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在二人的座位上,周非舟自信满满地上交自己做的数学练习题,不一会宁长久就给出了他的答案:“错、错、错、这里错了、错——”
周非舟那原本笑盈盈的模样,微挑的眉梢也逐渐变成了倒钩的月亮,他辩驳道:“宁二愣,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给老子改,那可是我花费一个晚上绞尽脑汁写出来的答案,你就看了几眼怎么就能判定我的生死?”
宁长久见他剑拔弩张,毫不服气,二话不说就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指着上面的题目说:“因为我早就做过了,你除了卷面好看点有哪个步骤是得分的?”
“你、你......你这是公报私仇吹毛求疵!”
“我这是合理教导,这题我都讲过好几遍了你到底用心听了没有,别到时候期末我往地上踩一脚都比你的选择题对得多。”
“谁说老子没听,就是开始算错了个数字而已,我会做。”
“怎么还要我教你小学数学吗?”
“不用了!老子再改。”周非舟忿忿夺过自己的练习册,转头过去开始修改,还不忘口中骂骂咧咧地问候某人的祖宗。
......
前排口沫星子满天飞,李顾拿着教科书挡着脸,生怕战火牵扯到自己,不止李顾,周边的梁潭深、向千星等一众同学,对那处领域都退避三舍,他们感觉周非舟随时可能会撂挑子走人,或者与宁长久干起架来,出奇的是,这都快过去一周了,周非舟竟然还能任打任骂地老实学习,简直是学渣史上的学习奇迹。
这一周的课间休息,周非舟待在教室里的时间远超过去几周的总和,不串班也不打闹,基本就在座位上完成宁长久交给他的学习任务,虽然期间总有几次像今天的这种矛盾冲突,但他总归还是能专注在学习上,和以往靠近课桌就打摆子的周非舟相比,实在难以置信。
周五的放学下课铃一响,历史课的邓老师前脚刚走,同学们后脚就开始收拾东西离开,宁长久早就准备好了自己的课本,他便叮嘱起周非舟道:“这个周末你就老实地在家攻克那几道数学题型,近期就别想出门晃悠了。”
周非舟也收拾着,也道:“就我一个人怎么知道对不对?”
宁长久停顿了一会,遂问:“要不你来我家复习?”
周非舟:“不行,你家不适合学习。”
宁长久转而脱口又说:“那我去你家?”
家、学校、家、还是学校,老天爷,难道以后都要过上这种两点一线的生活了吗?周非舟想想都觉得后怕,他随即就摇了摇头,当即拒绝道:“不行不行,大好的青春年少怎么能就这么毫无波澜度过呢,我们可以去公园边晒太阳边学习,还可以边看别人踢球边背书——”
宁长久:“你做梦。”
周非舟紧接着就拍桌,语气不忿道:“为什么,你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宁长久:“我还不知道你,到时你就眼巴巴地盯着那颗球,学习早被你抛到脑后去了,既然不想在家待着那咱们就去市图书馆,那地方大又安静,没地方比那还适合学习。”
周非舟眼见理论不过,脸色青黑,他按住宁长久收拾书包的手,冷冷道:“当真没得商量了吗?劝你再认真地考虑一番,否则——”
宁长久欠声一笑,不屑地说:“嗬,你小子能把我怎么样?”
尚且在教室里的学生,无声地观望着战火似乎即将一触即发的二人,没人敢上前阻挠,直见这时候,周非舟将手挪到一边,往宁长久的方向伸了伸。
怎么,要干架了?同学们这么想着。
随后,周非舟在课桌上单独分出两只手指,扑通一声作跪倒状,他说:“那我只能求你了,宁哥。”
同学们:怂货。
宁长久就知道周非舟不会有什么亮眼的举动,他抬手一推周非舟的脸,即说:“废什么话,收拾东西放学走人。”
“哦......”
最近天气愈渐变冷,学校的小树林的落叶纷扬,景色萧条,路上的学生或是老师出行都裹着厚实的衣服,这说明冬季的进程在加快。
一出教学楼,那股隐约的清寒不时就萦绕在侧,宁长久对周非舟生病请假的印象还记忆犹新,他便适时提道:“多穿点。”
周非舟伸出自己的臂膀,摸着自己紧实的厚度说:“我这可是内搭羽绒,包暖和。”
宁长久也搭上手摸了摸,心里肯定这样御寒的厚度,但嘴上还是道:“你最好是。”顿了顿,他接着说:“明天记得九点准时在图书馆集合,不能迟到。”
周非舟:“九、九点啊,咱们不能十二点钟再过去么?”
