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警:文章末尾有诺缇和陌生人接吻情节,只为补(?)魔】
诺缇睡得不太安稳。
稍显粗糙的线的触感始终纠缠着他的肌肤,仿佛富有生命一般,追逐着他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任何一丝空隙。
诺缇猛地惊醒过来,周边已不是帕沙和他女儿们的温馨小屋。
太阳正从海平面冉冉升起,诺缇却无暇欣赏这般美景。
他被几根丝线吊在空中,离地面足足有十米远,始作俑者的织命鳞翅正悬浮在身旁,长靴轻点于无数丝线的连结点之上,腰间的巨大虫足徐徐摆动,足尖在他身上划弄。
他微微低头,想看看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下巴却在丝线的提拽下被迫扬起。
“乌弗……我难受。”
丝线绕过他的脖颈,轻微地收紧,诺缇有些喘不上气,眼角不自觉地溢出泪珠,没有睡好觉的疲惫,没有立足点的不安,再加上一点肌肤上没有织物的错觉,他快要窒息。
“乖孩子,再等一会儿。”
乌弗的动作没有停止,祂的话语并不意味着温柔的安抚,而是冰冷的命令。
诺缇抽噎一声,闭上了眼睛。
他的身上本穿着帕沙借给他的睡袍,粗布材质的,此刻却感知不到那独特的触感。
丝线纠缠着他的躯体,布料在摩挲他的肌肤,自己就好像一团正被缝针肆意拆解、拼凑的毛线球。
随即另一个想法在脑海中涌现,织命鳞翅,乌弗,从未喊过自己的名字,祂称自己为“乖孩子”,祂说自己是重要的“节点”。
若是不再做些什么,自己就不再是“诺缇”。
……
“诺缇,太好了,你还在这!”
熟悉的声音将诺缇拽回现实,脚竟是踩到了实地,身体却还未从被线束缚的僵硬中缓过来,他一阵恍惚,重心不稳,险些栽倒在厚实的红地毯上。
声音的主人扶住了他,碧玺般璀璨夺目的眼眸饱含担忧,本应被商会接回家族的郑小公子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整个人焕然一新。
蓝黑色的正装熨帖合身,胸针是宝石,纽扣镶着金,已然看不出之前失魂落魄的模样。
“诺缇,你没事吧?”
龙川在担心他。
魅魔的本性渴望着关爱,诺缇忽然有了力气,在龙川的搀扶下站稳,但当他看清自己穿着什么后,顿时慌乱起来。
他穿着一套陌生的纯白纱裙,显然是乌弗亲手缝制的,过分考究的针脚,镶满珍珠的蕾丝,复杂多变的绑带,单从裙子的品质来看这价值千金,可它品味糟糕。
诺缇只要低头,就能从缝隙中看见自己胸前……不仅如此,这裙摆才堪堪盖住他的大腿根部,动作一大,便会走光……
乌弗祂显然没有把内裤考虑在内。
诺缇顿时羞红了脸,只能埋着头,双手提捏着裙摆,忸怩地看着地面,说不出话。
身为船长的直觉令龙川很快明白了诺缇的难处,他从主管那要来一套风衣,为诺缇披上,带着诺缇走到了二楼餐厅的套间。
现在,只剩下他俩人。
“诺缇,好些了吗?”龙川摸了摸他的脑袋,“虽然我觉得你不愿意吃陌生人做的食物,但需要吃点东西吗?”
“你想再见到我,是为了什么?”诺缇拒绝了龙川的好意,在冷静下来后直截了当地询问其意图。
作为魅魔,他能感知到来自对方的善意,但是,有事相求。
“诺缇,我知道接下来的请求有些恬不知耻,明明是你让我赌赢了,我下潜到了深度三,看清了灯塔所指引的航向,赢得了家人们的尊重和信任。”
龙川说着,从正装的夹层中掏出一封烫金工艺所制的船票,上面印着一艘宏伟的高档游轮。
“我现在是航标商会旗下最大游轮珂妮安提号的船长,门票收入的三分之一归我,只要两年,我就能成为会长,继承父亲的事业。”
对于普通人而言,加护下潜至深度三已经是人类的极限,在亚特斯联邦,深度三意味着最接近神的信徒。
诺缇没有想到,龙川在臆想风暴存活下来后竟然一举下潜至深度三,重回了家族,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真正地成为了船长。
“诺缇,请你在明早登船,这趟航班将在海上行驶两天时间,目的地是联邦总部,只有你能保证这次出海平安无事。”
龙川将那张船票塞进诺缇手中,郑重地承诺:“不用担心其他花销,我会为你准备好一切的。”
这就是乌弗为乖孩子编织的命运吗?
