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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美人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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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安纪坐得极端正。

双手交叠,得体地放在身前;腰部用力,坐得笔直,连头上的珠钗随着车马行进,竟都没大幅摇晃。她瞄了一眼旁边身着水墨凤纹宽袖长袍的华贵妇人,又飞快地垂下眼眸。

她居然跟太后同乘一辆马车。

本来太后让她随行,她以为自己会跟着宁叙乘同一辆车。可陛下盛情,将宁叙叫去了车里,太后便也顺水推舟,叫上安纪作陪。

她还从未单独与太后待过,从前都是宁叙陪在身边的。一时之间,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只是恭顺地低眉,等待太后开口。

“小纪可见过瑞荷?”太后出声道,循着宁叙的称呼,也亲昵地叫起安纪来。

“臣女曾有幸见过几支,但还未曾有机会见过满湖的瑞荷。”

原以为太后会对两人的婚事加以训示,安纪心里本还在盘算着该如何回话。可太后只是笑容可掬,讲着满湖瑞荷盛放之景,回忆着自己曾跟着先帝,带上两个孩子住在这盛夏仙境般的山庄里。

安纪静静地听着,时而顺着太后夸两句宁叙,倒是将她哄得眉开眼笑,更是滔滔不绝。

她心里暗暗松口气,如此这般轻快的氛围,她倒也不必太过拘束,须得万分小心。

宁叙坐在宁观车里,同样时刻谨慎,只是偶尔流露出心不在焉的神情。

“叙弟是在担心自家夫人?”宁观嘴角噙笑问道。

“臣弟……没有。”宁叙敛了神色,耳尖也浮起点点尴尬的红润之色。

他的夫人,是啊,她就快成为他的夫人了。

宁观安慰道:“安纪是个礼仪之人,母后喜欢她。”

宁叙点点头。好在母亲、皇兄都觉得安纪是个很好的姑娘,少了不少阻力。

宁观又道:“对了,还记得幼时父皇带我们来山庄猎场,我们去南边那片密林打到了翎丝狐吗?”

翎丝狐是颐国奇兽。皮毛似雪,光泽柔和,用来做鹤氅,宛如祥云落在肩上。只是这样的珍兽,一年之内几乎只在盛夏时能偶尔见其身姿。据说曾有几郡组了猎户团,蹲守月余,才得了两张狐皮。

宁观和宁叙幼时随父皇出游,偶然在猎场外围林间发现翎丝狐的身影。

搭弓箭起,毫不拖泥带水,“嗖”地一声,箭矢便直穿那狐狸的颈部,未毁伤一点皮毛。

宁检龙心大悦,当场让人取了自己最中意的两把御弓,赐给两兄弟。

宁叙道:“不知今年还有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宁观笑道:“那你我兄弟这次便再去看看,也算是共享儿时之乐了。”

“臣弟遵旨。”

今日车马脚程倒快,日薄西山前,浩浩荡荡的皇家车队便到了北庭山庄门前。山庄各殿早已准备妥当,也都为众人分好了住处。

安纪住在西北角的梧影堂,去宁叙所住的经韶殿须得走上一刻钟。

她进了房,打量一番,才发现屋外种了棵梧桐树,影子细细密密地透过花窗投到书案上,与散落的日光婆娑起舞,摇曳生姿。

难怪叫梧影堂。

安纪还在欣赏屋内陈设时,丫头跑进来通传定北王来了。

宁叙身边并无随侍,显然是他自己要过来,打发着他们先去经韶殿放东西了。

安纪笑道:“怎么不去看看住处,倒是先跑到我这里来了。”

宁叙不甚在意道:“经韶殿我住了很多次,没什么好看的。你第一次来,我当然要先来看看你。”

他环顾了院内景色,点头道:“幽静雅致,是你喜欢的住处。”

“皇家山庄,自是不会差。你倒还担心起来了。”

今日车马劳顿,安纪也不想留他在这,为着自己住得是否舒适劳心劳力,便推脱着让他早些去休息。

见宁叙只是立在两扇门间,并未迈出步子,安纪又问道,“怎么……”

话还未说完,宁叙忽然关了门,将她拥进怀里,深深吸了口气,郁闷道:“一整日我都在挂心你,见了你,你却迫不及待赶我走。”

安纪哑然失笑,双臂环上他的背,道:“王爷这是委屈上了?”

