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哥舒良贤每每会为陈昭抱不平:女孩子喜欢穿一些漂亮衣服,无可厚非,她爹娘又何必如此老顽固,非要她换上长衣长裙,掩住她那美好的姿容。
哥舒良贤心中对陈昭的那份情愫,在与日俱增,懵懂青涩的他终于有一天按捺不住,向陈昭表达了自己的爱意。
而陈昭居然当即便表示拒绝。
哥舒良贤伤心之余,亦诧异地发现,原来自己那吸引众生的魅香,对陈昭不起作用!哥舒良贤虽然有所泄气,却非但没有打算放弃,反而更加昂扬起来:陈昭不受魅香的影响,便意味着,她是村内唯一一个真心待自己之人!既如此,自己便更加不可放弃这个女孩!
那时,年少的哥舒良贤还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愿意真心为陈昭付出,那么陈昭迟早会有喜欢上自己的一天。
哥舒良贤对陈昭一再的示好,使得陈昭成为全村女孩的“公敌”,她们嫉妒陈昭能够获得哥舒良贤的青睐,每当哥舒良贤上前与陈昭攀谈时,周围的女孩便纷纷紧盯着他们二人,那眼神可以用“望眼欲穿”来形容。尤其是莺莺,有一次忍不住叫喊起来:“哥舒良贤又去……”话至一半,她自知失言,于是连忙缄口不语。
然而哥舒良贤对陈昭屡次的关心和照顾,反而令陈昭逐渐心生厌恶。这不能怪陈昭,是那时的哥舒良贤还根本不懂如何去爱一个人,爱一个人,就算爱至透骨入髓,也不能忘记为所爱之人留一份自主的空间。而哥舒良贤恰恰不懂这些,起初陈昭只是委婉提醒,希望哥舒良贤不要打扰她的生活,但哥舒良贤不懂;后来陈昭明示,哥舒良贤若是没事,就不要来找她,但哥舒良贤不听;直至后来陈昭忍不住对哥舒良贤骂出“滚”,哥舒良贤这才晓得灰溜溜地离开,但第二天仍会如期而至。长此以往,陈昭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而哥舒良贤却还浑然不知。
而哥舒良贤的爹娘,只当是少男少女之间的打打闹闹,也就没有太当回事。
此后,村子内来了四个官差,看起来似是高手。不知为何,他们于村内四处打探,最后找上哥舒良贤家的门来。这四个官差的问题也很奇怪,一再旁敲侧击地询问,村里是否存在异域风情的女孩,哥舒良贤的爹娘本连连摆手,声称自己毫不知情,偏生哥舒良贤这时插进话来,意在炫耀自己对陈昭的了解,说他认识一个这样的姑娘,名叫陈昭,衣着有时不同寻常,还会跳不同于中原风格的舞蹈……
哥舒良贤不知,就是他的这番好事之辞,为陈家招来祸患。
那四个官差,奉命前来这个村庄搜查邪教残孽,而哥舒良贤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他们要找的人,正是陈昭。陈昭这个名字,是她的假名,至于真名,村庄上下,除了她的那对爹娘,谁也不知。而她的那对“爹娘”,其实也不是她的亲生父母,严格来说应该是她的下属。
陈昭的真实身份,是远方他国摩尼教的圣女,虽年级尚小,但在教中地位极高。而摩尼教,在中原亦被称作明教,更有一个令人更为熟知的名字,“魔教”。明教圣女化名陈昭,联合自己的两名下属生活在村里,以此掩人耳目。
难怪陈昭喜欢穿那些西域的奇装异服,原来她本就是异域之人。
此后多年,哥舒良贤亦考虑明白,自己的魅香之所以对陈昭无效,应当是缘自陈昭身为明教圣女,从小修习一种名为《琉心咒》的心法,可以修身养性,时刻使自己的心性保持在安如镜水的状态。而能令修罗道之魅香效果失效的两种人,一种是修心静气之人,一种是功力深厚之人。而陈昭恰恰属于前者。
陈昭被那四名官差带走的时候,哥舒良贤不顾劝阻,试图将陈昭救下,被其中一个官差一脚踢翻:“滚!这邪教残孽不是你供出来的吗?现在想反悔了吗?”
哥舒良贤连连哭道:“官爷,我错了!那些话都是我心口胡诌的!你就当我放了个屁,把她全家放了吧!”
