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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十.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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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尘激动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急色:“这么重要的话你不早说!”

他还以为薛长平被都察院带走应该没有性命危险,可这话的意思可不是自己不一定活得了了,帮李茹花指条生路?!

李茹花被拍桌声震得一抖,缩着肩膀沉默了。

她看了眼霍灵山的腿,半刻低声缓缓道:“霍二哥现在也受伤了,我本事没有她大,她都没法子的事,我能有什么办法?她说什么···我照做至少也没给她添麻烦,拖她后腿不是——”

薛尘激动过后也觉得自己反应太大,冲着一个姑娘大吼大叫算是什么?鲁莽冲动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是我失礼。”

他虚虚坐下,抱歉了一句,像失了主心骨,低着头转向一边。

李茹花说的也没错,他们三个如今即便知道了薛长平有危险,却也没有任何办法,太子一来,太元驻守的地界守卫必然更加森严,就凭他们三个,去看押的地方救人肯定没有可能。

却又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来。

薛尘低低道:“薛姑娘还说了什么没有?”

李茹花摇摇头。

薛尘眉头紧锁,桌上的手捏紧,看向二人:“但我们绝不能干坐在这里,什么也不做。”

李茹花小声嘟囔:“那能做什么?”

霍灵山半晌沉吟道:“有人或许可以帮我们救阿平一命——”

李茹花和薛尘同时看过来,齐声:“是谁?”

霍灵山:“王老先生,当朝右相王元良的父亲。”

······

雪夜寂静,一支车队在皑皑白雪中蜿蜒前行,马蹄声被厚厚的积雪吸去了大半,只余下车轮碾过雪地的沙沙声。

京中都察院传来密信,需要范逸速速回京主持事务。左知政一案已有了眉目,人证物证俱在,都察院此行已是完成皇命,这些实证待回京后再由一应官员细细审理,呈与陛下便可。

范逸命人禀了太子后,便带着都察院的人连夜启程赶回京城。

车队中间一辆马车宽大简朴,车内点着灯,烛火随着行车微微摇晃,不过整体速度平稳,让人在车内案几前也能照常批阅文书。

薛长平被绑住了手脚,坐在这辆马车的角落。马车很宽敞,所以她距另一边坐在案几后的范逸还有些距离。

只不过奇怪的是,她如今的身份可是一个待审的人证,说白了,就是个嫌犯。按律当被锁在囚车之中,与官差同行才是正理。可如今,却堂而皇之地与一朝王爷同乘一车不说,这位靖渊王殿下似乎并不介意与她一个嫌犯共处一室。

这是又有什么打算?

薛长平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优待”,多留了个心眼,却也只是时不时用目光打量那头的范逸,全没了像刚才那样追着太子要一个真相的迫切。

从都督府被押出来的这段路上她想明白了。

她原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绝对能够,至少,引起这些个大人物的注意,希望他们能看见这满城百姓死得无辜,看见里面藏着阴谋,从而下令彻查,揪出真凶。

但试问,何等势力能够一夜之间血洗一城,又能轻描淡写地将北部都督这等高官拖下水?什么样的手笔,才能在两国之间掀起腥风血雨?更可笑的是,她居然天真地以为这些事能瞒过京城里这些位高权重大人物的眼睛。

那位太子身边的“皓玉公子”早已潜伏在渃水城中,这一切的来龙去脉,怕是都被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哪里还需要她来提点。

太子最后的那句反问像是一个巴掌,狠狠打醒了她。

嘲讽她竟如此天真,以为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会是她的最后一线希望,向他们求救。

可笑至极。

从前和掌柜的辩理,她一口一个“权力”,说的头头是道。

但今天,才是她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做权力。

只不过,是作为权力之下挣扎的鱼肉。

一直以来,她都相信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如今再看,权力一只手,就可以遮蔽一切。

这满城的人命,惨死的小镇百姓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呢?而像她们这样的人,从出生那一刻起,命运就似乎注定不可向上攀登,而是一步步走向见不到底的深渊之中。

这世道——真是……去他*的太子王爷。

似乎是薛长平的视线太过频繁,让人难以忽视。范逸手中的朱笔一顿,缓缓开口道:“不必奇怪,只有一辆马车,你是人证,自然不能让你在路上冻死了。”

薛长平缓缓抬眼,心底不屑。骗谁呢?这么说的话,那李知州怎么没在这车上?是大家不能挤一挤吗?不过她也只是鼻尖轻哼了一下,并没接话茬。

她不想再惹什么事了,索性闭上了眼,膝盖一倒,懒散地歪在马车壁上。

谁知车身晃晃悠悠的节奏让人困意倏地席卷上来。

薛长平现在想睡觉,一宿没闭眼,简直困得不行。

——想再多结局似乎也没什么不同,不如什么也不想了。

范逸手中最后一份卷宗也浏览完,而后放在累叠成山的左手案堆上,这些全都是看完的。

他抬头看向薛长平,在火光笼罩下,那双凤眼眸色如同点漆,定在薛长平身上。

他长袖一挥,姿态闲适地靠在软垫上,神情依旧温和从容:“这里没有别人,坦诚布公地说说罢,你是谁的人?”