听了她的话,宁叙有些难堪,拥着安纪的手也松了些,片刻后又收紧了。

她早见过自己这般模样了,还有什么必要维持外人面前一贯高冷的形象。

见他不说话,安纪心下了然。

只不过夏日天黑的虽晚,但时辰已到。两人又没有正式成亲,这么晚了,宁叙还留在自己这里,传出去是要叫人议论的,更何况,如今是随着太后、皇上出行的。

“明日还有时间,陪你一天好不好?”

自从上次两人密谈医学国考的事情后,宁叙心里便如一直还有气似的,安纪这段时间也都哄着他。

哄多了,心里也在盘算着,什么时候让他还回来才好。

宁叙松开她,用手抚上她的脸颊,语气暧昧:“成婚了才好,这样我也不必走了。”

安纪耳间一热。他之前没开玩笑,如今越来越不在自己面前当个君子了。

她磕磕绊绊道:“你你你,你每天脑子里想些什么。”

“夫妻住一处不正常么?”宁叙一脸正气地看着她,忽又眉尾一动,道:“你每天脑子里想些什么?”

安纪推开他的手,又推着他出了房门,气恼地将门关上。

宁叙心情不错,隔着门提醒道:“明日醉霞汀摆宴,可别睡过头忘了。”

关了门,安纪胆子又大了起来,不甘示弱回了去:“王爷好似知道我每天什么时辰起床一样。”

“一个月后就知道了。”宁叙声音提高了不少,伴着轻笑声,安纪都恨不得开了门去堵他的嘴。

宁叙走远后,安纪才开了门。见到屋外丫头们低低偷笑,方才收起的堂皇之色又不争气地偷跑了出来。

安纪清了清嗓子,叫丫头们摆了饭,自己闷头吃起来。

路上累了一天,夜晚上了床榻,安纪才明白这堂名的真正含义。

夏季燥热,本不好安睡,但外面那棵梧桐几乎覆住了整间寝房,挡去了不少暑气。晚风袭来,伴着叶子的飒飒声,竟有独坐幽篁的清凉之感。

安纪心中暗暗想,殿阁部安排住处真是花了心思。迷迷糊糊间,很快入睡了。

第二日,安纪一早便起来梳妆打扮,又简单用了早膳,由内侍领着去了醉霞汀。

他昨日还笑自己贪睡,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猜测。

她每日勤恳,起得甚早。一来,她睡眠本就浅,天一亮,她便睡不着了,二来,都说一日之计在于晨,她总会趁着晨起之时看书写方。

不过,今日她是铁了心要证明自己不会睡过头,都没翻开带来的医书,早早地便来了醉霞汀。

果然宁叙他们还没来,只有几个内侍在为一会儿的宴席打理准备。

安纪倚在栏杆上,向外探去。

醉霞汀建在水面之上,三面临湖。如今水面上已开遍艳丽的瑞荷,随着水流飘飘荡荡,果真如烟霞缓行一般,为这清凉晨色添了明艳之彩。

离醉霞汀三丈的地方另设一间小亭子,安纪远远便看到有宫人们搬了不少器乐置于亭内,乐姬们穿红着绿,与满湖瑞荷相比,也不落了下风。

今日除了赏这满湖烟霞之景,太后也有意安排些瓶花盆玩鉴赏,因此内侍们在醉霞汀也摆好了几案,恭候天家驾临。

安纪等了许久,才陆陆续续多了几位丫头内侍,先来亭内为主子打点。

正无趣地斜倚在美人靠上,看着瑞荷白云之景,忽听到背后一声,“原来你起得这样早。”

是他来了。

安纪颇为得意,也没转过身去,叹息道:“不知是谁贪睡。”

宁叙笑道:“我今晨去你那里,你还未醒,我便回去练了会剑,再去找你时,听丫头们说,你已经出来了。”

“嗯。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宁叙在她身边坐下,问道:“昨夜睡得好么?”

