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口，是脆爽的玻璃藻，就像他嚼碎的耶撒莱恩的眼球。

第二口，是紧实的担子菌，就像他啃咬的耶撒莱恩的臂膀。

第三口，是顺滑的拌米粉，就像他嗦食的耶撒莱恩的触手。

……

随着进食，诺缇回想起了之前一星期内发生的事。

他被海浪冲散，□□一时间无法聚合，意识则潜进了无数菌落之中，某些吃掉了污秽，某些吃掉了尸体，某些吃掉了邪神……

难怪耶撒莱恩会生气。

诺缇闷头嗦粉，内心充斥着内疚，不仅是对耶撒莱恩，还是对阿锵的镇民。

一旁，薇薇安已经放下筷子，捧起大碗将剩余的酱汁与拌菜一饮而尽，边嚼边夸道：“看吧，诺缇，是不是很好吃，我们老板娘的厨艺可不一般啊！”

瓷碗落到桌面上，哐当一声，内里干干净净，像是被洗过一样。

奈汀歌似是已经习惯了，笑道：“薇薇安还想吃，诺缇你还要再来点吗？”

她的手上已经拿起了石杵，灶台上的石臼里又是一钵新的食材。

“我饱了，谢谢姐姐。”诺缇摇头，他已经在各种意义上吃得够多了，“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哪里有让客人帮忙的道理！”奈汀歌抢过诺缇面前的空碗，连忙按住诺缇的肩膀，“你再坐会儿，吃点饭后零食。”

说着，奈汀歌拿下柜台上的糖果罐，给诺缇倒了一堆五颜六色的糖果。

虽然饱了，诺缇还是拆开了糖纸，往嘴里送了两颗硬糖。这糖是透明的，看上去没有杂质，甜味淡淡的，像是甘蔗做的。

趁着等待的时间，薇薇安聊道：“诺缇，伟大的母神查阅了大量有关洋流和航向的书籍，偷偷创造了一条一定能将你带到大象岛上的洋流，以免你不慎落海，帕沙则被安排了其他的工作，所以我才会提前半个月在这里待命。”

“薇薇安，是帕沙的妻子？”诺缇确认道，他刚刚没有仔细打量薇薇安的相貌，他十分羡慕她如麦穗一般金黄闪亮的卷发，只不过薇薇安明明是信仰万灵之母的修女，却把头巾用作了绑带，这在亚雪恩王国会被视为对神的不敬。

“没想到帕沙能娶到那么漂亮的老婆，是吧，哈哈哈哈哈。”薇薇安眨着迷人的蓝眼睛，凹了几个妩媚多姿的造型。

薇薇安相貌出众，身材高挑，无论哪个角度看上去都十分美丽，像是从商店橱窗里走出的模特，诺缇神采奕奕，真诚地夸奖道：“你很漂亮。”

“你这孩子嘴真甜！”薇薇安笑得搂上诺缇，狠狠地抱进怀里蹭了蹭。

“薇薇安，他还是个孩子。”奈汀歌刚刚做好的舂拌菜成功将快要窒息的诺缇解救了出来，这孩子已经被薇薇安那过分夸张的胸部撞得满脸通红。

薇薇安吃起了菜，放过了他。

“诺缇……我有一个问题。”奈汀歌掏出了自己的研究笔记与羽毛笔，兴致勃勃地看向诺缇，“那些菌落和你有关，对吗？”

“是的，那些曾是我的一部分。”诺缇愧疚地看了一眼大门上的破洞，“我没有控制好它们，给你们带来了困扰，我很抱歉。”

“诺缇，你没必要自责。下潜到深度四就得与非人的部分共存……”薇薇安从大瓷碗里抬起头来，卷起修女服的右衣袖，展示自己的手臂，臂膀粗壮有力，肌肉线条流畅，却横亘着狰狞的爪痕，“帕沙也曾经有一段控制不住自己的时间。”

“诺缇，其实我只是想采样一些你身上的菌落，嘿嘿。”奈汀歌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