诺缇低垂着眸子,右手虚虚地抓着那张船票,下一秒,那张价值二十金币的船票便飘在了地毯上。
“诺缇,我需要你的帮助,船长的直觉告诉我,只有你能保证正确的航向。”龙川单膝跪下,从地上拾起船票,再度塞进诺缇手中,生着老茧的手紧紧地攒住了诺缇的手,谦卑地恳求。
诺缇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龙川用尽了商人的话术,船长的直觉,搬出了高级套房,海上商业街,小型植物展览馆等等设施,才勉强说服诺缇点头答应。
直到送诺缇回到那位惩戒修士家后,龙川才发觉,自己握住诺缇的手快冻僵了。
帕沙并不在家。
诺缇在餐桌上发现了留言,旁边则是一叠信件和一盘放凉了的亚特斯风味春卷。
留言大致的意思是帕沙带着两个女儿准备回一趟妻子的老家,拜托诺缇看一天的家。
而这叠散发着甜甜香气的信件,是机械信鸽从遥远的吉恩贝尔王都带来的。
是白米他们的回信!
诺缇眼睛一亮,立马拆开信封读了起来。
白米显然将他的信给他认识的每一个人看了。
诺缇在信中写了很多东西,写了他的新裙子被迦百恩弄坏,写了他终于了解到了父母的事而高兴,他可能还写了一些有关亚特斯风味美食的事,太多了,他也记不清了。
白米给他的信封里塞了几缕金色的头发,他在信件里表示,这是他专门从迦百恩的头上揪下来的,安慰他不要太在意,等回来的时候大家会再准备一条适合夏天穿的裙子。
安娜给他的信封里装了不同的饰品,手链,手镯,项链,发圈,发箍……每个都是安娜自己做的,她写了一些小猫的事,提到在花圃里种了新的花。
阿尔谢尼和亚历山大的回信更像是一篇正经的工作报告,上面包含每天为农田和牧场做了什么事,细致到二月内收获了多少枚鸡蛋,信的后尾提到了一嘴谢苗不愿意写信,只是留了一句提醒,让诺缇小心风暴。
伊莱哲简短地写了下捕猎海边的污秽的技巧,安德烈收集了一些幸运物品,毛茸茸的兔子脚挂饰,四片叶子的三叶草标本什么的,单纯地表示他会永远为诺缇祈求好运。
维萨里也写了回信,主要内容是注意高温防暑的小技巧,还附赠他阿姐餐馆的两张餐券,柯听兰寄了一个小墓碑钥匙扣,说是殡仪馆最新推出的商品,杨婉婉的信封里塞了一整套舞娘装和一张小小的便签,说下次要和诺缇一起表演……诺缇看了一眼那暴露得过头的抹胸和短裙,和乌弗替他缝制的短裙一起,默默地将它们收在了衣柜的最深处。
吃完春卷,换上睡袍和内裤后,诺缇紧紧地抱住那叠信件,躺在了床上,像是多日来的疲累终于得到了缓解,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
“乖孩子,该起床了。”
清晨,诺缇在乌弗的催促声中缓缓爬起。
他明明记得自己是吃完午饭后睡下的,怎么会直接睡到第二天早上,他有这么累吗?
舌根弥漫着一股奇怪的甜味,像是过度发酵的米酒一样,醉得他晕乎乎的。
“我的信……”诺缇迷迷糊糊地呢喃,胡乱摸着身下的竹席,只想带上寄给他的信,可他只能摸到两张夹在信封里的餐券,那一大叠信件仿佛凭空消失了,“没有……为什么没有……”
狭小的房间内,只有他和乌弗,信封尚在,礼物也在,唯独那厚厚的一叠信件消失了。
“乌弗,信去哪里了?”
诺缇问道,在怒意和悲伤中喝出破音。
“你吃掉了。”乌弗淡淡回答。
吃掉了?