宁长久:“十二点黄花菜都凉了。”
第二天一早,宁长久为了防止周非舟真的一睡不起,赖床赖到十二点钟,他特意早早出门来到了周非舟的家门口,八点钟不到就在外面按门铃。
“叮咚——”
令人意外的是,宁长久只按了一次,周非舟就穿着睡衣还睁着死鱼眼打开了屋门,令他不免惊呼了一声:“哇喔。”
周非舟打了个呵欠,随口道:“早。”
宁长久:“早,我以为你十有八九还睡着呢。”
周非舟:“刚从床上爬起来的......让老子再眯五分钟。”
宁长久:“休想。”
周非舟转身再想进房间,却被宁长久从后提溜住后脖颈的衣襟,一路遛到了洗漱间。
宁长久拧开水龙头的开关,漂白般成束的凉水,哗啦一声发散地喷出,有不少都溅到了洗漱台上,他伸手接水特意等到了凉水变温,二话不说便往周非舟脸上直拍,并道:“醒醒、醒醒。”
周非舟被抓住强行洗了一把脸,他醒了醒神,勉强睁开自己的死鱼眼,模糊的视线愈渐清晰,宁长久那热忱的笑脸就展现在眼前。
他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随后轻轻挡掉宁长久的动作,并说:“行了,我自己来。”
宁长久走出洗漱间,外面传来他的声音,“那我坐着等你一会,快点啊。”
“知道了。”
周非舟开始去捯饬他那不可见人的蓬头垢面,他关闭洗漱台中的塞栓,致使水面逐渐升高,不一会他关了水龙头掬起热水洗脸,半晌,他慢下了动作。
他感觉很奇怪,有什么在胸腔中、心中逐渐上涌,是种难以言喻的暖流,周非舟将手心放置在自己的心口,甚至能感觉到那失了分寸的频率。
周非舟的脑海中顿时闪过一个念头,草,得病了?
宁长久坐在沙发扶手上等着,这时传出来周非舟的声音说:“我觉得我要去趟医院,我感觉有点......有点心跳加速,呼吸不过来,难道是要猝死了?”
“我靠。”宁长久顿时半身跃起落了地,直奔回洗漱间,有些不可置信地说:“你不会是为了逃离学习在框我吧?”
“谁框你了,不信你摸摸。”周非舟据理力争道,他靠在墙边,手里抓着一条毛巾,脸边的发丝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似乎确实感到有些难受。
宁长久将手尝试着搭在周非舟的胸腔口,又逐渐挪到左边的心脏上,他真的感受到一阵不小的跳动,异于平常的频率。他吓得缩回了手,便道:“那怎么办,我看到网上的资料说是猝死有几大要素,胸闷、气急气短、心绞痛、心悸加重,你、你占了几样?”
周非舟缓了几口气说:“倒是没有心绞痛,现在好多了,再缓口气应该就没事了。”
宁长久:“没事什么,你快弄完换衣服,咱们现在就去医院挂个号看看。”
周非舟:“不用了吧,我们不是还要去图书馆么。”
宁长久:“之后再管学习的事,你的身体最重要。”
“噢。”周非舟怔愣一刹,只能这么稀里糊涂地答应下来,但不知怎么的,就与宁长久说了这几句话,他的心跳频率又上来了。
等到周非舟收拾完毕,二人就马不停蹄地来到了市立医院挂号,不得不说,周末的医院人实在不少,门诊处的人群更是来往密集,一茬去了又来一茬。
周非舟的光片有了结果,那医生左看下看,前看后看,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道:“一切正常,没啥问题。”
皆大欢喜。
二人走出了医院,宁长久首先就长舒一口气说:“幸好,幸好,我就说嘛。”
周非舟没有说话,他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反复试探着自己的胸口,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了先前那种不安分的动静,难道这是什么潜藏的不定时爆发的暗疾?也不像。
他走到一段高台阶的地方,随即一步跨上去,对宁长久说:“宁二愣,我要做个实验,待会我这么背对着你倒下来,你要好好地接住我,我要是倒了就全是你的问题。”
“噢、哦!放心吧,我一定接住。”
宁长久虽然不知道周非舟为何这么做,但他很乐意作为兄弟的后盾,直见周非舟张开双臂,转了个身,眺望一眼天空便闭上了眼睛。
周非舟后退一步,再一步,直到他的脚底一半悬空,背后毫无设防,宁长久高高地举起双臂,聚精会神地等着他下落。
呼——
一阵微风从周非舟耳畔旁掠过,他像是被那阵轻风缓缓一推,全身心地倒了下去。他的脸上浮现着由衷的笑容,他知道自己一定会被人接住,一定会落进宁长久的怀中。
他落下的身影像那角度尺的弧度,从90°开始翻倒,停在了柔软的45°上,宁长久一把接住他,用双臂维持住这个落下来的令人感到安心的45°。
周非舟睁眼看,天空已经变成了宁长久满带关怀的脸,他此时此刻依偎在宁长久的身上,心跳则在这样的45°上疯狂增生,再也抑制不住,看来他是得病了。
宁长久将人扶起身,问说:“什么实验,有结果了吗?”
周非舟展露一个从未有过的舒心笑容,道:“有了。”
“是什么?”
“不告诉你。”
周非舟不想说的话,就是他喜欢上了宁长久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