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我们就没有一天是闲下来的。
团综后还有MV,还有出道预告,还有写真,还有收录曲的录音。跑不完的行程之外,还有没有尽头的韩语课和声乐课。
我就像个没停过的陀螺,还是一个不能让人看出来疲态的陀螺。毕竟出道在即,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盯着NCT,盼着我们垮掉,期待我们出糗。
如果说其他成员要用100%的力气去拼,我就要用200%。
我深知,即使我以前有再多节日汇演的舞台经验,有再多宁阳给我的天赋,熬再多个通宵,都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填平与周围人的天堑。
因为不止我在拼命奔跑,其他人也没停下来过。
躺在床上的每个夜晚我都在翻来覆去地想,要怎样才可以减小这样的差距,要怎样才不会拖累他们。
我用尽手段争取到了出道的机会,但真的有资格和NCT并肩前行吗。
就这样,我白天累死累活,晚上焦虑不安,一天天挣扎苟到了月底,马上就是我的16岁生日了。
思考我的生日安排甚至成为魔鬼训练过后唯一的放松方式,“生日那天多吃点”,“等到了生日我要怒玩一晚上手机”,“等到了生日我要怒吃一顿火锅”。
好像只是幻想一下,这每天如一日的平淡生活就有了奔头。唉,人生苦短,不靠大大小小的奔头,该怎么撑下去。
这一天是真正属于沈研的日子,我等好久了。
和谁一起过呢?约上楷灿还有中国line他们去sunshine搓一顿?思成,我要邀请他吗?
离生日还有一天的晚上,我略带激动地开口问楷灿,“东赫啊,你明天晚上没什么事吧?”
“没有啊,怎么了。”
“没怎么,我就是想请你去sunshine吃饭,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叫上Jeno、渽民他们,你帮我问问他们有没有时间。”
“你怎么突然想起请吃饭了?”
楷灿收拾东西的时候随意朝我看了一眼,“一定要在明天晚上吗?”
他随意的一句话却让我的笑僵在脸上,楷灿他……他不记得我的生日吗?
我反复确认他的眼神,他睁着圆圆的眼睛,表情自然,不像装的。
燃起的热情瞬间被浇灭,邀请的话堵在嘴边不知如何开口。
我们明明在刚认识的时候就互相问了生日比较谁大谁小,我明明在6月6号刚给他过完生日,他也拍着他的胸脯说要给我过生日。居然这就忘记了,真没良心啊李楷灿。
腹诽他的话语刚落,我脑海里安棠对我说的那番话一闪而过。
“主动告诉别人自己的生日就是在跟别人提要求,会让人感到压力。”
我下意识对楷灿提要求,在无意间给楷灿压力。任何人都没有义务记住谁的生日,换句话说,这是情分不是本分。
这又何尝不是给自己压力呢。告诉别人就会有期待,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楷灿没错,错的是我。而且仔细想想,我和他也不过是认识半年不到的同龄朋友而已,要说交情很好,应该也算不上。
我低下头,微微叹了口气。
“算了,也不一定是明天晚上,哪天都行。”
只是一句话,像一针扎爆某个情绪的气球,期待很久的生日突然就没劲了。
楷灿好像敏锐捕捉到了我态度的转变,放下手中的东西,扑上来不停问我为什么要请别人不单独请他,问我吃什么,问我吃完去不去汉江边散步,没再提“明天晚上”这个话题。
任凭他怎么往我身上蹿,我都只是沉默地躲开他。
“东赫,你和Jeno渽民联系吧,你们想吃什么都行,商量好一个时间后告诉我就好。”我调整好情绪,重新戴上微笑面具,像是从未提过“明天晚上”这个字眼。
“今天还听歌吗?”楷灿像做错了事情一样,有点慌乱地看我。
“听吧,今天到你放歌了。”
“好。”
我们躺在床上,楷灿挑了很久后放了ONE OK ROCK的歌,喧闹又悲情的摇滚声波响彻房间。
楷灿和我都很喜欢这个日本乐队,以前我们就经常用工地日语唱他们的歌。
他从床上跳起来,一直嚷嚷着和他一起唱,我知道他想带动我的情绪,用练习太累当作幌子拒绝了他,他没把我吼起来却把隔壁房间的泰容给吼来了,催我们别听歌赶紧睡觉。
