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路过大学,冯华年让徐向南自己回去,他想去看看拖把。
拖把离开已经三天了,本来冯华年还以为,拖把再见到他会像在家里等他回家那样,一下就扑到他腿上。
他到南门的门卫室,吴叔正在执勤,他指指后面让冯华年自己去看,还说:“这小狗娃活泛得很,它过来这几天好多学生来看它。”
冯华年拎着一袋大学校门口的里脊肉过去了,拖把很喜欢吃这个,以前石头去他家会带,他总不让拖把多吃,每次小家伙只能吃完自己的一两块然后可怜巴巴地蹲在地上呜呜叫,这次他特意没让老板放调料,打算多给它吃几块。
他见到拖把时小家伙正在啃一个玩具,球球看到他抬了下头,又趴了下去,拖把完全没注意到他来了。
直到里脊肉的香味把拖把吸引过来,它才注意到冯华年,比起冯华年,那袋里脊肉似乎更重要。
世态炎凉狗心难测,冯华年撇撇嘴,蹲下去用筷子夹出一块,吹凉了放进拖把的小饭盆里。
他也给了球球一块,他看看球球,没有变胖,又看看拖把,没有变瘦。
才三天,能有什么改变。
他蹲在那慢慢把一小份里脊肉给两只狗喂完,拖把像只小猪,带着球球也吃得欢了,吴叔换班回来,对冯华年说:“这几天大狗吃得多了,他俩现在处得可好了。”
“拖把还适应吗?”他问。
“他可适应了,能吃能睡能玩儿。”
冯华年心情很复杂,拖把这没心没肺的样子让他觉得他这个主人也没多重要,但是又能怎么办呢,他蹲下去揉着拖把的头,它只是一只小狗而已。
——
这天晚上石头和宁非凡约了一个人。
宁非凡说,就是当初宁飞跃要介绍给冯华年的那个女生,宁飞跃从小到大的姐妹,叫李苒。
那是徐向南的前女友。
下午宁非凡问,冯华年知不知道徐向南是同性恋的时候,石头只答了一句‘我哪知道’,后来他被叫走帮忙,宁非凡继续在外面发传单,不过她的传单都给室友发了,她跟了那两个人一路,最后回到剧院,悄声问同样心事重重的石头:“年哥也是吗?”
“他当然不是,你干嘛这么说?”
石头的否认或许是太快了,就像早就安排好要这么回答一样,宁非凡一直盯着他:“我只是感觉。”
“那你就别乱感觉了。”石头继续低头去修今天被一个小子踩坏的椅子。
冯华年和徐向南之间的那种气氛,不难猜,就像当初他只是看了一本相册就猜出了冯华年喜欢的人是谁,所以,今天宁非凡看到的场景,是代表那两个人已经在一起了?
他的扳手在螺丝帽上砸了一下,椅子修好了。
他心里像塞了一团粗糙的毛线,他想坐着冷静一下,可是宁非凡就固执地站在一旁等他,他只想赶快收工,回去找个清净的地方自己待着。
“阿照,”宁非凡在后面跟着他,突然问了一句,“你也是吗?”
石头停住了,他愣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
“我?”他看着宁非凡,“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很生气。”宁非凡说。
石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控制不住,一看到徐向南和冯华年相亲相爱的样子他就烦,他渴望了很久的生活明明刚刚开始,徐向南一来就全部给抢走了,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徐向南是冯华年掏心掏肺喜欢的人,而他,叠了三重身份也抵不上一个喜欢。
他扯着嘴角笑了一声:“我没生气,累了,我想回去睡觉。”
宁非凡还是跟着他,最后干脆几步跑到他前面堵住他的路,仰着头对他说:“徐向南不是什么好东西。”
石头问宁非凡这是什么意思,宁非凡说她也说不上来。
“反正小苒姐被他渣了之后,还休学了,来我家住了大半年,天天哭,在我家烧照片烧到邻居报警。”
宁非凡打电话问她姐,宁飞跃没接,她就直接打给李苒,约她一起出来吃个饭。
“不吃了妹妹,我最近减肥,”李苒禁不住宁非凡一再邀请,最后说,“那你请我喝杯酒吧。”
酒吧是李苒挑的,一个清吧,不吵不闹,都是三五成群的人点杯酒坐下聊天,聊天内容也被酒吧里悠扬的音乐盖住了。
他们坐在酒吧等了二十分钟,李苒才拎着包过来坐下,她看到石头,笑着摸摸宁非凡的脸蛋:“介绍男朋友给我认识啊,你姐呢?”
