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都是去死的活。
呵。
尉回一哂,被朱强无耻的态度气笑了。知道这些鬼不把鬼的命当命,没想到如此不当命。
说得轻轻巧巧,普通鬼在他们眼里还比不上路边的石子,都是问路的东西,挡道了一脚踢开就行。石头被踢开只是滚远了,这些被当作耗材的鬼连渣都不会剩下。
若是当时他没在黄泉街,李子书必死无疑,灰飞烟灭都算得上好下场。按她那架势,不是被炼化成厉鬼,丧失理智四处作乱,就是自爆在黄泉街,接着引起大乱。再或者侥幸逃出黄泉街,难免不会成为剥灵蚀骨阵的养料之一。
活生生的鬼,哪怕因为怨气重百年之内无法投胎,可活着毕竟还有希望,死了就真的没了。
尉回想到店里忙碌的小家伙,为了让她赚点功德消解怨气,不得不让年轻的小鬼成天围着厨房打转,一到地府就开始工作,年纪轻轻如此浪费大好时光。
就是这样李子书也没有一点怨言,每天捣鼓她和孟婆研究出来的怪味汤,乐呵呵地过一天是一天,简直就是地府认真改造好好生活的宣传好模板。
这么好一鬼,竟然被当成可有可无的耗材,无论如何结局逃不过一个死字,这群恶鬼当真是该死啊!
尉回面沉如水,示意朱强继续。
朱强眼神乱飞,不停关注周边几个鬼差的位置。尉回抬手扬了扬,阴癸反应很快,立刻把离得近的几个阴差全都叫到自己身后。
一看鬼都走开,朱强这才压低了声音继续说到:“那个女鬼最后没有回来,我以为她折在黄泉街了,谁知道第二天听说十八狱把和她一起的两个男鬼抓了,我一寻思,那两个男鬼活着,那她绝对还活着。能活着说明什么,说明黄泉街真的有能解决怨气的办法!说不定孟婆真的就在黄泉街!”
“要不是他们威胁我说,如果不替他们干活就立马把我弄死,还说什么地府鬼差里到处都是他们的鬼,打个招呼的事,我就算死在大街上都没有鬼敢过问。我才到地府几天,又没有钱又没有权,他们差点把我脑袋都捏碎了,我能怎么办,我害怕啊!”
朱强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抽空呼吸了一下:“其实我一点也不想不管那些鬼怎么想,什么地府这的那的,我通通都不想要,我就想好好过完排号的日子,赶紧投胎回上面去。在这不仅要自己干活赚钱,还天天被鬼拎着脑袋,这日子我过得是够够的了!”
朱强讲得唾沫星子横飞,要多真诚有多真诚,把自己说得像是个误入歧途但知道悔改的无辜好鬼,明里暗里向尉回传达自己已经改过自新,能不能放他一马的意思。
尉回心底冷笑,满嘴谎话,死性不改。
知道不能全说假的容易被拆穿,一句话里真假参半,乍一听还以为是什么好人自白,仔细一听完全经不起推敲。
实在懒得拆穿他的那些谎,和这泼鬼扯皮就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嗯嗯啊啊地糊弄过去。搪塞应了两声,尉回开始把话往自己想听的上面引。
“然后呢,张刘家又是怎么回事。他死后的怨气堪堪到进黄泉街的标准线,可是张刘家到地府之后自行消解了一部分,不可能找到黄泉街入口。你做了什么让他重新进到黄泉街?”