他吃掉了信?
诺缇一时间说不出话,他想起了耶撒莱恩离开时的质问。
他为什么会忽略自己的本心?
作为一只魅魔,和污秽一样,他需要及时补充惰性,之前他对龙川产生了食欲,现在又吞食掉了信件,他无法压抑本性,他无法遏制索取。
他是一只小魅魔,那时候,他就该吃掉龙川,这样他也不会离开他的水源……
意识到这点后,诺缇顿觉燥热。
“啊……”
情不自禁的呻.吟从喉腔中溢出,诺缇的指尖捻起裙摆,稍稍一提,露出干瘪的小腹。
怪异的纹路在白皙的肌肤上横亘,犹如荆棘般迅速蔓延,勾勒出对称的空心心形,末尾似干枯的树杈般向两侧肋骨延展。
当他在对自我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后,他迎来了属于魅魔的羽化,他在迈向成年,他在渴求惰性,他在……缓慢枯萎。
他需要他的水源。
他不能以这副模样上船。
乌弗对他身上发生的变化不置一词,仅仅用冷酷无情的声音命令他:“该上船了,乖孩子。”
“我不想上船。”诺缇轻声呢喃道,“我不想……”
乌弗腰间的虫足一挥,丝线牵动着诺缇的身体,令他僵硬地迈向前方。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诺缇看着自己推开了门,看着阴影中的黑兔子被线裹着,看着自己穿着讨厌的衣服不情不愿地坐上龙川的马车……感觉意识快要挣脱躯壳。
等他再度睁眼,他已经来到了晃晃悠悠的甲板上,头好晕,好难受,快要喘不上气。
耶撒莱恩,他的邪神,是彻底抛弃他了吗?
他在痛苦,这令祂上瘾的痛苦也不足以祂向自己投来目光吗?
“耶撒莱恩……”
诺缇无意识地喃喃,下意识地往前走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甲板上,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哪里,眼睛一睁一闭,好像看见一抹黑影晃进了船舱。
“耶撒莱恩?”
好似一抹星火落进了烧尽的柴堆,蹦出了一声微弱的噼啪声。
他要跟上去。
他得走快点。
踩在高档柚木地板上的脚步声变得轻盈许多,最后消失在了负一楼船舱入口处,楼梯上留下了小巧的蹄印,空中飘落了花白的绒毛。
沿着铁制的楼梯一路向下,路过复杂的管道和精密的仪器,倒映在墙上的影子逐渐拉长,头顶长出一对形似枯木的修长羊角,身后还跟着一条状如桃心的细长尾巴。
铛铛的脚步声回响在游轮隐秘的一角,撞上了两道陌生的声音。
“风暴,这和说好的不一样!”第一道声音,在愠怒地驱逐。
“冷静,他是我的客人。”第二道声音,在温柔地挽留。
两道声音的主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趴在栏杆上的不速之客,迎面撞上那迷茫又可爱,发懵又无知的神情。
少年模样的污秽无意中打断了他们的交易,他眨了眨眼睛,眸光似陈酿的红酒般微醺,由于缺乏惰性,此刻他只能困乏无力地趴伏在阶梯扶手上,勾人心魄的尾巴缠住栏杆不放。
“耶撒莱恩……?”他似乎已经失去了辨认能力,只是无意识地重复着古老的单词,渴求的眼神一直黏在被他人称作“风暴”的男人身上,祂显然是两位深渊中更为强大的那一位,惰性更为充沛,两只瘦削的羊蹄不安地摩挲着,不慎踏空了阶梯,从缝隙中跌倒。
照理来说,他应该从那直直摔落下来。
透明的丝线从少年的肢体中穿过,强行将他吊在了空中。
见到眼前这一幕,男人露出兴味的眼神,轻哼道:“无序才是本质,混乱应为常理。”
下一刻,少年身上的丝线被无形的刀刃尽数斩断,自己也落进了男人怀中,被其拦腰抱起。
久违的亲密接触令小魅魔痴痴地笑了起来,他语无伦次地表达谢意:“谢谢,谢谢你,喜欢,喜欢抱。”
“风暴,那些线是织命鳞翅的手笔,如果他就是祂的眷者,让我在这里吞噬他!”
愠怒的声音激进异常,吓得小魅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