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撒莱恩。”
时隔多日,祂终于听到新娘的呼唤。
祂向那头巨蟒匆匆告别,眨眼间就来到了黑街,将瘫倒在地上的小魅魔抱了起来。
比变作胭脂镜时的情况乐观一些,至少祂的新娘还拥有人形。
“好痛……”
被熟悉的味道包裹后,诺缇抽了一下鼻子,不自觉地撒起娇来。
他的身体好像碎成了无数块,又在他们的帮助下重新拼合,每一块骨头好像都裂开过,他嗫嚅着,想钻进对方的怀里,可是稍稍挪动一下便疼得全身猛颤:“呜……疼……”
“亲爱的,你怎么舍得把自己弄得这么脏的?”
耶撒莱恩确认过周边的粒子,所有的瘟鼠都消失了,血石之父也陨落了,但代价十分惨痛。
先不说祂的新娘全身碎了一遍,光是他身上这身典雅的格子裙,此刻裙摆褶皱间满是尘土,布料也被瓦砾割得零落,再加修补似乎也无济于事。
“耶撒莱恩,你不能嫌我脏……”他忍痛扭头,轻轻地咬上祂的皮囊,小脸灰扑扑的,像是混入泥土的积雪,“好痛……我动不了,你带我回去,洗澡,换新衣服,陪我睡觉……”
耶撒莱恩抱起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的,眨眼间就穿梭进阴影,回到了卧室。
“好痛……怎么会那么痛……”祂的新娘难受得哼哼唧唧的,时不时抽泣一声,眼里蓄满了晶莹的泪,却迟迟没有掉下来。
“亲爱的,祂虽然被你消化了,但祂的污染还在,你需要及时补充惰性。”
耶撒莱恩替他解开衣服,布料的摩擦令他嘶嘶吸气,暴露出来的肌肤上横亘着可怖的裂痕,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就像是断掉后再重新贴合的植物枝干。
生怕流水会使脆弱的粘和断裂,耶撒莱恩命令最为柔软的触手吃掉脏污的粒子,相当于一次洗澡。
“我困了,我要睡觉,可能要睡好久,你要替我照顾好田地……”诺缇顾不得换上新的睡裙,渐渐闭上了眼睛。
诺缇的眼皮刚要合上,却听到耶撒莱恩说:“为什么,亲爱的,你之前说我不是你的新郎。”
诺缇倏地清醒过来,涨红了脸,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我……我只是不想牵连你……你……你怎么……混蛋,你不能不要我的,你都吻过我多少次了,你要对我负责的。”
“好的,不捉弄你了。”耶撒莱恩摸摸他的头发,“睡吧,家里有我在。”
诺缇安心睡去。
他做了梦,好多好多梦。
他将那杯毒酒撞倒在了地上。
他将那熊熊燃烧的火炬扑灭。
他将那一千金币交给了病人。
他在五秒内消灭了所有污秽。
他收获了所有人的鲜花,赞美与感谢。
……
偌大的卧室内,触手占据了大半。
祂们重新被邀请进来,融进每一处家具,尤其是床铺上的数量最多,生怕不够柔软,令祂的新娘再次遭罪。
细小的触手固定着破碎后又粘合的骨头,辅助他翻身,按摩僵硬的部位,促进原本断裂的神经重新嫁接。
小魅魔被祂们伺候得哼出舒服的鼻音,睡得很香。
他实在是太困了,肚子里像是装满了沉甸甸的石头,比进入冬眠期的熊还要懒惰,一步也不想动,偶然间能清醒一会儿,又很快进入下一个梦乡,只能趁清醒的空隙抓住耶撒莱恩的触手,吩咐祂帮自己管理好庄园。
第一次醒来,他问:“蔬菜成熟了吗?”
第二次醒来,他说:“耶撒莱恩你替我卖贵一点,我要赚好多金币,我有想要买的东西。”
第三次醒来,他又问:“赚了多少金币?”
第四次醒来,他喝到了白米手作奶茶:“麦子香,好喝。”
第五次醒来,他再问:“赚了多少金币?”
第六次醒来,他担心:“今天是几号了,那黑龙要来了吗?”
第七次醒了又好像没醒,他呢喃:“呜……好困。”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亲爱的,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耶撒莱恩和往常一样亲吻他的额头,轻轻地带上门,祂的新娘并未发现门外其实就站着他最担心的那头臭蜥蜴。
代称黑龙,真名古拉霍格,掌握“罪罚”与“救赎”的权柄,是尤卡大陆的深渊之首,同时也是第三位诞生于世的深渊造物。
祂是在血石之父陨落半个月后抵达亚雪恩大陆的,祂的目的并非像诺缇设想的那般惩罚杀死血石之父的凶手,而是需要有人继承血石之父的权柄——贪婪。
尤卡大陆由混沌阵营的深渊主宰,血石之父掌管的地区名为“石头冢”,血石之父一陨落,石头冢大乱,剩下六位邪神也开始争夺那片地区的管辖权,不仅令黑龙苦恼,更是不利于深渊存续。
所以,祂希望诺缇可以继承“贪婪”权柄,成为一位支撑“石头冢”的深渊。
眼前的黑龙已将那硕大恐怖的身躯尽数藏入了一具黑发黑眸的少年皮囊,每天蹲守在诺缇卧室门外,眼巴巴地看着从里出来的耶撒莱恩,关心诺缇的状态:“哥,他怎么样,可以和我回去吗?”