“不是,不是男朋友,好朋友,”宁非凡摆摆手,“我姐下去看项目了,不在这儿。”
“那你单约我啊?有事吗?”李苒招呼服务生点了一杯威士忌。
“是,”宁非凡看了眼石头,把提前编好的说辞说给李苒听,“就是我们俩有个朋友,关系很好,然后今天我才知道,他谈了个男朋友,是......徐向南。”
听到这个名字,李苒那本打算津津有味听八卦的脸瞬间变得失望透顶。
她拿起酒杯,喝着酒听宁非凡说:“我不想看他被徐向南祸害了,但是他现在恋爱脑上头,所以我就想着,问问,徐向南当初做过什么,然后我去劝他,叫他分手。”
李苒转着酒杯里的冰块,扑哧笑了一声。
“你说的朋友是个男的?”
宁非凡点点头。
“别劝,让他谈啊,有什么好劝的。”
“可是徐向南这个人......不行啊。”宁非凡看李苒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有点急。
“他都喜欢徐向南了,他能是什么好人?”李苒把酒杯放下,擦擦手上的水,倾着身体对宁非凡说,“而且你也说了,他恋爱脑,这种人,你劝他他只觉得你多管闲事,说不定还会跟徐向南骂你呢,你就让他谈,撞了南墙他就回头了。”
李苒闭口不提那时候的事,宁非凡看了眼石头,石头也没有表示。
气氛有点尴尬,她想戳戳石头叫石头说话,石头却突然看向李苒开口问了一个完全无关的问题:“小苒姐,你要去看白夜行话剧吗?”
李苒低头看看包里露出来的宣传册,拿出来甩甩说:“是啊,买不到票,我表妹非要高价买黄牛,三千块钱一张票那些牛真是穷疯了。”
“日本的剧团,就来演一场,是被炒得厉害。”
“行了,”李苒又把宣传册放回包里,站起来对宁非凡说,“那我先走了,改天你姐回来带你一起吃饭。”
“小苒姐,”石头跟着站起来,掏出手机说,“我能跟你加个好友吗?”
李苒回过头,笑着露出两个酒窝:“怎么?你看上我啦?”
石头轻轻摇摇头:“那个朋友,对我很重要。”
五一的最后一天假期,李苒收到了石头发来的消息,问她有没有空喝杯酒,还在那个酒吧。
李苒知道石头的目的是什么,虽然不想去,但是能免费喝酒,还能看看年轻帅气的脸,她也不算亏,于是她就从床上爬起来,化好妆过去了。
还是在上次的那个沙发,这次连宁非凡都没有来,只有石头一个人。
李苒坐下,点了一杯调制鸡尾酒。
“问飞跃没问出来,又来找我啦?”她把腿搭起来,调戏地笑说。
石头抿抿嘴,确实是这样,宁非凡想从宁飞跃嘴里套出话,但宁飞跃人不在省城,最后干脆连亲妹妹的电话都不接了。
石头没多说什么,掏出来一个白色信封放在李苒面前。
“这什么,钱啊?”李苒把信封拿起来,从里面抽出两张票,他吃惊地看看石头,“白夜行?”
石头点头。
“三千一张买的?”李苒又把票装回去,“你傻不傻?”
“不是买的,内部票,二楼,不过是前排。”石头说。
“怎么搞来的啊?”她问。
“我同学有门路,我答应暑假帮他做义工,记他的名字。”
“分也加他头上?”