采样……这兴奋简直和维萨里如出一辙。

“最好不要，之前维萨里采样的时候就昏了过去……”见到奈汀歌露出惊讶的表情，诺缇补充道，“是维萨里教我泧语的，他提到过他的阿姐在大象岛上开了一家餐厅。”

“原来你是他的学生，他好久都没回来了，他在那边过得还好吗？”奈汀歌忍不住啰嗦道，“这臭小子，估计整天就在研究研究研究，连封信都不愿意让机械信鸽捎来。”

“维萨里成为了新一届的科学之星，正在致力于研究污染。”诺缇简短地介绍了维萨里的近况。

“那臭小子……有了新的研究成果也不知道跟阿姐分享分享。”奈汀歌叹了口气，怕自己要被气死便不打算再聊下去，扯回正题道，“诺缇，你知道为什么最近的天气十分异常吗？”

“哎，老板娘，我没和你说过吗？”薇薇安重新解释了一遍，“从诺缇落海开始，这大象岛周边就被台风包围，导致船只根本进不来，我们也出不去，显然是翻涌灾厄在搞鬼。”

闻言，奈汀歌恨不得把纸笔砸到薇薇安头上：“薇薇安，你压根没提过，我可跟你抱怨很多次这鬼天气了，食物都要没了！”

诺缇则一愣，祂仍不肯死心？

这次的活祭是大象岛上的所有人？

还是说，祂想看看，在极端恶劣的天气灾害下，人们是否还会再一次选择活祭？

总之，对方的目标应该是自己。而为了大象岛上的人们，他也应该帮忙。诺缇若有所思：“我明白了，我会想办法的。”

“帕沙和我说过你有时候并不坦率。亲爱的诺缇，有需要他人帮助的时候，尽管大声说出来。”薇薇安笑道。

“好的。”诺缇顿感心里暖暖的，微笑地点点头，向两人告别，“我先回去一趟。”

“回……回哪里？”奈汀歌尚在疑惑，诺缇已经不见了踪影。

几乎是在走出餐厅的下一秒，诺缇便被耶撒莱恩藏进了阴影里。

他们再次回到了那座简陋的“小屋”，现实中，那是位于象山背面一处隐秘的山洞。

诺缇下意识地推搡开了祂，刻意保持着一米的距离，低头道歉：“耶撒莱恩，对不起。”

诺缇不敢抬头望祂的眼睛，只能瞥见对方的大致身形，祂的皮囊在自己的菌毯侵蚀下变得薄弱了许多。

“所以，亲爱的，你只是由于愧疚才故意远离我。你没有觉得我身上有任何你不喜欢的味道。”耶撒莱恩走近一步，轻笑着将自己的新娘搂进怀里，人类的手没入发间轻轻抚摸，“你只是伤得太重了。我猜到你落海了，深度四下的你性质更贴近深渊造物，你变成了一堆又一堆的菌落，找到你的主意识十分困难，你潜意识地把整个象山都认知成了你的安全屋，菌毯肆意扩张，潜意识地想要构筑神国。”

“神国？”诺缇感到困惑，自己应该只是下潜到了深度四，没有撷取任何权柄，称不上“祂”。

“诺缇，在你的认知中，灵魂之渊是什么？”耶撒莱恩忽然变成了自己的老师，开始教导有关深渊的知识。

“灵魂的具象化？”诺缇不确定地说。

耶撒莱恩娓娓道来：“灵魂之渊这个词组中的深渊是指旧时代覆灭时消化污染的一个机制，又被称作系统，法则……新世界的地基。灵魂之渊，是你的灵魂和深渊联系的那部分，在深度三以前便是你神国的雏形。下潜得越深，与深渊联系越紧密，神国更壮大，惰性更丰盈，替深渊承载的污染也就更多。”

灵魂之渊在深度四后便是自己的“神国”？

难怪深渊们的真名便是通往祂们灵魂的钥匙。

“亲爱的，等等再进入你的神国，我好久没有拥抱你的情绪了。”耶撒莱恩浅尝了一口粒子，无机质的眼珠闪烁着兴味，“你还在愧疚……嗯？你希望做点什么来补偿我消耗的惰性吗？可爱的想法。”