张刘家到麻辣烫店里的时候,身上怨气撑得快炸,魂魄明明灭灭,看着就是快死的样子,可他不仅没当场炸开,甚至还是一路走来的。
躲过了在黄泉街入口检查的鬼差,监测阵法也没有察觉异常,就这么像个随时爆炸的炸弹,一路平安无事地走到了麻辣烫店。
“哎嘿,那就点小手段,不值得一提……”
尉回横了朱强一眼,警告之意明显。朱强不得不收敛差点摆出来的嘴脸,老老实实解释道:“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吗!!他自己的怨气不够那就补到够为止,这种手段虽然难学,但是一般升到二级掌魂使之后,上面有鬼来教。他们给了一种瓶子,要用的时候把里面东西放出来全部喂进那个鬼的嘴里,再拿根针从头顶插进去就可以了。”
“自己的怨气足够,监测阵法就觉得这鬼只是从里面跑出去的,很容易再把他弄进去。黄泉街街口检查的鬼差看见怨气这么重的鬼,也不会多问,只要不露怯很容易蒙混过关。”
说的很有道理,但这里面漏洞很大。
首先,最大的问题是这些鬼抽怨塞怨的技术。向鬼身体里填塞不属于自己的怨气,方法有可能就如朱强所说是使用那个瓶子,但只要从头顶随便插个针就能封住怨气是不可能的。无论是手法还是功力,再到针所要下的位置,只有封住特定穴位、一定深度,这项功法才会起作用。
当时山途能找到李子书头顶的针多亏了尉回的提示,那针扎得极深,几乎只剩下一点在头皮,紧紧嵌在骨头里,拔出来也花了不少功夫。
他们所谓的掌魂使,应该就是指一群在地府修炼过一段时间的鬼,对鬼的身体有一定掌握,知道怎么下针去封住七窍,又能很好地控制住鬼不像漏气的气球松手就飞走了。
把鬼体内怨气增加到能通过黄泉街的最低浓度警戒线还说得过去,但监测阵法那环简直是胡说八道。
监测阵法运行数年,从未出过差错。怨气数值在线上的鬼,怎么样都走不出黄泉街,和鬼打墙一样。而数值在线下的,警示时间一到,立刻会出现有点修为的鬼,把硬闯的鬼弹射出去。
黄泉街的鬼没有“跑出去”一说,几乎全是因为“刑满释放”。要么脱胎换骨,排千八百号等着投胎,要么怨气深重无法解,最后丢去奈河底继续呆着,等着几千年岁月一点一点把他们身上的怨气洗净。但可惜大多数的归宿就是在奈河底呆到天荒地老。
一个新面孔出现,身上带着只多不少的怨气在外围溜达,监测阵法是死板不是傻,哪可能那么好糊弄。
不是阵法的问题,那就是街口检查的鬼差出了叛徒。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后来乌白一个外来妖,能够一头扎进黄泉街来。
没想到这帮家伙渗透这么多地方,连黄泉街守门的都不例外。得立刻告诉北颜,让他立刻那黄泉街周围的鬼差全都换成亲信。
黄泉街不能出事,这是尉回和北颜达成的共识。
黄泉街不仅怨气极重,是一点就炸的燃料桶,而且孟婆真身和三生石那块原身都在其中。两鬼常年镇守在一头一尾,但凡他们出现意外,黄泉路会陷入混乱,整个轮回秩序将彻底崩盘。
于是北颜用真奈河对接假黄泉,一旦有鬼在黄泉街出事,山途马上把鬼拖进河底关押,形成非常迅速的押送通道。
朱强嘴里没有一句实话,不过可以得到不少信息,足够补齐尉回看不到的那部分。
或许李子书一行是偶然被挑中,张刘家绝不是意外。
他们知道李子书脱离了自己的控制,随手收服的清林也被抓进十八狱,立刻意识到黄泉街肯定会出所有鬼意料的事情发生。
孟婆或许真的在黄泉街里,但救李子书的或许不是她。女鬼被送到十八狱时状态糟糕,却能在很短时间内恢复,这时候孟婆已经离开有段时间。十八狱的鬼差肯定没有解决办法,先前因为怨气出事的鬼不止这一个,通通都没了后续,不会在如此短时间内救下一个没什么用的女鬼。
如果这个女鬼不是被孟婆所救,那么除十八狱之外,只有黄泉街有人知道李子书的状况,相当于在黄泉街里还有一个他们没查清楚的存在。
那天晚上尉回如果没有放心不下去了十八狱救下李子书,那他们的猜测只会停止在孟婆真身上,也就不会有后来张刘家、乌白他们一连串的事情。
没想到这个信号居然是自己给出去的。
来地府之前尉回压根没想到地府内鬼能有这么多。他估计北颜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去人间界谈了场恋爱,回来一看自己好大一个冥界,蛀得只剩下洞了。
尉回又问了几个问题,朱强仍然是十句里面掺八句假话,剩下两句真话还要弯弯绕绕。眼看问不出什么东西,尉回站起身活动活动脖子,抬手召来阴癸。
尉回:“他没用了,你们走完流程,直接下放刑区。”
阴癸心中一惊,面上不显,行礼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朱强东一句西一句,差点把自己都说感动了,结果面前的鬼差压根没听,起身毫不犹豫地宣判了自己的结果。
刑场!!
地府的油锅拔舌刀山火海,那可不是鬼能熬得住的!
