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祈望了望前面密密麻麻的人群，根本就看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凤娥说的那家关东煮店也被人群给堵得严严实实，甚至连周围的几家店都不能幸免。
看来要想今天拿到裙子，还必须得等这场闹剧结束。
楼祈顺了顺自己杂乱的头发，转身找了家门口有空凳子的店，施施然坐了下来。
无忧依旧还是小孩子心性，当前的这种情景非常顺利的借助自己灵魂的状态挤到了前面，全程一脸吃瓜的表情，眼睛跟随着争执人群位置的变化而变。
转头想跟楼祈讨论，后知后觉发现对方没挤进来。
于是在看了半天了解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后，无忧又从人群里挤出去。
楼祈坐在服装店门口红色塑料凳子上，长腿交叠，手指不停在手机上翻飞。
无忧连忙凑了过去，兴致勃勃的说着自己刚才看到的事情。
“卖关东煮的阿姨跟一个女生吵起来了，然后撞到了衣服店门口的东西，然后她们三个都吵起来了。噢，刚才已经打起来了。”
“店门口还有人举着手机说上链接什么的，他们那是在干什么啊？”
楼祈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看向依旧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嘴巴一张一合直白的话不假思索的说了出来。
“在吃人血馒头。”
无忧一脸疑惑的挠了挠头：“他们没有在吃馒头啊？还有馒头叫人血馒头吗？”
楼祈没有再回复无忧的话，身侧站着的店主看似是在围观这场闹剧，实际上视线早就聚焦到楼祈的身上。
面对楼祈时不时冒出几句看似自言自语的话，但根据说话的内容似乎也并不是信口胡诌。
大约过了几十分钟，商场的管理人员过来了，双方调解之后握手言和，人群也逐渐散去。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楼祈收起手机抬脚往店里走去。
根据杨凤娥所说，东侧关东煮店周围只有一家店是卖服装的，所以楼祈直接往店里进。
店主面对着店门口，站在柜台后，手里正拿着湿巾一下又一下的擦着自己的手，桌子上还放着一个小型的医药箱。
楼祈的视线看向店主满是血痕的脖子，又快速收回目光，假装无事发生。
看来这场仗打的还不小。
女店主察觉到店里来人了，虽说刚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但毕竟还是开门做生意，只能开口欢迎。
“相中哪个了来进来瞅瞅，店里的衣服随便试啊。”
楼祈举着手机在店里转了一圈都没有发现跟图片里一样的裙子，她又将视线转向身边的无忧和她身上的裙子。
无忧也摇了摇头。
“老板，你们店里有没有粉色的绸缎公主裙？”
女店主难得听见描述的这么具体的，好奇的抬头打量起楼祈，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想了半天之后摇了摇头。
“我们店里所有的款都在这里了，没有的话就是已经卖完了。”
楼祈不免有些急躁，她快步从店里走出来，左右看了看都没有发现第二个服装店。
她将照片调出来走到店主身边，直接开口询问。
“这个小女孩穿的衣服你们这里卖过吗？”
店主将手上的棉签放下，伸手接过了楼祈的手机，仔仔细细的打量起照片里的裙子。
片刻后她点了点头：“卖过，但是现在已经卖完了。”
说着就把手机递了回去。
“那你有没有供货商的联系方式，我想买个？”
这种店基本上都有相熟的供货商，一般也都大批的在同一家拿货。
或者再不济看看周围认识的人有没有还在卖这件衣服的。
店主怀疑的视线在楼祈身上打转：“你该不会是想垄断我的货源吧，你这可不道德啊。”
“不是，是我有个远房的亲戚，她家小孩儿特别喜欢这个裙子，但是之前被弄坏了，就想着买一个一模一样的，小孩子嘛。”
几乎在楼祈刚说完的瞬间，旁边一家店里传来一阵小孩儿的哭声，似乎是开店许久以来也见过不少孩子因为得不到自己心爱的东西，而在店里大哭不止的样子。
最终店主还是点头答应下来了。
眼见着店主答应了，楼祈心里的大石头终于算是落地了。
“留个联系方式吧，我先拍个照免得倒是后搞错了。”店主将自己的手机从柜台上拿下来，调成拍照模式。
店主将手机聚焦照片，正准备拍时视线触及到身边的女人时，脑子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立马停了下来。
她快速的将自己的手机放下来，眼睛死死的盯着照片上的女人，整个人陷入了回忆里。
她伸手指了指照片上的女人：“今天早上这个女人刚把最后一条裙子买走，就是你想要的那条。”
