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翼翼的将折微从匣中捧了出来，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向顾清予：“怎么才能契本命武器？”

顾清予眉眼一动，对苏洛的话似也并不意外，只是看向她，金色的眼瞳中隐隐有光影流动：“师妹不再考虑一下吗？毕竟，本命武器只能契约一次，一旦定下，往后就不能再改了。”

却见苏洛笑着摇了摇头，语气坚定道：“不用考虑了，我要契折微为我的本命武器。”

还考虑什么呢？这天下，定然不会有比折微更适合她的武器了。

＊

夜深，月静霜白，整个九霄宗都被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

玉琉峰，安静的小院内，少女正合眼躺在房中，兀自睡得香甜，今日新契下的本命武器折微被整齐的叠放好放在枕边，莹莹烁烁的紫色流光在暗夜之中熠熠生辉。

一阵微风拂过，院中的草木随之轻轻摇曳，然而风停之后，院中却忽然出现了一道模糊的黑影。

黑色的雾气笼罩在这团黑影的周围，隔绝了人的视线，然而从这团黑雾的形态来看，隐约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形状。

若是此时徽月真人在此，定然会大吃一惊。

九霄宗身为万年大宗，自然有一套十分完备的防御机制，各峰之间也设有不少禁制和阵法，然而这黑影却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身形如鬼魅，没有惊动任何人。

影子在院中停留了一会，而后悄无声息的渗入了少女的房中。

一入房中，黑影就被少女床边的折微所吸引，一团黑色的雾气漂浮在少女的床前，似在打量着什么，雾气下隐约露出一双略显愕然的眼睛。

床上的少女双目阖着，呼吸绵长，显然对此一无所觉。

黑影定定的停留在少女的床前，似是在思虑着什么，又像是戒备。

一刻钟之后，像是下定决心了一般，一缕黑色的雾气缓缓从黑影的身上分离出来，雾气如丝，又像一条盘踞在暗处的阴冷的毒蛇，毒蛇“嘶嘶”的吐着信子，而后顺着少女的手指爬了上去。

眼看那黑雾就要顺着少女的心脉钻入。

“怦”的一声，少女的身上忽然结出一层透明的光罩，紧接着，一点红光从少女的身上激射出来，穿破雾气，径直朝着黑影的方向迸射而去。

黑雾中之人瞳仁瞬间睁大，紧接着，“唔”的一声，那人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

那诡异的红光来的太快，黑影猝不及防，被那道红线正中胸口。

以此同时，床上的少女睫毛忽然颤了颤，大抵是这阵动静惊扰了睡梦中的少女，她翻了个身，似要从睡梦中醒来。

黑影一惊，如旋风一般刮出了少女的房间。

＊

灵霄峰，善渊真人洞府。

“怦”的一声，窗户被人暴力撞开，一道黑影重重的摔到地上。

黑色的雾气丝丝缕缕的散逸开去，露出了黑雾中人的脸。

赫然正是善渊真人。

那道平日里沉稳威严的脸此时阴沉的似能滴水，唇角一道血线蜿蜒开来。

来不及作出多余的反应，他立即闭目，运转灵气，身上霎时青光大作，灵力沿着经脉运转过一圈，而后来到了胸口的位置，盘桓不去，似乎在奋力的抵抗这什么。

原本穿戴整齐的衣衫被微微扯开，从这个角度，隐约可以他心脏的上方，不足三寸的位置，多了一颗灼艳艳的红点，指甲盖一般大小，如同长出了一颗朱砂痣。

一息，两息...

