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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塑料难姐难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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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之前半梦半醒地爬到祂床上睡了一觉,不如不睡。还是倦,皮肉到精神都怠乏。

很奇怪的是,就算治愈神官已经给她做了清创,但以她处理伤口的粗暴手法,这时候怎么也该感染发烧。事实上她现在除了累,别的地方都过得去。甚至有些......精力充沛。

安德鲁早把演戏融进生活里了,无时无刻不在脑补空气里有个隐藏的摄像头,没真的觉得创世神没回来。除了祂,谁还敢在神宫里动作。

但现在她的精神状态,真的不适合应付祂。祂不出现,倒让安德鲁松口气。

身体脆弱的时候就容易东想西想。如果她眼睛不疼,这个时候她已经把手背搭在上面了。

不由自主回首往事,她觉得这操淡人生真是充满意想不到的惊喜,果然是像一盒巧克力,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不是屎味。

虽然这悲春伤秋很不合时宜,她心中还是生出一点自豪感。

她并不志存高远,甚至有点得过且过,还是憋着股劲考上了锡大。

她也没什么傲骨,跟清高啊亢直啊没什么太大关系。

但回头看看,她还是觉得自己挺有骨气。

对不起自己的身体,但对得起自己。

等她回去了,把这堆破烂甩屁股后面,就算彻底一雪前耻了。

想起他那句“你是不同的。你应该回去”,她才会有圆满的感觉。

残缺里拼圆满。

神平静地看着。

平静地看她放回羽毛笔,平静地看她艰难地摸索,平静地看她坐到椅子上,平静地看她把头颓然地靠在椅背。

平静地看她从怀里摸出一只黑管,两指夹住放到唇边,手边还蹭着脸颊上新流下的脓血。

平静不了。

伤与袅娜的白烟,黑的烟管和缚带。

咔。

祂松了口腔。

牙关咬合太紧,下颔骨在响。

在嘲弄祂。

安德鲁自顾自地吞云吐雾,冷不防被从唇间、指间抽走。

谁准你学他?

“谁准你,在这里抽?”

安德鲁僵了一下。

她想过会不会被“看见”的问题,但是创世神不可能无时无刻地“看”着每一个人吧?那不得累死。

虽然她不怕把祂引来,甚至等着祂来,但没想到这样“成功”。

她没想过,自祂出了幻雾之森,就一直在神宫里。那股将她扶起的力道,不是因为神宫的结界保护住在神宫的人,是祂。

她把手放下,还不慌不忙地擦了一下脸上的脏污,带起零零星星的剧痛能拉她回神。

她想说那不是萨特莱特普通的烟,一燃到空中,就分解了。味儿都不留,也不会污染神宫......不过一想,究极洁癖对这些可能还是介意,未经允许也确实不礼貌。

她动作里有种惫懒,慢条斯理,脸上挂着红红黑黑的脏东西,还是优雅。

暴力过后,凌乱狼狈里的孤芳。

灾后,灼烧得漆黑的残垣断壁包围里,伤痕累累的焦土上,一朵艳丽高华的桑娅朵。

独树一帜地鲜活着,不受影响的端庄。

手里的烟管烫了下,火星碰着皮肉,就这么蔫嗒嗒地熄了。

只这一点,就在祂心里燃起了雄火,把慢慢爬升的燥烧尽。

什么是难过?

难过,觉得难受,勾起伤心,这是难过。

祂不会难受,不会伤心,所以伤痛也不会难过。

这点烟烫过的痛,挠痒痒一样,比起幻境里灰飞烟灭、失去脊骨的痛不值一提,更比不上祂切割灵魂,和兰□□感的那些痛。

祂不去看,就什么也没有。

只有痛感而已。

还有沉郁。

哪怕祂不看,不想,它在那里。

因为祂不看不想的那些东西,都化成它,它不能再化成别的,更不可能凭空消失。

站起来后,安德鲁很快道了歉,接着思考要不要把烟管要回来。

烟管不重要,她看帕切克抽,自己也好奇什么构造,跟自己的世界的烟枪一不一样,在萨特莱特跟侍者要了一只看看。

这只烟管是仿着那只变的。没了再变就是。但烟管里的草不一样,她技术不精,变不出它们,复杂了。

不要了,烟管里能装多少烟草。

祂目光下垂,落在她正抹着手背脓血的指上。

“请替我把我的东西移到我的住处,”桌上还放着她的手稿等等,离开神界之前的笔迹,一如在萨特莱特时的张牙舞爪,“很明显,我现在无法再侍奉您了。而我的这些东西留在神宫太妨碍了。如果您要处理,那又劳烦了。不如请您替我移到我的住处,我将感激不尽,这也为您省下精力。”

她以为自己仍然是能力全无,元气大伤,连移动物品都要靠祂。

以正常逻辑来看,祂似乎应该会让她离开神宫,所以她先一步提了,抢占主动权。

也试探祂的态度。

“你去和丽兹交接。她会代替你。”

安德鲁从创世神的平板语气里听不出所以然,只能把祂的字句掰碎了斟酌。

“我曾经说过,你的肉.体由我组创,”祂的尾指从安德鲁眉心穿过,从脓血濡湿的缚带下,在破烂的创伤上,微微曲起的弧度让安德鲁伸出手去抓,然后把指甲掐进去。

祂的动作不受一丝影响,把缚带勾在尾指的关节里,布带褶起堆在指弯里,关节顶入她眉心溃烂的瘢痍,用一根尾指强行把她脑后的死结拽松,向头顶利落地摘开。

女人的指甲一开始胡乱地抓住祂胳膊,现在已经拉出五道金色血痕。

创世神的目光清清淡淡地落在她颤抖着的发白唇瓣上。

“我该怎么帮你记住?”

