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程是余在溪第一个喜欢的男生，初恋总是伴随着遗憾，或是印象深刻，更遑论她的初恋无疾而终。
她承认，她的确无法快就收回对他的喜欢。
但是，她也不会这么轻易接受他的示好，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以前她觉得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好，后来她明白，在一起不过是经历种种的第一关卡，是最微不足道的一关。
边程的喜悦从心底滋生，就像是雨水砸在水潭，涟漪一层一层，可是──
“可是，我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听到你对我的表白。”
“至少我希望你能分清，你对我是真的喜欢，而不是因为你的感动。”
说完，余在溪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她不想听边程阐述自己的内心波动，也不愿听他倾诉自己的衷肠，她怕自己会被说服，会心软，会摒弃原则。
回到居所，一行十余人看到青砖水泥，齐齐地长舒一声，前几日百般挑剔的住房如今却如同救命稻草一般的存在，至少它有屋顶，至少他们不再毫无遮蔽，他们急不可待地回到自己的房内。
热气缭绕，门开的时候，挤在小屋内的热气争先恐后地溜了出来，带着雾水与香味。
闻祈安用毛巾擦着头发走出浴室，黑色的头发因为被水淋湿，又呈现出微微的卷曲，垂首看见跟前有人伫立在原地，他抬起了头。
边程双手放在裤兜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聊聊吧。”
“出去走走吧。”闻祈安放下毛巾，率先走出房门。
大雨在他们回到屋内后没多久就变得稀疏起来，早先滞留在天际的亮光这时反倒渐渐升起，太阳也露出了头。
太阳出来后，雨水就彻底停了下来，整个村庄如同被洗刷过一样，空气焕然一新。
天空一碧如洗，两座危耸的高山之间横跨着一道彩虹，清贫的村庄被装点。村庄里的留守儿童兴高采烈地指着彩虹，“彩虹！是彩虹！”
闻赞赞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拉着她在泥路上奔跑，她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画面。
她的鞋底占满了泥土，因为才下过雨，土地泥泞，裤腿上还有因为奔跑溅起的泥点。可她的笑容是那么灿烂又无虑。
闻祈安情不自禁拿出了手机，对着眼前的画面拍了一张，小小的布景内有蓝天彩虹，有巍峨高山，有泥淖小路，还有肆意微笑，无忧无虑的孩童。
他跟着边程沿着小路一直向西，穿过了整座村落，途径一片茫茫草地，终于在距离太阳最近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太阳似乎近在眼前，在漫无边际的绿野上，平原辽阔，风声嘹亮。
闻祈安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渺小，任由山风卷过他的发梢，吹起他的衣衫，带走他的顾虑，所有的答案都将揭晓，所有的问题都有回答。
边程转过头去，内心已经被抚平，语调也变得平平，“闻祈安，聊聊你的女朋友吧。”
“如你所见，如你所想，”闻祈安也不再迟虑，“她是姜满。”
“你的缪斯也是她。”
“嗯。”
“你刚见到她就认出来了？”
“嗯。”
“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和我说。”
“我说了你会不追求她吗？”
“……”边程沉默，他不知道答案。
“你和她……”边程迟疑开口，“是和我分手之后在一起的吗？”
“如果你说正式确定关系，是。”闻祈安点头，他不想再有隐瞒，事情既然已经坦白，不如就聊个明白，“但我有借用你的名义接近她。”
“另外呢？”边程出乎意料地平静。
“我有帮余在溪助攻。”
拳头突然砸在他的嘴角，闻祈安的头偏向一边，口腔里铁锈味弥漫，他扶着嘴角，看着边程的眼神没有任何的波动。
“我把你当好兄弟，你就是这么对我的？”边程揪着闻祈安的衣领，所有的那些巧合都有了合理的缘由。
“我怎么了呢？”闻祈安语气淡淡，“借由你的名义接近她，但最后的益处全都归于你的身上，我怎么了呢？”
“帮余在溪的助攻是在你眼皮底下开始的，另外无非就是制造一些巧合，若是你能坚守自己的内心，我能如何？余在溪又能如何？”