一刻钟过去，善渊真人的眉心蹙的更深，薄唇紧抿，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表情似乎有些痛苦。

忽然，善渊真人睁开了眼睛，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脸色倏的白了下来，而就在此时，他胸口那颗红点似乎动了动，像是有生命一般，往血肉深处钻了钻。

随着那红点微动，一股剧烈的噬心的痛楚随之而来。

“天、道！”善渊真人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从口中吐出两个字，眼神中闪烁着森寒狠戾的光。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双洁净的云文靴缓缓出现在他的面前。

“我告诉过你，不要动她。”漠然清冷的嗓音自头顶响起。

“是你！”善渊真人猛然抬眸，眼神阴鸷的望向来人，彻底放弃了往日里那副伪善的嘴脸，“千机蛊！是你在护着她！”

善渊真人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咬牙切齿道：“你不仅为她炼制天阶法宝，还为她结罩护持，所谓天道，竟因一己儿女私情偏心至今！你还有何资格堪当此世之天道！”

顾清予对善渊真人如此激烈的指控并没有太多的反应，一双淡金色的瞳孔中满是幽冷之意：“是我，但若非你心怀恶念，深夜前去试探，这千机蛊，本来一辈子也不会被激发。”

闻言，善渊真人额角微跳，脸色铁青的咬着牙，却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青年将善渊真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嘴角微挑，勾出一抹讽刺的弧度。

不错，他早就预料到善渊真人不会如此轻易的打消对少女的试探。

虽然他前时刻意以言语加以诱导，让善渊真人有意往儿女私情一事上联想，但一个活了三千多年，为了飞升不择手段，在暗地里下着那么大一盘棋的老狐狸，又怎么可能会如此轻信一切。

昨日不过是因为有太多事挤在一起发生，善渊真人才来不及深想，此时冷静下来，只怕连带着对少女的身份都有了几分猜测。

早在少女在众目睽睽之下渡劫，以及参与楚白俞渡劫一事那一刻，顾清予便知，小火花的身份只怕瞒不住多久了。

随着小火花飞速的成长，未来的每一场雷劫之中，也必然会越来越多的出现她的身影。

天雷化形一事，迟早会被人发现。

既然瞒不住，便干脆不要瞒，他能做的，只有替她尽可能的拖延时间。

以善渊真人心思之深沉与谨慎，有关小火花的身份一事，必然不会放心假借任何人之手，于是，他提前在少女的身上下了一道咒。

若善渊真人没有对小火花动手，这道咒永远都不会被触发。

可惜...

念及此，顾清予眉心微动，缓缓蹲下，眸色幽凉：“你该庆幸，我下的是千机蛊，而非千缠蛊。”

闻言，善渊真人呼吸一顿。

不错，千机蛊与千缠蛊，一字之差，实际效用却天差地别。

千机蛊的蛊虫只有在心中恶念与恨意到达一定的程度时才会被惊动，发作起来虽然痛苦，但也不至于一时半刻便致命。

然而千缠蛊却不同，蛊虫一入体，便会释放出一种如蚕丝一般的细线，裹缠在宿主的血肉之中，汲取血肉以及灵力，直至将人彻底蚕食干净，直至一副皮囊。

一股寒意径直蹿向心头，善渊真人终于明白了，青年今夜之举，是在警示，也是在威慑。

两人之间虽有交易，但从头到尾，天道才是处于上位的那个人，天道若想杀他，易如反掌。

念及此，善渊真人深深吐出一口气，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压下满腔的愤懑与不平，咬牙道：“今夜之行，是我错了，我不会再动多余的心念。”

顾清予自然没有错过善渊真人眸中那一闪而过的阴鸷，眸中也划过一丝阴翳：“你最好说到做到。”

话落，青年不再看他，站了起来，整理着自己的袖口，不徐不疾的说出今夜的第二个讯息：“对了，忘了告诉你，天心石要出世了。”

毫无起伏的语气，却让善渊真人蓦的一顿，抬起眼皮，看了过去。

同一时间，像是为了印证青年的话一般。

“轰隆”一声！

他们脚下的大地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遥远的东方，一道青色的光柱在夜色中冲天而起，直插云霄，恐怖的力量向四面八方震荡开去。

一顿硕大的青莲虚影出现在东方天幕的上空，而后又缓缓消散。

天降异象，有重宝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