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恢复安静,方承谦坐在沙发上紧绷着唇角一言不发,许琢也不管自己闯了多大的祸,抬步上楼,视线略过地上沾血的碎瓷片,停顿一瞬,继续抬步。
“站住。”
许琢站定,转过身竟还对着满脸严肃的方承谦笑了笑,“怎么?”
“谁让你动手的?”方承谦语气沉沉,压制不住的怒火。
“他说话难听。”
“他说话难听你就拿碗砸人家?”方承谦立马驳斥,“许琢,我太惯着你了,垫不清自己几斤几两了是吧?韩辞那样的人也是你敢——”
许琢懒得听方承谦说话,经此折腾,整个人又是难受起来,身体疲软,拖着步子往楼上走。
“站住!”方承谦提高音量,阔步走到许琢跟前,拽着他的手不松,“我跟你说话,是聋了吗?!”
许琢挣扎不动,连着发烧的恼火一同烧起来,抬手给了前面的人一巴掌,冷道:“我就这样做了,你弄死我!”
力道不大,但扇在方承谦脸上,那意味可就不一样了。方承谦转正头,摸了摸刚才被打的脸颊,一改怒容,笑望着许琢:“胆子真是不小。”
说完话,许琢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再次反应过来被方承谦扛到肩上,他立即明白方承谦想要做什么,气骂道:“方承谦!你敢!”
方承谦没有应答,恶狠狠将人甩到床上,望着眼前缩成一团的男人,冷笑,此时看着倒是脆弱,谁知道他之后还能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给你一次机会,和我去道歉。”
许琢猛地被摔,即使是柔软的床铺,也十分难受,好似五脏六腑都发生偏移,止不住得咳嗽,脸涨得通红,“咳咳……滚……想也不要想。”
“你说的,我给过你机会了。”
许琢脑子昏昏沉沉,几乎听不清方承谦在说些什么,不过手边如果有趁手的工具,他也一样会砸到方承谦的脸上。
一阵窸窸窣窣,不知道方承谦在干什么,紧接着一双冰凉的手覆上他的脸,许琢情不自禁轻叹,滚烫的热气喷洒在方承谦手背上,方承谦手顿了顿,再次将眼罩给人戴上。
感应到许琢的躲避,方承谦低声警告:“别动!”
说完,将许琢的双手双脚干脆利索捆绑住,“你就待在这里反思。”
“王八蛋!”许琢看不见,手脚被绑住,又是全身虚弱,可嘴上还是不饶人道:“你的爱真廉价,随随便便一个长的像的人都能成为替代品,我真为——嘶——”
下巴被人掐住,那力道恨不得将他的骨头碾碎,更让许琢知道方承谦的逆鳞,继续道:“生气了?敢做不敢认?”
“闭嘴!”
“我偏不。”许琢即使眼前黑暗,可他还是真心笑了,笑得苍凉。
一个柔软的唇带着羞恼堵住了许琢的嘴,两人彼此含恨撕咬,势必要将血肉相容。
一吻毕,房间内一时安静,只有呼吸声。
许琢气喘吁吁,感应到方承谦的坚硬,羞辱道:“一个吻而已,废物。”
他看不见方承谦,依靠耳朵听见抽拉抽屉的声音,接着一个清脆的铃铛声音响起,像是故意一样,方承谦拿着铃铛在自己耳畔摇了摇,阵阵响脆,好不悦耳。
然而许琢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听见方承谦说话:“戴上这个,会不会好一点?”
没等许琢拒绝,又听方承谦道:“响一次,做一次。”
许琢的衣服早就不翼而飞,小腿被人抬起,那只手向下游走,直至脚腕才算停下,本就因发烧而浅红的皮肤经触摸,更加潮红。
方承谦将铃铛绑在许琢脚腕上,轻轻用手晃动,叮铃铃铃铛声响起。
许琢听到方承谦隐忍喑哑的声音,“开始了。”
铃铛声如鬼魅缥缈,响了整夜,直到天光蒙蒙亮起,才算停下。
许琢带着眼罩分不清昼夜,困倦中听见方承谦的声音,“有什么事喊T……机器人,我走了。”
语音落,“咔哒”关门声响起,接着房间彻底陷入静寂。
许琢睡不着觉,手脚被绑着,没人说话,也无事可做,在脑海中不禁开始思考如何完成任务。
方承谦这个疯子已经没办法沟通了,可徐嘉年又在哪里?他是否知道徐嘉洛已经死亡?
