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桢原本疏淡的脸上也不禁闪出了笑容,他站起来,对梁休道:“阿兄。”
梁休快速走到梁桢的面前,扶着他的肩膀来回打量了好几遍,然后才望着他微笑道:“定远都在信中跟我说了,你表现得很好,大将军和他都对你很满意。”
梁桢:“我听管家说,先前你为了我和梁洪的事,受到了陛下的责备。如今还好吗?还有迦南,听说陛下愿意拨款赈灾了?”
梁休望着有些担心的梁桢,脸上的表情依旧很自如:“前方战事胶着,陛下也要做个样子给东都里的人看。我一点事都没有,留在家里,正好有时间安心处理迦南的事。迦南如今也不要紧,有大将军替我们游说,陛下也同意让梁洪就近回云中处理具体事宜。朝廷有了恩旨,接下来只要慢慢善后,总会好的。”
梁桢听梁休这么说,便知永平帝极有可能是让梁休牺牲迦南的利益来维护“大局”。梁桢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说接下来的话,但他看着面对自己身上的压力却在极力轻描淡写的兄长,那股忧患意识立刻又席卷了梁桢的全身。
梁桢点了下头,又道:“管家说你们刚刚出门,去了哪里?”
梁休道:“去了商府。之前向商虑借了些当年帝师治理娥山水灾时的文令。今日能出府了,特意去还。”
梁桢望着梁休,却不说话。
梁休耐心地望了梁桢一会儿,问道:“你想说什么?”
梁桢垂下了眼眸:“阿兄,我以为商氏不行。”
梁休:“什么不行?”梁休的手还扶在梁桢的肩上。
“商婴不行。”梁桢抬起眼睛望向了梁休,淡淡地,却是语意坚决地说道。
梁休把手放下来负在身后,转身,朝洞开的门口走了几步,最终在那里驻足。
梁桢对着梁休的背影认真道:“阿兄,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有心要蛊惑你,我也不敢在你面前这么说。我只是觉得商氏对迦南而言不够安全。首先,商婴是寿王未过门的妻子,寿王身份敏感,而且他已经死了,商婴却为了他去放火烧杀魏明。”
梁休望着门外的天光,缓缓道:“商婴的外祖父是徐稷,徐稷是韩导的老师,等于是寿王的师公。徐稷当年一定是对寿王寄予了厚望,否则也不会在寿王自请放逐边境时默认让韩导陪他一起去。商婴也许只是想还她外祖父一个公道。”
梁桢:“可她——!”
“阿桢。”梁休忽然转身,神情和煦,声音也很平和:“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拒绝了崔氏,必须赶紧找到一个同盟,这样才不会遭到他们的报复。除了商氏,你认为我还有其他人选吗?”
梁桢:“陛下不会看着你被崔氏报复,他会保住你的!”
梁桢话还没说完,梁休已经笑着摇头了。等梁桢说完,梁休又望着他,表情严肃了不少:“阿桢,你记住,除了我们自己,没有人能保住迦南。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我是说如果!你一定要牢牢地记住这点。”
梁桢望着梁休,叹了口气,颔首道:“是,我记住了。”
梁休又恢复了和煦,他走到梁桢的面前,望着他道:“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现在所做的一切,绝没有让渡迦南的利益。在你担心的那个问题上,我也会小心的。”
梁桢没有全然放心,但梁休说到这个程度,他便选择相信兄长。望着梁休,点头道:“嗯。”
梁休猛地拍了一下梁桢的手臂。梁桢被拍得一晃,轻轻地笑了一下,又道:“还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说。”
梁休认真地望着梁桢。
梁桢道:“我追小王子到剪水关外,当日他扮成了赫尔墨潘。那天我在燕江的江岸上挖出了一具骸骨,看头骨构造应该出自中原人,也可能两者都有。骸骨被砍下头颅和四肢,以油蜡布固封,存在一口雕花大瓮中。那口瓮我仔细看过,雕花十分精美,油蜡布陈旧,保存超过十年。重要的,”梁桢的语气放缓,好像有点呼吸困难:“那瓮颈内侧刻了个‘殷’字。我觉得它像是祭祀用的装人牲的器皿。”
活人祭祀已被废弃将近千年,但“殷”字实在可疑。
梁休心中也感到惊惧,但他只是伸手按住梁桢的肩,语气听上去那般可靠:““放心,我会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