安纪手肘抵在栏杆上,散漫地撑着头,回道:“挺好的,清静凉爽。”

“那就好,虽是多年没来,但我还记得有这样一处地方。”

“是你选的?”安纪坐正了身体,袖口也跟着垂落下来。

“是啊。”宁叙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似是不明白她为何有些惊讶。

原来这样上心的人是他。安纪忽然有些愧疚感,自己方才干嘛一定要与他玩笑。

“用早膳了吗?”安纪冒出一句没来由的关心。

宁叙摇摇头,快临近开宴的时间了,也就没有自己用膳。

身边内侍提醒道,不远处,太后和陛下的仪仗快到了。两人起身行礼迎接太后、陛下及众位妃嫔皇子。

众人坐定,日头已到了半空,约莫着已过了巳时,天也渐渐热起来了。

宁观与众人道:“今日出来迟了,瑞荷辰时赏看最佳。”

瑞荷华贵明艳,若晨起之时,朝露未晞,天光朦胧,自有云雾缭绕,梦园芊芊之感。若到了日头正盛的时候,暑气难耐,倒会叫人看了心气浮躁。因时辰有限,早起赏荷也成了一大雅事。

太后笑道:“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倒也不辜负。”

丝竹之声渐起,内侍们也端着各式菜品鱼贯而入,一道一道,叫人有些眼花缭乱。

今日暑气升得快,用了些点心后,众人更是有些疲倦之感。宁观吩咐,将冰镇绿豆汤即刻呈上来,分给各位嫔妃皇子。

丝丝冰沙入腹,驱散了些暑热,内侍便吩咐摆好各式瓶花与盆玩供众人赏乐。

花团锦簇,富丽堂皇。虽符合天家威严,但配着这明晃晃打在花瓣上的日光,湖边树上盛夏蝉鸣,总会让人头晕目眩。

安纪微微閤眼,她的位置现下正好对着阳光,酷暑日光,总是刺得让人睁不开眼。

一波波瓶花盆景被呈上又被端了下去,众人也失了品评的兴味,只待最后一波上了几案,早早散去才好。

只是最后这一波之中,第三盆与其他几盆尽显天家富贵威严的瓶花大相径庭。

清新淡雅,意态天然。俯仰高下,疏密斜正,都有浑然天成的意趣。在这炎炎烈日中,更是给人缓息宁静之感。

“这盆……是怎么回事。”

宁观的声音无喜无怒,叫人猜不出他的意思。

几案旁边侍立的那位领事见状赶紧跪下请罪,惶恐道:“陛下恕罪,原来的那盆被猫儿踢翻了,情急之下奴才们只能就地取材。”

宁观睨了一眼战战兢兢跪下的领事,漠然问道:“是谁做的?”

“是,是一个宫女。”

“带上来。”

不一会儿的工夫,领事领着一名穿着甚是朴素的女子跪在亭中。

“抬起头来。”

随着宁观的命令,那女子缓缓抬起头来。

女子虽身着布衣,姿色偏偏艳丽妖冶,一双美目更是顾盼生辉,眼波流转间,竟有摄人心魄之感。

亭内妃嫔已起了议论之语,连安纪都在心里暗暗感叹,宫女中竟有这样姿色的美人,将这满湖的丽影都比了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奴婢芜漪。”

宁观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笑道:“好。当真是芙蓉不及美人妆,起来吧。”

女子起身后,宁观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芜漪这个名字不好,美人无君子之怜,便失了光彩。朕便赐你一名,改为怜漪如何?”

“怜漪多谢陛下赐名。”

宁观身旁的内侍自然懂得揣测圣意,更何况陛下已经说得如此直白。等怜漪退下后,他便吩咐领事稍后带着她前往承元殿。

日头已快到了最毒的时候,宴席也到了尾声。太后叫上宁观先回了自己的住处,留在亭内的妃嫔自然将刚刚这事当成了戏笑谈资。

宁叙不愿留在这里听后妃议论,作了揖,便叫上安纪一块儿去他那里用午膳。

两人走在阴凉小径上,安纪忽然偏头问了句:“你觉得方才那女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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