驳君'章五十三
马车行驶到一半忽然停下，但显然还没有到达东宫，扶祁让思季在马车里呆着，自己则探出头去询问状况。
“太子殿下，这马儿不知怎么了，不听使唤。”车夫一边拽着缰绳，一边向扶祁解释。
扶祁点点头，让马夫下去查看，自己又四处望了望，发现没有什么异常，才转身和思季说道：“看来我们遇到了点麻……烦……”
身后空空如也。
思季呢？！扶祁瞳孔骤缩。
明明刚刚还坐在马车里，一转头的功夫，怎么可能就这样平白无故地消失？
难道是刚刚他和马夫说话的时候，思季掀开窗帘离开了？南启宫中用的马车窗子都很大，以思季的身形的确可以通过，可为什么……
莫不是被贼人掳走了？可若是这样，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绝不可能！
扶祁又回想起思季方才说的那句——“你会一直相信我吗”，是了，思季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无厘头的话，如此看来，思季和方才的刺杀……脱不了干系。
扶祁自然是不愿相信思季会派人刺杀他父皇的，毕竟当时在翟和殿思季眼中的震惊不像假的。可是还有什么能解释思季的突然消失呢？变戏法么……
“太子殿下，可以了。”马夫的声音透过帘子传进来。
“先不回东宫。”扶祁声音很沉。
看着马车重新驶动，趴在宫墙之上的琉璃瓦上的思季缓缓松了口气，他不得不这么做了，他一定要在禁军前一步找到那个刺客，这样才能证明鬼谷的清白。
刚刚思季又重新回想了一下，那刺客的招式虽然和鬼谷的很相似，但也是有漏洞的，那人不敢和禁军正面对抗，担心的不是寡不敌众，而是太多的模仿鬼谷的攻击招式会自乱阵脚，还更加容易让思季发现。
只可惜这刺客学艺不精，还骗不过谷主。
鬼谷也不都是傻子，如果要刺杀别人，谁会用自己门派的招式？这分明是故意的。因为那人知道，场上除了思季，齐沁兰也知道鬼谷的招式。
而齐沁兰离开鬼谷已久，早有二心，面对这种情况，她不一定会替思季隐瞒……再说，受伤的那个，可是她的结发夫君。
就算她真的念旧情到那种地步了，宫里还有一位也和鬼谷交过手——扶衍。以扶衍的头脑，现场的打斗痕迹足以让他判断出刺客是鬼谷中人，而扶衍就没有理由不揭发鬼谷了。
真是聪明啊……思季在心里冷笑。
那就看谁聪明得过谁吧。
如果思季没猜错的话，扶祁现在已经在去九王爷府的路上了，给思季的时间不多了。
“不管在暗处搞小动作的是谁，惹到我思季……算你出门没看黄历。”思季自说自话。
……
角落里，黑衣人扯下脸上遮着的黑布，低着头将那块黑布缠在小臂上，暂时止住了汩汩流出的血液。
忽然，暗处起了些动静，他先是警惕的抬起头，稍微看清些来人后，又散漫地低下头去，“你交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也希望先生你可以遵守约定，将你手里的证据交出来。”
“那是自然，”带着青铜面具的先生从暗处走出来，“我向来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交易伙伴。”
那黑衣人的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弯着眼睛摇摇头。
“我说的不对吗？”
“对……怎么不对。”黑衣人抬起头，透过青铜面具直视那位先生的眼眸，“这次我做的可是诛九族都大罪，而我之所以敢去做，不就是因为有你这么一个‘值得信任’的伙伴嘛……你会帮我全身而退的，毕竟我还有利用价值……不是吗？”
“聪明！我就喜欢和聪明人做交易……”先生忽然凑近，手掐住拿黑衣人的脸，“你们太像了，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他聪明呢？”
黑衣人打掉掐着自己的手，出言嘲讽：“神经兮兮的，有这功夫还是为自己考虑考虑吧，你对自己的计划就那么自信吗？”
“行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的运气应该也不会太差。”先生无所谓地摊了摊手。
黑衣人沉默了半天，而后说道：“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的品味真的很差，你的面具也是真的很丑。”
……
南启宫，九王爷府。
扶衍猜到扶祁会来，早早地坐在院子里等他，只是还没给我扶祁坐下来喝口茶的时间，翟和殿那边就派人过来了。
“九王爷，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小太监弯腰禀告。
扶衍点点头，站起身就往外走，经过扶祁身边时，淡淡瞥了他一眼，留下一句：“你也跟着，路上说吧。”