那官差怎么会理,哥舒良贤再次欲上前争夺,又被官差一脚踢翻,哥舒良贤捂着胸口,痛得站不起身。
他永远无法忘记,陈昭被带走之前,恶狠、嫌弃地瞪他的最后一眼,她什么都没说,但她最后掷下的那个眼神,胜过千言万语,直至那时,哥舒良贤才真正感受到陈昭对自己的厌恶。
哥舒良贤被官差踢伤,而村里的医疗条件又极为有限,于是哥舒良贤的爹娘二人,便把他送到城里医治,暂住在哥舒良贤的姨妈家中。
就在哥舒良贤在城中养伤的期间,他的爹娘被人残杀,而凶手正是陈昭的那对“爹娘”。他们和陈昭自被官差带走之后,过的是生不如死的日子。尤其是陈昭,甚至屡次遭受官差和狱卒的□□,终有一次陈昭不堪受辱,与猥亵自己的狱卒拼命,最终死于多人的群殴虐待之下。
而陈昭的爹娘,在受押解的路上,找机会得以逃走。他们没作任何犹豫,当即便奔赴哥舒良贤家中,将哥舒良贤的爹娘杀死:他们带着陈昭来这个村子落脚,本想摒弃过去,安安稳稳地度此余生,哪知,他们被哥舒良贤给“供”了出来,如此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而哥舒良贤此时还在姨妈家养病,恰好躲过一劫。
第二天,陈昭的爹娘再次被捕,官府恐其夜长梦多,匆匆过了手续,便将二人铡死。
当哥舒良贤伤愈归家,了解发生的这一切时,他的脑袋“轰”地炸开,他感受得到,他的心中除了悲伤、后悔和愧疚,还存在数不清的复杂情绪,但他实在说不出,此时内心已经是何样貌。
他辞别了此前照顾他的姨妈,变卖了家中的财物,往远方而去。这个伤心之地,他实在待不下去。
越是单纯的人,在发生转变之时,就越容易颠覆过去的自己。
在旅行的途中,哥舒良贤逐步掌握对于自己魅香的控制,已完全可以做到收放自如,而且作为修罗道的战力也就此觉醒,轮回六道之人,战力一旦觉醒,便是远超门派掌门级别的实力。他已有能力保护一切自己的想保护的人,可惜,从此以后,他再无想要保护的人。
他的心已经空了,不想再去珍视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此后期年,他哥舒良贤交往过数不清的女人,有对他用情至深的纯情女孩,有跟他一夜风流的俊俏寡妇,有因他憧憬爱情的懵懂村姑,有早已阅人无数的头牌花魁……但哥舒良贤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这不是爱情,这全都不是爱情,他不会再爱任何人。爱情,不见得就是什么甜蜜、浪漫,更有流泪、心碎,他那段一厢情愿的爱情,害死了陈昭,害死了自己的爹娘,更使得自己再也不会在意任何一个女孩。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再动心了,不再动心,便不会再有伤害。——爱情,本就不是一个人必需的东西。
那个对他用情至深的纯情女孩,于一日清晨起床,便再也找不到哥舒良贤的身影,后来认命嫁给邻居,新婚之夜,被发现没有落红,往后余生因此时常被夫家人打骂;那个跟他一夜风流的俊俏寡妇,向别人炫耀她的风流史时,被她一个邻居捅死了,原来这个邻居一直暗恋她,得知她是这种人之后,一时急火攻心居然做了傻事;那个因他憧憬爱情的懵懂村姑,在哥舒良贤的不告而别的一个月后,上吊自尽,她的爹娘守着她的尸体,哭了三天三夜;那个早已阅人无数的头牌花魁,在哥舒良贤离开之后,每每接客,都是冷冰冰的,好似寻常男人已经再也无法满足她……
在诸多女人之中,“刮骨刀”橙亦湘是个意外。寻常女人,往往只会成为哥舒良贤的玩物,而“刮骨刀”橙亦湘却使得哥舒良贤感受到,她虽然也可以做你的玩物,但仍是她在控制你。
“刮骨刀”橙亦湘之所以能与哥舒良贤相识,其实还是哥舒良贤主动结交的。
酒馆内,一个长袖短裙、不穿鞋袜的姑娘独自饮着一壶酒,两条白腿甚是晃眼,一双玉足在长椅上踢来踢去,引得周围的男人无不斜目偷看。而哥舒良贤不顾周围人之目光,径直走上前去,问道:“姑娘就是‘□□’?”
橙亦湘又灌一口酒,浅浅一笑,回答说:“是我。”
哥舒良贤又道:“那么,你便是‘四人祸’之‘刮骨刀’了?”
这话引起了橙亦湘的兴趣,她媚眼如丝地放下酒壶,柔声说道:“世上的男人,知道七大罪之‘□□’的不少,知道‘四人祸’里‘刮骨刀’的更多,但知道‘□□’就是‘刮骨刀’的,可是寥寥无几。——你似乎不是个寻常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