“我怎么了呢？”闻祈安慢条斯理重复。
边程知道他说得没错，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左右摇摆是一切问题的根源，只是他气不过，迫切地想找一个借口。
如今借口被撕扯，他不得不直面自己。
他颓丧地松开揪着衣领的手，萎靡后退几步，仰头望着天，还来不及感慨几句，腹部就遭受了闻祈安地重重一击。
“靠，不是吧你，”边程踉跄后退几步，“你把我当沙包了你！”
“你打完了，发泄完了，该我了。”
“我怎么了我？你至于吗？”边程自觉他也是二分之一的受害者。
好吧，四分之一。
“让姜满生气，不记得她的排班，不记得她的作息，不记得她的生理期，不记得她的过敏原，你这个男朋友当得多称职？”闻祈安反讽，“噢，不对，是前男友。”
“意志不坚定，三心二意，优柔寡断，我打你一拳都算轻的。”
“是是是，你最厉害，你最称职，你好好当姜满的男朋友去。”
“我当然会。”
争吵的画面变得离谱起来，闻祈安说完这句话后，肩膀就被边程的手臂环了起来，两人绕着平阔的草原漫无目的的走着，一时间空气中只剩下了寂静。
“闻祈安。”
“嗯。”
“对不起。”
“我也对不起你。”
当心中所有的疑虑都有了解答，边程的那些不甘不满不愿不解也终于有了归宿，风轻轻拂过，它们洒落在尘世，消弭不见。困扰了他几日的问题迎刃而解，压在心头上的大山骤然不见。边程长叹一声，语气松动，“祝你们幸福。”
“但愿如此。”
“你觉得，”边程没有在意他说得话，自顾自地说着，“我应该去追余在溪吗？”
“我不作回答。”
“哎。”
-
今天也算得上是惊心动魄的经历，闻祈安没有继续拍摄任务，给全剧组的人放了一个小假，随他们自由活动。
虽然村庄里没有娱乐设施，没有小店消遣，但对于城市长大的他们来说，农村里的每一寸土地都让他们好奇。连轴转了几日，难得的放松让他们兴奋不已。
穿梭在稻田，弯腰看稻田里畅游的鱼儿，后山的苞米地，还有房屋旁边种植的果蔬。小涡村虽然贫穷，可饮食上还能自给自足。
闻祈安一个人坐在山坡上，想到刚才和他称不上争执的争执，啼笑皆非。
嘴角已然变青，疼痛感却不明显了，或许因为发泄之后，心里揣着的压抑也随之释放，两个人的关系暂时回归平和。
他也终于放下了思想包袱，轻装上阵。
在清风自然间放空，对于闻祈安来说是一大享受。他热爱一切的自然风光。不论是日出日落，还是潮汐海浪，不论是星星月亮，还是山川绿野，所有的一切他都为之着迷。哪怕已看了千次万次，下一次依旧有全新的体验。
他闭着眼，突然想到了姜满，姜满也喜欢这一切。于是立即拿出手机，给她拨打了视频通话。
“姜满，你看。”
不同于最晚的幽暗，日照下整个小村尽收眼底。
夜晚的小涡村寂静荒僻，萧条又荒芜。清冷月光的映衬下更添几分哀愁。
而白日的小涡村，农作物欣欣向荣，错落有致的小屋升起袅袅炊烟，孩童的笑声宛若天籁之音，在空旷的土地上回荡，传到姜满的耳中。
“原来这里这么漂亮。”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里。”
“我也想去。”
“最近总下雨，不太安全，”闻祈安心底也想姜满能来，可更担心她的安全，若是不慎遭遇滑坡，他无法想象自己的心情，“或许可以等秋天来，村民说秋天这边更美一些，一眼望去全是金灿灿的一片。”
姜满也明白他的担忧，竖起小指，“好吧，那我们拉钩约定。”
闻祈安的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也同她一样，竖起小指弯了一弯。
也正是因为如此，姜满看到了他嘴角的淤青，像钱币大小的圆形印在嘴角，刺眼醒目，她的眉头轻轻一皱，手指隔着屏幕轻点，像是在温柔地爱抚他的伤痕，“怎么弄的啊？”
“和边程打了一架。”闻祈安轻笑。
“还笑。”
“没事，他一拳我一拳，就此两清，以后我们不必瞒着他进行地下恋情了。”
“打人不打脸，太不讲武德了，”姜满的重点歪了，话锋一转，“你打他哪儿了？”
“左下腹。”
“不愧是你。”
闻祈安笑出了声，他喜欢和姜满聊天，她的思维有些天马行空，但和她聊天总是充满了轻松与愉悦。
姜满看到他舒展的笑颜，也弯起了嘴角。不得不说，听到两人打架时她的心也跟着紧缩，纵使她再不愿两人争执，可她又自私地贪恋闻祈安给她的关怀，好在现在一切都已步入正轨。
“闻祈安。”
“嗯。”
“我喜欢你。”
姜满的眼睛弯弯似月牙，浅棕的瞳仁熠熠生辉，隔着万水千山都抵不住她的柔情，嘴角向上扬起，是说不尽的喜悦。
“我也喜欢你，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