泰容走后又放了几首抒情歌,嗨累的楷灿很快就入睡了,我却依然直挺挺躺着,看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我很多次强制自己不去想那么多,但是我的大脑不受控制,硬是熬到了凌晨三点才睡着。
七点,顶着个大黑眼圈浑身无力地洗漱完,正好撞上从外面回来的泰容,疲惫无神的表情还没来得及伪装就被他抓了个正着。
“yang?你还好吗?你看起来像是背着我们跑了八公里步。”
泰容皱着眉头,有点担忧地摸摸我的后脖子,“你身体难受要跟哥说啊。”
“挺好的啊,昨天玩手机玩累的,我能有什么难受的。”我极速换了个看得过去的表情,咧开嘴笑。
“对了,泰容哥生日快乐噢。”
泰容似乎被我知道他的生日惊了一下,好像想了很久该说什么,最后只笑着把我的早餐递给我,低着头说谢谢你。
我转身出门,又在无人处叹了口气。可能我死了以后,嘴都还是硬的吧。
挺好的?只有我自己知道,好个屁。
今天一整天都是满满的行程,写真拍摄,媒体采访,到了晚上还要去录制物料。我一闭上眼就是在背今天要说的台词,睁开眼要么就是在化妆,要么就是在车里,不敢多喝水因为厕所都没时间上。
好个屁。
127的巴士穿梭于首尔的清晨和黄昏,金灿灿的夕阳洒进车厢里,他们在激烈地讨论着各种各样的话题,充斥着即将出道的活力气息。
我一个人坐在最后排靠窗的位置,耳机里正在单曲循环《say something》*,沉默地,孤独着,与疲惫却兴奋的他们格格不入。
我无数遍地思考,到底在NCT里,我是怎样一个存在,好像一点意义都没有。
一天过去了三分之二,没有一个人记得我的生日。此时此刻,也没有人注意我的一言不发。
他们对于我来说是认识很久的朋友,但是我对于他们而言可能只是一个没认识多久的弟弟,还算合得来的室友,或者即将一起工作的同事。
没有别的意义,没有多余的感情,只是恰好凑在了一起,并不讨厌而已。
我甚至开始反思,他们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差劲?
业务能力跟不上,临场反应也不行,情商也不太高。他们对我好也许只是礼仪,只是修养,不是真的喜欢我,不是想跟我做朋友。
我突然想到白岩松老师在书里的话——
「一生中总会遇到这样的时候,你的内心已经兵荒马乱翻天覆地了,可是在别人看来,你只是比平时沉默了一点,没人会觉得奇怪。」*
就连眼前的夕阳都割成两半,他们沐浴在金光下,我坐在黑暗的角落里。好像再一次无声提醒着,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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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回到公司准备新的物料拍摄,是个公司策划的小游戏,为了展示127团体面貌。
摄像机一打开,我的营业笑容应时出现,像之前做过的那样,配合着其他哥哥们做reaction,接梗,完美完成我的分量。
摄像机关掉的那一瞬间,我的脸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地垮了下来,再次推开楷灿腻歪的拥抱后,独自一个人出了门去公司的露台听歌吹风。
“seven。”身后传来在玹由远及近的声音。
我回过头打了个招呼,把耳机摘下来。
“在听什么歌?”他问我。
“Ne-Yo的《Mad》。”
“啊,R&B,我也很喜欢他的歌。”在玹笑着哼出一小段旋律。
“R&B是世界上的奇迹,应该没人不喜欢吧。”
“我也这么觉得。”我和在玹击了个掌,气氛很和谐,但是再没话说了。
在我以为在玹要走了的时候,他走近我,手臂斜斜搭在我肩膀上。
“你的放送做得很好,应该说是越来越好了。我起初还在担心你,但我的担心显然很多余,你真的比我想象中聪明很多。不管是早上的采访,还是刚刚的物料,你的表现都很不错。”
“谢谢在玹哥,身边有做得那么好的哥哥们,我不进步都对不起你们。”
“果然啊,winwin说的真是一点没错。”
“winwin?”