“嗯。”
李苒饶有兴趣地看着石头,觉得这人天真得可爱。
“行吧,我收了,”李苒把信封装起来,又说,“但是我提前说好,我和徐向南的事没有那么劲爆,对你朋友有没有用我可不敢保证。”
“我只是想多了解一点徐向南。”石头说。
李苒靠近沙发里,回忆说:“我大学在河北,他在北京,我是在回家的火车上认识他的。
那时候火车时间长,一坐就是十七八个小时,刚上大学那会儿,不会打扮,长得也一般,没人追,没谈过恋爱,班里连多说两句话的男生都没有,所以在火车上靠着他肩膀睡了一觉之后我就沦陷了。
徐向南这个人,从认识的时候就是个笑面狐狸,长得也像狐狸,白白嫩嫩的,说话特别有礼貌,特别会关心人,车上挤,他还把靠窗的位置换给我,我哪见过这种场面啊,他说要我的联系方式,我就给他,他给我发短信,我收到就回。
他还来我学校找过我两次,第一次给我带了很多北京特产,第二次请我宿舍一起吃饭,她们都说这是我男朋友,我也就把他当做男朋友了,后来想想,他甚至都没正式给我提出过交往。
认识半年之后,我就跟他开房了,从那时候起我就更认定他是我男朋友,有时候看我室友跟男朋友吵架啊闹别扭啊,我还在想我多幸运,我们就不吵,就算偶尔有点小脾气,徐向南也马上把我哄好。
我天天脑子里想的都是他,给他织围巾,织毛衣,买衣服,买鞋,我的生活费一大半都花在他身上了,但是他也不光花我的,我去北京找他,那时候很多男的为了省钱会带女朋友住宿舍,他不,他带我出去开高级酒店,带我出去吃喝玩乐不让我花一分钱,你说如果是这样,他算不算一个很棒的男朋友?”
石头和李苒对视着,没点头也没摇头,一个男的如果不缺钱,做这些事其实很简单。
“后来大概又过了一年,我大三的时候,我很明显感觉他对我冷淡了许多,我找他,一开始他敷衍过去了,最后一次他直接说,他不想再联系了。
我一下就崩溃了,我室友说他肯定劈腿了,异地恋最终都会以劈腿收尾,我不服啊,我就去他学校找他,他不接我电话,我就到处问,找到他的时候他和一个男的在一起,那男的挽着他的胳膊,比我还会撒娇,当然,长得也比我漂亮,一个......非常漂亮的男的,”她说着喝了一口酒,“那是我第一次见两个男的谈恋爱,我就觉得恶心,徐向南过来跟我说,那是他男朋友。
那时候我就跟个疯子一样问了他很多问题,为什么要和男的搞在一起,什么时候劈腿的,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男的和我分手等等等等,结果徐向南说,他和我之间不能叫分手,那个男的是他男朋友,但我,不是他女朋友。
我听到这个说法人都傻了,我说那我算什么,他说是朋友,如果我愿意以后还可以继续做朋友。
他还劝我,向前看,多充实自己,不要拘泥于爱情。
很好笑吧?
我听不进去,回学校之后就一直浑浑噩噩的,课也不上了,就一直想他,然后我想再努力一次,我想把他抢回来,我就又跑去他学校了,这次我没见到徐向南,见到了他那个男朋友。
你知道吗?那个男的身上穿的毛衣还是我织给徐向南的,我一下就哭了,蹲在他们自习室哭,那男的竟然还细声细语地把我拉起来,带到没人的地方,坐在我旁边对我说,你跟徐向南怎么还能玩真心呢。
他说,‘你别把我当小三,真要算起来你才是,你都应该算小五小六小七小八了’,我不懂啊,我抓着他问,然后我才知道,那个男的和徐向南,大一刚开学就在一起了,但是他们两个谁也不管谁,俩人在一起腻了,就去找别人,玩够了,就再回来接着谈。
他说,徐向南这种人,只适合和他在一起,他们才是同类。徐向南的爱,比宿舍电压还不稳定,他这段时间想要疯狂,就去找个疯子爱,那段时间想要真情,他就去找个痴情种爱,过段时间想要安定,就去找个让他安心的人爱,他的爱五花八门,没人能跟上他爱人的脚步,他爱每个人,都有目的和期限。
我彻底放弃了,但是感情上走不出去,那时候年轻啊,动不动就要死要活,又正好撞上换宿舍,换到的室友关系很差,我一哭她们就跟我吵架,实在没办法就休学了,回家我爸也骂我,我就搬去了飞跃家,一住就是半年,这才走出去。”
李苒的酒喝完了,她说这就是全部了,说大可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