满重疑云。
昨晚的酸楚随着动作蔓延全身,许琢紧锁眉头,昏睡过去。
中途被人叫醒喝了口水,没有吃饭,再度沉睡。
一连三天如此。
许琢已经完全分不清白天黑夜,眼睛也习惯了黑暗,没有人和他说话,偶尔只有机器人前来送饭,然后很快离开。
他快疯了。
仅仅三天,许琢瘦了一圈,瘦削下巴长着青茬,他也懒得管。
又是过了两天。
机器人如往常前来送饭,听到许琢沙哑道:“叫方承谦来,我去道歉。”
许琢埋在被子中手握紧,掌心的刺痛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不能一直在这里耗着。
他要找机会出去。
夜晚。
熟悉的脚步声一步步靠近,许琢愣神的眼睛眨了眨,一闪而过的厌烦,殊不知早就落在方承谦眼底。
给许琢戴的眼罩并不是普通的,而是一种新科技智能眼罩,配有指纹锁,水蓝色荧光流转,佩戴眼罩的人看不见外面,可别人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许琢,就这么讨厌我么。
方承谦不敢上手,只能用眼睛将人描摹一遍又一遍。
“方承谦。”许琢轻启唇,吐出名字,不带任何情感。
“在。”
方承谦还是没忍住,上前摸了摸许琢清隽的脸,“瘦了。”
手心触碰到许琢的脸,温热却让人恶寒,许琢压着恶心与方承谦对话:“我可以和你──”
“嗯。”方承谦打断他的话,手指向上摸到锁扣,轻轻触碰,眼罩散落。
他道:“以前是我太极端,伤害了你,我向你道歉。”
明亮的灯光入眼,许琢下意识的偏头闪躲,紧闭着眼,好一会儿才适应光亮。
这一动作更惹方承谦心疼,这些天他故意没有回家,但在监控中无时无刻不在看着许琢。
许琢没有回应那句道歉,问:“什么时候去?”
“不急,等你养好了身体。”
许琢冷笑,反唇相讥:“当时把我关屋里的时候可没有说让我养身体。”
“嗯,我的错。”
方承谦盯着人,满眼歉意,许琢看得皱眉,“你又发什么神经?”
“你想什么时候去?”即使这样被人说了,方承谦也不再生气,反而好脾气地询问许琢意见,“什么时候都可以。”
今晚的方承谦太过反常,许琢一时不知道他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并没有说话。
“今天晚上会不会太赶?”
方承谦见许琢看着自己不说话,便默认了他想要今天晚上去,只好给出建议:“明天吧,我知道你想出去。”
许琢点头,算是回应了,扭过身躺下闭眼,一句话也不愿与人多说。
房间传来一声轻微地喟叹,紧接着是步伐离开的声音。
许琢躺在床上,思绪乱绕,加上白天已经睡过,现在的精神格外好,抬头一看,钟表指向了三点四十七。
窗子刚才被机器人打开,夜晚的风吹进来,许琢看着那冰冷泛着光泽的的防盗栏,走了神,没有听见身后的声音。
直到床铺塌陷一块儿,许琢回过神,重新闭上眼睛装睡,腰间一双手灵活游走,摸到许琢身前,找到他手腕的位置,轻轻将锁打开了。
“睡吧。”
声音低沉沙哑,好似就在耳畔,许琢猛地睁眼,勉强压下心中烦躁,无神盯着地面看。
又过了会儿,许琢隐隐有些困意,闭上眼睛,感受着背部紧贴有力的胸膛,一声又一声强劲的心跳,慢慢地,两人呼吸逐渐同频。
方承谦进屋前从监控里看到了许琢在装睡,不过他没有拆穿,他能感受到许琢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呼吸也变得绵长,这才睁开眼,看着前面一颗圆润的后脑勺,忽而轻笑。
他抬起手替人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轻而缓地开口:“我曾经有位爱人,但我犯了无法弥补的错,他离开了。”
“许琢,我承认第一次见你,把你错认成他,但后来我发现你们两个只是长得相似而已,其他方面……太多不同。”
许琢没睁眼,静静听着方承谦说话。
“我已经失去了他,不想再失去了你了。”方承谦忽然以一个示弱的姿态埋进许琢的颈窝,闷着声音道,“我太怕你离开了……像他一样。”
湿润、温热的眼泪滑进许琢的脖子,他默默无声听着这一段剖心的话,狠了狠心,装作咕哝一声:“方承谦。”
一时,方承谦紧张应答:“怎么了?”
“方承谦……恶心……滚……”
方承谦听清许琢的梦话,不再说话。
死一般的沉寂弥漫房间。
又过了不长时间,方承谦轻拍许琢的后背,干涩开口:“睡吧。”
这漫长的几分钟里,两人都是不好受。
许琢睁开眼,泪水充斥着眼眶,无声滴落,洇湿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