安德鲁松手。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临,她因为恐惧的失态渐渐消退。

自己用了多大力气自己清楚,祂没有说什么,安德鲁自然当做无事发生。

可是,为什么不疼?她的身体又出了什么问题?

“一双眼睛,换您创造的另一个人的命,不是很合算吗?或许您更应该去关心多雅。”

祂随手让那根缚带消失,手上也清理干净了,手臂上的伤和浸透衣袍的的五道印子却还留在原地,与想不想无关,祂无能为力。

“还有卡琳勒和埃洛塔吧?”

祂突然觉得这样很好,甚至有种目的达成的满意。

如果她在怨恨,那很好。

安德鲁耸肩,即使看不见祂的神情,也并不忐忑不安,没有做错事的自觉。

祂一向不管事,因果报应合理,祂不会插手。在卡琳勒和埃洛塔身上,她自认做的“无可指摘”。

祂看着她的背影,好像要从那里面看出写什么。

但什么也没有。

那种感觉又一次回归。

哪怕祂已经离开幻境,再次掌握神力,又站回云巅之上,和幻境割裂各归各。

好像全知全能无处施展,所展现的平静和残酷的漠然也成了镜花水月。

人影越来越小,一路伸着手避免撞到东西,慢慢走出了神宫。

哪怕祂站着,也仿佛有什么东西沉重地趴在祂胸口,这样祂气也透不过来了。更说不出话,连嘴也张不开。

安德鲁想过自己出去可能遇到丽兹,但没想到是她。

“你的黑带子呢?好恶心,这样真丑。”

“脏了,扔了。”虽然不是她扔的。

“你怎么不在审判之域?”安德鲁伸手靠近,想让她扶着自己,猛然被她一把拂开,她没用力,不想安德鲁摔出个好歹又给自己添事。

安德鲁看不见,不知道她现在有多恐怖。

埃洛塔走到她身侧,肩膀挨着她,借此隐秘地替她指引方向。

“已经结束了。”

“......”

审判之域她不是没去过,埃洛塔这么快出来,只有一个可能。她在这么短时间的里接受了所有惩戒。

“你疯了?”

她反讽:“那你自己摸着爬回去?”

埃洛塔没有回答这件事,一边还要扶着自己露出白骨的躯干嘲弄她。

安德鲁不说话了。

走了会儿,她等够时间,慢慢开口:“你拼着命把审判时间缩短,活腻了似的从审判之域爬来这里,难道你是为了接我?”

埃洛塔呲牙笑——幸好她的牙齿没有掉落,一口漂亮的雪白牙齿完好无损。虽然即便如此,脸上的伤痕也让她好看不到哪里去:“对啊。”

安德鲁想,真狂热。

以前是明着疯,现在是暗地里疯。

安德鲁没有向她隐瞒过自己的计划,第一次在圣水池底见到埃洛塔,安德鲁就和盘托出。并且立誓自己只为了埃洛塔的搭建幻境的手段,给创世神为期一天的幻境——神怎么会囿于幻境,埃洛塔嗤笑她愚蠢,这不会对她的父神有任何不利。

她知道父神只会离开一天,在离开的一天里,安德鲁会来救她。

然后她要赶在父神回来之前,从审判之域出去,用走的,或者用爬。不重要,父神或许要看她一眼呢,她总要过去。

安德鲁看不见,不知道她只为了一个见到父神的可能,在不被认可使用光明术的审判之域到神殿,一路流着她未干的血。

但神不见她,昔日的神子如何下场凄惨,神明更不关心。她于是在神殿外安静地扶着自己残破的躯体。

偶尔有人路过,看见“互相搀扶”的两人,表情不知道是匪夷所思还是毛骨悚然。

安德鲁是个瞎子,埃洛塔则在这些目光下,顶着快散架的身体捋了一把长发。举手投足风情万种,还是那个美得雌雄莫辨的少年。

只不过她现在的样子太惨烈,血糊糊的一身,没人去注意她的风姿。

终于走到安德鲁的住处,安德鲁让埃洛塔给她设个结界,她想好好休息,不想有人打扰。

埃洛塔冷笑一声:“你的心是被摩罗峰上的雪冻烂了吗?我可是伤员,请你注意!重伤!”

安德鲁摆摆手让她滚,“能走能跳的重伤伤员?”

接着又无耻地威逼利诱:“我还想,你要是同意,我心情好的时候能帮你探探祂的口风......”

这个“祂”是谁不言而喻。

可怜的埃洛塔不知道安德鲁已经被“打入冷宫”了,这死女人把她当猴耍。

她嘴角在上扬,但很狰狞。

“......很......好。”

埃洛塔不蠢,不会由着人耍。只是这个“祂”的分量太重,重得能把其余一切考量轻轻松松撬起。

安德鲁于是休息了很久,在埃洛塔的守护下,成功地挡掉了丽兹三次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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