我萎靡一整天的神经被“winwin”两个词刺激到,整个人打起精神,扭过头去看在玹,他收回手臂,靠在栏杆上温柔地笑。
“嗯,winwin经常在宿舍说起你,说yangyang太累了,每天绷得特别紧,好像不给自己错误的机会。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思成经常提起我?
“seven,你是不是很害怕拖累我们?”在玹收起笑容,面带关切地询问我。
“嗯。”
“啊,winwin真是每一句都说对了。”“winwin他说,感觉你没有刚来公司那时候开心了,很多时候都感觉你在强颜欢笑。明明很累,却要装作喜欢这么累,一点也不像16岁的孩子。”
“我不累,”虽然被他看透了,但我还是嘴硬,“为什么winwin哥不亲自来跟我说?”
“我也很奇怪,我感觉他在等你主动开口跟他说。但是,我实在看不下去了,等要等到什么时候啊,不如我先替他说。”
“seven啊,我们是127,是一个team,你只要走好规划好的每一步就可以,不要逼自己去一脚迈五个台阶,会受伤。”
“你不是谁的拖累,你是127的忙内啊。”在玹摸了摸我的后脑勺,像个邻居家的哥哥一样,我有点被他的话感动到了。
这时,在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然后眼睛弯弯地搓着我的脸蛋子,笑哈哈地喊着,“127的忙内,生日快乐!”
“啊?”我愣在原地。
“快去2201吧,哥哥们都在等你呢。”在玹眨着眼睛,我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一个计谋。
我被在玹半推半拽地拉来2201的路上,我的心跳慢慢加速。所以,是有人记得我的生日对吗?有人在乎我的对吗?
来到2201门前,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门。亮堂堂的练习室,准备好了一切,全都在等着我。
楷灿坐着用电子琴弹奏着OOR的《The Beginning》,悠太在旁边唱着歌,热血的战歌给他们唱得异常温馨。
泰容拿着一个生日皇冠过来给我戴上,我也接过他的皇冠给他戴上,我们一起走到练习室中央。
泰一和马克站在一左一右打开彩带炮筒,花花绿绿的彩带撒在我们俩身上。马克还卡住半天没打开,我们被马克傻得笑成一团。
思成从身后推来一个蛋糕,上面插着七根蜡烛,写着中文的“生日快乐”。
“怎么样,这个surprise是不是很surprise?”楷灿弹完过来帮我掸掉头上的彩带。
“是挺surprise,这个世界上会用《浪客剑心》的歌祝贺生日的,你是唯一一个吧。”
我有点感动地笑着去给楷灿补了一个大熊抱,“真的很感谢你,东赫,还有悠太哥,这是全世界最特别的生日曲。”
“哇,你是不知道,我昨天晚上看你情绪突然down下来,差点没忍心告诉你。”
“我也是,今天早上seven跟我说‘生日快乐’的时候,差一点点就说出口了。”
“看来不是我一个人,下午seven坐在巴士上一个人听歌的时候,我能看出来他真的很不开心,想着要不就说了吧,但是被在玹按住了,看来这样效果确实更好一些。”我回过头看思成,他好像知道我会回头,笑着看我的眼睛,比了个耶。
“这些……是谁想出来的?”
“是泰容哥提出来的。”楷灿指了指泰容的方向。
“很早的时候,楷灿就告诉我了seven的生日,很惊讶地特意跑过来说,有个中国练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