语落,薛长平快要合上的眼皮又缓慢抬起,不咸不淡地看向范逸:“什么意思?”

范逸笑笑,轻描淡写中透着犀利:“一个被人贩子卖进府里的奴婢,在都督府所待时日不超过半月,口口声声说自己贪生怕死,却在乌汗人手里忍辱负重,死里逃生。躲过了太元军的搜查,又恰巧撞上了太子车驾。”

“这般费尽心思,豁出性命,只是为了帮连主子都算不上的人申冤?”

他拖长了语调,声音轻柔:“这番故事,说来确实精彩动人,不过,这里不是戏台子——我该是夸你忠心,还是说你撒谎的功夫太拙劣?”

京中谁都知道靖渊王殿下为人谦逊温和,一提起这位,无人不仰慕称赞。可朝堂之上,大小官员们与其说敬重这位,不如说惧怕更为贴切,与之深交之人更是几乎没有。

替天子监察百官,作为太元帝的耳目亲信,成为孤臣是一种必然,那些旁人不敢做的,不好做的事,都是由这位出面来做。那些腥风血雨的案子里,永远都有他的身影。他就是太元帝手中锋利的剑,作为儿子,又少了一层顾忌,太元帝自然用得更为趁手。

但身边没有任何近友,倒也不全因他执掌都察院。细究起来,与这位殿下相处,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隔着一层若有似无的纱,亲近不得,又疏离不得。

与这位交谈,总叫人心中惶恐,不自觉地放低声音。不论你是什么人,只三言两语,这位便轻而易举将你看透。朝堂之上,永远是那副温和有礼的模样,仿佛不惊波澜的秋水。但但凡与他交过手的人都心知肚明,这平静之下藏着怎样的雷厉风行。

出手之时,往往悄无声息,等人察觉,早已是棋差一着,溃不成军。

任何明枪暗箭,蛛丝马迹,一旦入了他的眼,便再无遁形之处。

此刻,马车内这位依旧是这副温润亲和的做派。

他的声音轻缓悠远,与车外呼啸的风雪形成鲜明的对比。那嗓音仿佛山间溪流,让人不知不觉沉溺其中,倾吐心声。殊不知,此时你卸下心防,不经意间,就暴露了自己所有的秘密。

薛长平虽然知道自己不能掉以轻心,但也不知道自己所对上的是这么厉害的角色。此刻偏偏又受了挫,倒不是因此一蹶不振了,只是恢复精神,重振旗鼓也需要时间,不过,瞎猫碰上死耗子,她听了只当范逸是嘲讽她不自量力,所以仰头闭上眼睛,扯了扯嘴角,声音中透着淡淡的疲惫,反倒显得无比真诚:

“为什么不能有?我就是看不惯有人黑白颠倒,脏污清白。”

“啪嗒——”

范逸随手拾起桌上的一份案卷,丢到地上,那案卷恰恰好平铺摊开在薛长平面前。

薛长平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睁眼看去,扫了眼地上展开的案宗。

这长长两页记录的都是一个人的生平之事,似乎犯了什么事。但那人跟她没一点关系,她又不认识,什么家住罗阳城,这地方听都没听过。

什么意思?

薛长平看回范逸,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范逸问: “认识字吗?”

薛长平眨了眨眼,随即摇了摇头。

马车轻晃,范逸微微斜倚了身子,修长的手指支着鬓角,另一只手随意搭在膝上。素白的衣袖从腕间滑落,露出一截骨节分明的手腕。他生得极为清逸,此刻略微歪着头,朱唇轻勾,眼底噙着几分玩味的笑意,显得风姿潋滟。

“撒谎——”

被一语道破,薛长平也并不慌张,只是盯着范逸,眼神依旧疑惑,似乎她真的不认识字,却不知对方怎么得出了这个结论来。

见她就是不认,范逸指了指地上的卷宗,道:“不识字的人怎么知道应该从左往右看这案卷?还在他出身籍贯那里停了下来,多看了一眼。确认自己是不是知道这个地方。”

这一句话,直接将薛长平脑子里的几只瞌睡虫劈得尸液横飞。

烛光下,薛长平眼底暗光流转。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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