。

鱼柱仍在持续膨胀，更诡异的是，仓库阴暗角落里，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一个接一个朝着鱼柱的方向而去。

它们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或者在孕育着什么！

另一边，正田堇正在拼尽全力逃离追捕。

过度使用爱丽丝的副作用让她的体力飞速流失，每一次抬腿都像灌了铅般沉重。汗水顺着发梢滴落，耳畔是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不能停，绝对不能停！

就在她踉跄着绕过某个集装箱时，一只手突然从阴影中伸出，捂住了她的嘴！

“唔——！”

正田堇瞳孔骤然紧缩，更令她恐惧的是，自己的爱丽丝竟然没有提前察觉到危险。

“你是爱丽丝学院的学生吧？没事了——”

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些许沙哑，却莫名让人安心。

正田堇猛地抬头，模糊的视线里映出一张中年男人的脸——普通的制服，略微泛白的鬓角，眉间刻着几道深深的皱纹，看起来就像街角任何一个会笑着递糖给迷路孩子的邻家大叔。

“我们接到通知来找你们，”他叹了口气，粗糙的掌心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真是的，小孩子就不要乱跑啊，害大人们这么担心。”

絮絮叨叨的语气，就像每个被叫来处理学生闹事的普通警察一样。但正是这种稀松平常的抱怨，让正田堇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滚烫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原本还在习惯性教训“逃学学生”的警察顿时慌了神。他手足无措地蹲下来，轻声询问：“怎么了？是哪里受伤了吗？喂，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正田堇死死抓住他的袖子，泣不成声的说到：“快去……快去救救他们……”

大叔的表情变得严肃，另一只手按住对讲机：“这里是码头区7号仓，发现一名爱丽丝学院学生，请求立即支援。”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鸣海快步走向警车。当他透过半开的车窗看到正田堇完好无损地坐在后座时，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

“正田同学——”

他刚开口，远处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地面微微震动，火光冲天而起。

正田堇猛地转头，脸色瞬间惨白：“阿枣他们……还在那里！”她搭在车窗的手指不停颤抖。

鸣海的手掌稳稳按在她的肩上，淡淡的费洛蒙爱丽丝在空气中弥漫。正田堇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

“放心吧，”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老师们已经赶过去了。”

将正田堇安置到学院的车内后，鸣海的表情骤然凝重，他转身朝爆炸地点奔去。

——这种规模的爆炸，只能是日向枣的火焰爱丽丝。而从正田堇的描述来看，他们遇到的麻烦恐怕不小。

他们赶到现场时，火焰仍在肆虐。几个黑衣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在燃烧的集装箱角落，日向枣单膝跪地，身后的佐仓蜜柑已经昏迷。

看到熟悉的老师出现，少年周身的火焰渐渐减弱。他勉强抬头，嘴唇动了动，随即栽倒在地。

车内的正田堇坐立不安，直到看见老师们抱着平安无事两人回来才松了口气。

“鸣海老师，他们没事吧？”她急切地扒着车窗问道。

“嗯，没事。”鸣海轻松地笑了笑，示意司机发动车子，“既然人接到了，我们回学校吧。”

车辆启动的瞬间，正田堇突然想起什么：“等等！野蔷薇她——”

副驾驶的鸣海回过头，眼睛弯成温柔的弧度：“放心吧，有其他老师过去了。”

正田堇点点头，她没看到的是，转回身去的鸣海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

——Persona比他们更早找到日向枣，但是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的看着燃烧的火焰。

想到那辆擦肩而过的黑色轿车，鸣海的目光沉了下来。

仓库里回荡着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像是千万颗牙齿在黑暗中互相碾磨。眼前这根扭曲的鱼柱正在诡异地律动——时而膨胀到几乎触及天花板，时而又紧缩成一团。

黏稠的液体不断从它表面低落，在地面汇成一片腥臭的沼泽。仔细看去，数不清的鱼头正在互相撕咬，有些鱼头刚吞下半个同类，转眼就被更大的鱼头从鳃部咬穿。

咀嚼声和摩擦声回荡在空旷的仓库，让人生理性的感到不适。

很快鱼柱表面鼓起一个巨大的肉瘤，隐约能看见里面有什么东西存在着。

我没有再看下去，忍住呕吐的欲望，绕过诅咒，在废料堆积的仓库搜寻着可能用得到着的武器。

我的咒术不适合对付这种成群的咒灵，贸然出手不仅无法解决它们，反而可能刺激它们提前暴走。

它们现在的状态，没猜错的话是在孕育咒胎……只要在孵化前处理掉就可以。

这么想着，我目光看到不远处躺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钢管。

刚要弯腰去捡，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踉跄了几步，险些栽倒。

怎么回事…被袭击了？

待稳住身形后，我注意到灰白的水泥地面上多了几滴暗红的液体…这是…？

还没等我想明白，地面上又多了几滴新鲜的血液。

我抬手触碰左眼的绷带，不知什么时候，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绷带已经完全被血浸透。温热的血液正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啊……原来是我的血……”

就在我无意识发出感叹时，仓库生锈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眯起眼睛，在刺眼的逆光中，那个熟悉的身影让我隐藏在心的压力顿时少了不少，露出笑容：“真好，居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