扶祁又重新上了马车，这一来一回坐的他头晕，却强忍着难受提起精神将翟和殿发生的事告诉扶衍。
“我早猜到今天会出大事，也怪我没有跟着你去。”扶衍叹了口气，“思季的身份你大概也能猜到了吧。”
“鬼谷的人……？”
“不止，他可是那个七岁便当上鬼谷主的神童啊……”扶衍垂下眼睑，苦笑了一下，似乎也再后悔将这个祸患留在宫中。
可是他没有选择了，他只能听从那个先生的安排，只有这样，他才能和扶衍回到从前，他也不用再因为害怕伤害到扶祁而刻意疏远。
至于那个先生的计划会伤害到多少人，扶衍不想去关注，他只在乎自己身边的人，只在乎柳影和扶祁。
听到扶衍的话，扶祁其实并不很震惊，只是心里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他还是有些难受的。
十三年前，鬼谷新主公然撕毁和南启的盟约，不再附属于南启，此举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原先相对稳定的局面被单方面打破，战争四起。天由借此契机，多次在沂州作乱，而他们鬼谷倒是封山的及时，偏安一隅。
却是苦了流离失所的沂州百姓。
那时候扶祁还尚未出生，具体是怎样都惨状他并不知道，只知道他每一位教书先生对这个鬼谷主的评价都是心狠手辣，天生恶种。
的确是天生的恶种。
当年鬼谷横空出世，有多少江湖上的组织想泯灭这个新生的门派，是南启先祖保下了它，后来，鬼谷和南启又立下了百年合约，本是多么和谐的一派景象……
那位新上任的鬼谷主怎么能背信弃义，损害这百年和谐！那是先辈们拼了命奋斗下来的盛世，他凭什么做主存废？
可不就是没良心的东西吗？
可是……这位新谷主，怎么会是思季呢？扶祁是不愿意相信的。
“九叔，如果他真是鬼谷主，你怎么会轻而易举地抓住他呢？这其中会不会——”
“不会有误会，”扶衍打断扶祁后面的话，“我能抓住思季……你以为我有什么本事能抓住他？就算我能抓住他，他留在东宫那么久，怎么会没机会逃走？还有那次中秋，他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回来？那是因为这皇宫里有他找了十几年的东西，他不得不留下！”
扶祁沉默着，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阿祁，别糊涂下去了，你以为思季是什么人，他怎么会因为你们二人之间那微不足道的感情放弃他十几年的追求？”扶衍恨铁不成钢地说。
“他是有苦衷的……”扶祁固执地看向扶衍，“他不会骗我。”
说话的功夫，马车已回到了翟和殿，一下马车，看到的便是等候多时的齐沁兰，齐沁兰没想到扶祁也回来，还会和扶衍在一块儿，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
“阿祁？你还没回东宫吗……思季呢？”齐沁兰看向一旁的马车。
“他没来，他……不见了。”扶祁说的有些艰难，在这种时候，多一个人知道思季不见了，就会多一个人怀疑今天这件事和思季有关。
“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呢……唉，他做事还是这样冲动。”齐沁兰深深皱着眉，“罢了，衍衍你先和我进来，陛下他还昏迷着。”
扶衍走进大殿，大殿里打斗的痕迹被保留的很好，他一眼便看出方才这里的刺客使的是鬼谷的招式。那刺客鞋底应该是带着泥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加大与地面上摩擦，使得每一步都带着些许泥土，或深或浅的印子，呈现出完整的鬼谷招式的步法。
十四年前他到访鬼谷时，和他发生打斗的那个少年使的便是这套招式，他不会忘记……
“你也看出来了吧。”齐沁兰回头看了一眼扶衍，“我从前让你骗阿祁我自小在宫中长大，就是想提醒自己忘记在鬼谷的一切重新开始，可是我忘不掉，鬼谷对我的、我对鬼谷的情分也丢不掉……我也不相信会是思季做的。”
“皇嫂，我知道你的苦衷，。你当年将阿祁丢给我养，我的确怨过你，怨你不负责任，怨你给我带来了麻烦，但我知道你不是不明是非的人，”扶衍目光沉了沉，“如果这件事情一定要有个了解，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我只希望你莫负了皇兄……”
齐沁兰没有允许让扶祁跟着进翟和殿，正巧他自己也不想进去，于是站在门口吹风，为的是让自己头脑冷静一点点。
他现在心里难受极了，似乎不得不去接受思季接近他是有所图的这一事实，原来这一切，多的只是算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