“我不应该被你当成沙拉，你也不应该被我当成沙拉。”诺缇瘪瘪嘴，又补充了一句，“我想弥补我的过错。”

“那么……亲爱的，我需要你进入我的神国，你可以在我面前展示你自己吗？”耶撒莱恩谦卑地请求。

“什么意思？”诺缇挑眉。

耶撒莱恩的心念一动，阴影中埋伏的触手便一拥而上，渐渐地营造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间。

四面封闭，只有顶部允许亮光照射进来。

“展示你的身体。”耶撒莱恩一字一顿道。

“你……你你你是想让我在这里脱掉衣服？”诺缇楞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脸瞬间涨红，连带着皮肤也变得粉粉的。

“诺缇，我需要你进入我的神国，为了让祂们不认为你是危险，我们需要了解你目前的身体情况。”耶撒莱恩换了种让诺缇可以接受的说辞，“只是体检而已。”

“好……好吧。”诺缇并没有那么抗拒耶撒莱恩看见自己的裸体，毕竟在自己残缺的时候祂经常替自己洗澡，但真正应下声后还是免不了哆嗦两下。

在他的意愿下，银叶菊裙子从身上褪去，毫无遮拦的身体暴露在耶撒莱恩的目光中。

诺缇低着头，双手攒拳垂在大腿两侧，眼睛看向另外一边，不敢与祂对视。

“诺缇，你能控制那些魅魔的部分显现吗？”耶撒莱恩的视线由上缓慢逡巡而下，像是在细嚼慢咽。

诺缇轻轻地嗯了一声，短时间内便变成了魅魔的模样。

祂的小魅魔长大了，经历了羽化期，离成年不远了。

头顶的枯角在慢慢生长，断面冒出点点新芽，长发如积雪压弯的白桦树枝，莹白中交错着褐灰。

祂需要俯身才能看清他羞红的脸。

那双眼睛犹如红宝石一般晶莹剔透，见祂投来目光便紧张地阖上眼皮，睫毛扑闪。脸颊染红，耳根发烫，似是感受到自己的目光炙热索性就别过脸去。

再往下，是纤细的脖子，没有勒痕，甚至没有喉结的起伏。

身形瘦削，肩膀窄小，腋下光滑，胸脯柔软，皮肤薄嫩，可以隐约窥见内里的血管和植物脉络一样的纹理。

诡魅妖异的纹路从肋骨蜿蜒至小腹，交错成空心水瓶一样的图案，经典的魅魔纹造型，渴望被他人的□□或者惰性填满。

臀部圆润挺翘，手感很好，但现在要是再捏一下估计祂的新娘会嚎啕大哭。

然后是……最重要的魅魔用于摄食的器官。

大腿肌肉紧绷，那里宛若纯白蕾丝腿环的部位由诺缇的菌落和孢子构成，以其为边界，下面是一对毛茸茸的羊蹄。

蹄部有些磨损，祂或许可以找个时间为祂的新娘好好修剪一番。

“耶撒莱恩……看好了吗？”感受到那里被凝视良久，诺缇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耶撒莱恩忽然蹲了下来，检查的力道有些粗暴，刺激得诺缇连连吸气。

“不要再看了……耶撒莱恩。”诺缇无力地捶打着耶撒莱恩的脑袋，背部抵上触手们筑造的墙面，对方的目光在自己的深处探究，“呜……不要。”

“放心，亲爱的，毕竟世俗意义上，我们还没有完婚，你也没有成年。”耶撒莱恩后退一步，触手们为祂的新娘体贴地穿上衣服，“不过，你或许得知道，你的子宫发育得并不完整，不具备孕育新生命的条件。人类女性在性成熟后会定期来月经，而十五岁的你还没有。”

织物覆盖的感觉令诺缇缓了过来，他抿起唇，悻悻瞪了一眼耶撒莱恩，并不想再继续有关自己身体的话题。

耶撒莱恩了然，继续之前的请求：“现在，亲爱的，请你呼唤我的真名，前往我的神国。欲望如影随形，这就是我的本源。”

“耶撒莱恩。”

诺缇喊出这个古老的名字，下一刻便坠入了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