“你明明说好,我把什么都告诉你,你就放我出去的!!鬼差也这么无赖吗!!”朱强挣扎着,试图留下头也不回的尉回。
尉回双臂抱在胸前,挑了挑眉,嗤笑一声:“谁答应你的。就凭你那张满口谎话的嘴,我会和十殿阎罗都说一声,让你畅游地府所有刑罚,保证你进十八狱这一趟物超所值。”
“我不!狗官不许碰我!!我不要去刑场!你们最好快点把我放出去,我背后可是怨灵仙大人!你们敢把我带去刑场,等怨灵仙大人来,一定要叫你们好看!!”
朱强嘴里尖叫着,两个鬼差充耳不闻,在阴癸的指示下把他从刑椅上拖起来架着,四肢捆着千斤重的锁链,挣脱不了一点。
尉回好整以暇地看着朱强从自己眼前拖过,示意鬼差停一停,好心打碎了他还有得救的幻想:“怨灵仙?那个胆大包天敢自称仙的蠢货?看来你确实被抛弃了,消息这么不灵通。那家伙半个月前在野鬼村死得连灰都没剩下,你还指望他来救你?”
“不,不可能!”朱强瞳孔震颤,惊恐地差些挣开鬼差,碰到尉回的衣角,“怨灵仙大人早就修成了!他成了神仙,与天同寿!!你不过就是个狗屁鬼差你懂什么!大人绝对不会死,绝对不会!!”
“呵,成了神仙?与天同寿?就凭你们这些不三不四不人不鬼的玩意儿?这么侮辱神仙之名,一道天雷劈死都算便宜你们。”尉回冷笑。
当着自己的面还敢说那什么唠子怨灵仙,真当他脾气好。
朱强嘶吼着,不甘地大喊:“凭什么!我们潜心修炼,只不过走的路不一样,你就是个鬼差,凭什么敢不认仙!你们才是反派!是你们这群蛀虫把地府搞得乱七八糟,黑白颠倒!我活着的时候做了那么多好事,我给那么多废物工作,给他们饭吃,让他们有口气活下去,凭什么到地府要治我罪!!都是你们这群恶鬼干得好事,好人没好报好人没好报哈哈哈哈哈!!你们这些贼喊捉贼的恶鬼,都不得好死!!”
阴五还没一鞭子抽上去,尉回先一步抬脚将朱强踹翻在地。
“心黑眼瞎没脑子,你受十八刑真是不亏啊。”尉回踩在朱强腿骨上蹲下来,眼神冰冷刺骨,“上辈子在人间干了多少缺德事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贪污受贿,建的豆腐渣和烂尾楼害了多少人?仗着自己有两块钱,强迫了多少女人又霸占了多少地?手里的人命好几条吧,当在地府就没人知道你在上面干得那些破事吗?”
“你们搞出来的东西能蒙骗判官笔,可骗不过我。以为这儿没人能治你?你不敢让判官笔知道上辈子造了多大的孽,怕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只能沦到畜牲道,怕世世受折磨而死。巧了,我全都知道,你干的所有事情我全都知道。”
“别想着能逃过了,我说过,落到我手上,别想好过。”
尉回单手掌心翻上,一根光箭悬置其上,食指挑起尾端,反手握住箭杆,从朱强头顶正中直直刺入。
惨叫之中,尉回勾着嘴角凑在他的耳边,说话振动气流,传到朱强耳中:“伪仙当时也是这么死的,既然你这么崇拜这种恶心玩意儿,那就成全你,和他享受同一种死法。”
朱强的脑子被劈成两半,却还没死,嘴巴一张一合,嗓音嘶哑听不出说了什么。
尉回站直身,慢条斯理收回光箭:“暂时死不了,拖下去吧。答应你的地府全套刑罚可不能就这么免了,毕竟我是出了名的说话算数。”
“你……你……究竟……是……谁……”
朱强被拖出刑房的前一秒,拼着力气喊出声。
阴癸压不住好奇心偷看一眼,尉回神色莫名,背对着门口,没有回答。
“今天的事,出了这个门谁也别漏出半个字,但凡被我在外面听见半句,下场就跟他一样。”
鬼差们心中一凉,连连点头答应。
阴癸皱着脸,小心翼翼道:“大人,那个大帝那……”
“今天的事我会向大帝汇报,今天的事你只可以说给大帝一人,如果说出去……”尉回瞥一眼,声音放低。
阴癸连忙行礼:“我发誓,谨记大人之言不外传。若违誓言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