为了拖住臭蜥蜴,耶撒莱恩特意将祂托付给了白米照顾。
在轮番美食轰炸下,臭蜥蜴的底线一再放低。
“哥,你知道尤卡情况不容乐观,怎么还让他把卡尼托斯给吃了!这是什么……硬糖嘛……嚼嚼嚼嚼嚼嚼。”
“哥,他至少下潜到深度五了吧?直接攫取卡尼托斯的权柄,否则石头冢那片要被其他六位邪神搅得不得安生……不行?为什么……嚼嚼嚼嚼嚼嚼,这肉真好吃。”
“哥,我发现了,你就是在用好吃的拖延我!这不行啊,最近各地都陆续出现了天灾,就说明深渊已经出了问题……不,别喂我了,我是尤卡的审判者,我不能……嚼嚼嚼嚼嚼嚼嚼嚼嚼。”
尽管祂凭借美食成功拖延了这头臭蜥蜴一个半月,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见耶撒莱恩沉默,古拉霍格一再乞求:“哥,要不我带他过去疗伤,石头冢足足有四百万人,惰性充沛,一定能让他恢复到全盛状态的。”
臭蜥蜴指的是活祭。
祂的新娘可不爱吃那玩意。
耶撒莱恩迟疑良久,最终还是下了决定,双手搭在胸前,指尖抠入皮囊,硬生生地将胸腔撕扯出了一个棱形的缺口,阴影似鲜血般飞溅开来,少许沾上了少年的脸庞。
“哥,你……”古拉霍格震惊得说不出话,祂没有想过对方能做到这种地步。
镀银般的触手从胸腔内挣扎着钻出,耶撒莱恩也不禁皱起眉头,祂虽然没有痛觉,但是能感到无比饥饿,可祂还是将那些触手强硬地扯了出来。
如天然钻石晶簇般的纯银触手啪地掉落在地上,下一刻便凝聚成了另一道与祂一模一样的人形。
“他起码要休养半年,你先带上我三分之一的惰性过去吧。”两个耶撒莱恩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哥……这……”古拉霍格怔怔地望向那道身影,“这太珍贵了,这是多少愿望的份量啊。”
“趁我没改变主意,带上祂走。”耶撒莱恩催促道。
“哥,那我半年后再来接他!”古拉霍格不敢犹豫,捞起那个分身就往窗外一跳,在祂眼里化作一颗直冲云霄的黑色流星。
静默一分钟后,耶撒莱恩确认过周边的粒子没有臭蜥蜴的残余,才说道:“祂离开了,小艾。”
“原初,之前的事,再加上这次的消耗,我竟也能看见你的死亡了。”
神国中,祂的合作伙伴对祂的状态表示了担忧。
“怎么会?”耶撒莱恩轻笑,“我的新娘死去后我才可能真正地死去。”
“原初,现在的你很虚弱,要小心有人趁虚而入。”
小艾仍是不太放心。
“当然。”耶撒莱恩说完,便察觉到卧室内的触手一阵骚动。
“耶撒莱恩!”
祂的新娘在呼唤祂,一开门便撞了祂个满怀,祂差点儿站不稳。
现在已是初夏,祂为小魅魔换上了短款睡裙,轻薄的布料在阳光照射下近乎透明,祂能看见对方的皮肤沁着一层薄薄的汗,像是喷过水冷却后的白瓷般精致,那些可怕的裂痕已经完全消失。
“耶撒莱恩——”小魅魔黏黏糊糊地喊祂,拽住祂的衣领,整个人快要趴到祂的身上,“你尝起来好甜。”
祂双手扣住他的腰椎,将他抱了起来,望进那璀璨晶莹的红瞳:“亲爱的,你还没醒吗?”
“我醒了……”他娇气地拉长尾音,娴熟地索求,“我想被你抱,我的水源。”
耶撒莱恩收紧了怀抱,祂能感觉到颈窝里钻进了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有点凉的鼻尖抵在祂的脖颈上猛吸了一口。
“耶撒莱恩,你好甜。”小魅魔痴痴地发笑,“我的水源。”
“有意思,刚刚你的惰性还很干涸,现在却是有点泛滥了。”耶撒莱恩检视过构成对方的粒子,仍旧不明白祂的新娘为什么突然痊愈了。
祂确实损耗了不少惰性,但那些惰性分明被那头臭蜥蜴借走了,并非喂给了小魅魔。
“因为你很爱我。”小魅魔从未如此开心,他再一次强调,像在炫耀自己收到过的有史以来最好的礼物,“你爱我。”
“我一直很爱你,诺缇。”耶撒莱恩看着祂的新娘,沉醉于祂可口的情绪,顺势俯下身亲吻。
诺缇仰起头与祂接吻,舒服得闭上眼睛。
有点甜掉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