“你拿着这个照片，你说的亲戚应该就是她吧？既然她已经买了你就别再费劲买了，要不你看看我们家别的？”
店主弯腰将货架下方一袋袋的衣服拿出来，劈里啪啦的袋子声响起，一条白色纱裙被展示在楼祈面前。
楼祈还没从店主的话里回过味来，就被猛然间出现的裙子唤回了心神。
她一把拉住店主的手臂，让试图讲解的人闭了嘴。
“你确定买的人就是照片上的人？”
“那我哪儿能不确定啊，她昨天下午我关门之前给我打的电话，问我这条裙子还有多少，她都要了。只是刚好剩最后一个了，今天早上天还没亮她就来了。”
“我当时还觉得奇怪啊，她女儿我是见过的，根本就不是穿这个码数的，我当时还问了问…”
店主还在不停的叙说当时发生的情况，楼祈的脑子里已经开始头脑风暴了。
原本以为杨凤娥起码是跟自己站在一条线上的，即使两人的目的不一样，但是为什么要在明确告诉了裙子的款式之后，再错开时间将裙子卖走。
楼祈一时间有些不明白。
于是她离开了商场，直接去找了杨凤娥。
不同于夜晚的安静，白天的工地热闹非凡，周围的工人来来往往，到处都是机器的轰鸣声。
楼祈只身一人在工地里穿梭，不同的穿着打扮很快就吸引了一些工人的好奇。
穿过工地，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蓝白集装箱，离得老远就看到房子面前一个瘦弱的女人正蹲在地上卖力的收拾着什么。
楼祈站在她面前，迫使杨凤娥抬起头看向她。
似乎已经预料到结局，杨凤娥脸上是满脸的稀疏平常，对楼祈的到来并没有非常意外。
“为什么要这么做？”
杨凤娥将整理好的箱子用绳子捆起来，手臂穿过绑好的绳子，几乎将箱子压在自己的身上。
她费力的将箱子拖回到自己的房子里。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杨凤娥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那条楼祈想要的裙子。
杨凤娥将裙子递给楼祈，楼祈站在原地低头看向她，以及她手里的东西。
“既然你已经把这条裙子买下来了，为什么现在又把它交给我？”
杨凤娥笑了笑，身体一弯，直接坐在了地上，她沉默的看向远处的落日。
“我知道这件事情是我的问题，我就是想让你不要那么快的找到。这件事情一天结束不了，我的无忧就一天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她就一天没有离开过我。”
楼祈听完僵硬着的语气也难得软了下来。
“那你又没有想过，你强硬的让她留下来，她会面临什么样的问题？”
杨凤娥低垂着头，沉默着不说话。
楼祈叹了口气。
这件事情她或许真的有想过，但是无论是买掉裙子这件事情，还是强硬后无忧面对的后果，都是一个不能难以估计的事情。
楼祈伸手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纸递了过去，又将杨凤娥怀里的裙子拿回来。
离开之前，楼祈对杨凤娥说了最后一句话。
“这张纸条里是无忧想对你说的话，她也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
说完便拿着裙子前往墓地。
杨凤娥打开折叠的纸张，映入眼帘的是笔迹苍劲有力的字体。
“妈妈，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希望你不会因为我而感到难过，生日那天我也从来没有怪过你，相反我非常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照顾我和爸爸，你之前说外婆和外公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一直保护着我们，所以我们也并没有离开。我和爸爸会一直保护你，我们很爱你，记得多给我带点好吃的噢。”
杨凤娥攥着那张纸低声呜咽。
——
阳光在最后一刻沉入天空，粉色的裙子被火焰吞噬，空气中散发出浓烈的味道。
无忧站在一边生气的看着楼祈，愤愤不平的指责她。
“那个根本就不是原来的，你把粉色的纸给换了。”
“你那逻辑不通顺的样子还是留给你自己吧，说来说去就是惦记吃的。安慰人你懂吗？”
无忧认真的摇了摇头：“不懂，但是你懂。”
楼祈用下巴指了指正在燃烧的裙子：“事情结束了，不管我事儿了。”
“但是你可以去跟我妈妈玩啊。”
“不要。”
“我可以在你看向天空的时候给你闪两下，其他人都是一下。”
“不要。”
“求求你了，好吗？”
“你好烦人啊，刘无忧。”
……
再见，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