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次黎段会和他去县城，都是常佩兰先做主替黎段答应的，让他们路上有个照应。
要说黎段并不愿意和他一起去，秦城远觉得倒不至于。
按照黎段有一说一的性格，哪怕是常佩兰事先答应下来，他真不愿意的话是不会照做的，秦城远觉得刚才是自己想多了，转身进屋准备凉拌。
先把各种调味料做出来，再处理食材，该洗的都洗了，切好备用，最后焯一遍水放到碗里，逐一添加调料搅拌腌制。
把食材全部处理完，秦城远提水桶出门，来回走了两趟打完水，擦着手准备做晚饭时，黎段带着做好的竹签过来了，两大捆，一只手不太拿的过来。
秦城远邀他进屋：“先进来，我给你结清钱。”
黎段没进去，站在门外把竹签给他：“我在外面等就行。”
秦城远抬头看了眼外面，太阳刚落到山头，时间还早呢。
他语气随常，话里带着点笑：“进来吧，我还有事跟你说。”
又有事找他帮忙？
黎段心里好奇，却还是站着没动：“我赶着回去，就在这儿说吧。”
秦城远闻言停住脚步，定睛看他。
黎段是不是真要回去干活，秦城远不清楚，不过急着要走人却是真的。
秦城远今天给黎段做了消暑的酸梅汁，其实上次让黎段过来帮忙他就想做了，不过那时候没有酸梅，他才退而求其次只做了简单的糖水。
黎段急着回去，见状秦城远就没多说：“好吧。”
要给黎段的钱秦城远刚才已经点出来放在桌上，用细绳串起来，他过去放下竹签，拿钱给黎段。
“上次做的食桶剩下六十文钱没给，加上从你家拿的那些瓜果，一共是一百三十五文……”
没等秦城远再开口提醒他核实一遍，黎段拿到钱便自顾自地数起铜板，手法相当娴熟。
秦城远看着他一言不发低着头数钱，眼里带上了抹赞赏。
知道要谨慎点，是件好事。
“一百三十五文，没错。”黎段很快点完钱，抬头看秦城远，“你要跟我说什么事？”
“你明天是在家里干活，还是要进山？”秦城远先是问道。
“在家。”黎段不解地看他。
“那等你有空了帮我做几个食桶，还要几个盆子，我用来装凉拌。”
秦城远把要求说清楚，想到黎段每天都早出晚归，他接着又道：“不着急，你有空了再做，下个月给我都行。”
上次秦城远从他家里借的木盆和碗罐只还回来了一部分，秦城远还留着几件用来装凉拌，那些总归没有专门的器具方便。
这次要做好几件木具，家里那些木材可能不太够，得去山上砍点回来，黎段想了想，说道：“我明天开始做，大概五天能做好。”
“好，你看着来。”秦城远是怕耽误黎段做事，他屋里那些器具用起来麻烦是麻烦了点，也能凑合着用。
“行，我回去了。”账结清了事也说完了，黎段扭头走回家，秦城远都没来得及开口让他把酸梅汁带上。
目送黎段很快走到院门前，进去反手合上院门，秦城远笑了笑，转身回屋准备晚饭。
次日清晨，秦城远装好凉拌，背上背篓出门。
今天是赶集日，抵达县城还不到辰时，街上已经热闹起来了。
秦城远到存放区取出推车，路过裕水街发现还有空地，他推车过去占好地方，搬凳子放好，取下背篓拿出袋子串起凉拌，等准备工作做完，生意也上门了。
县城上各种小吃美食都不缺，但这串起来的吃食，大伙还是头一回见到，路过的行人好奇走上前，听到摊贩说新开业前几位客人可以免费试吃，凉拌摊前面很快围了一堆人。
秦城远今天特地多备了半袋凉拌，把食桶都装满了。裕水街本就比浔街热闹，今天又是赶集，凉拌卖的比昨天还好，不到中午就卖掉了一大半。
太阳越来越晒，挂到头顶，街上行人逐渐减少，秦城远占的位置在树荫下，租钱贵一些。
排队的客人买了凉拌离开，秦城远手肘擦了擦下颌的汗，扇着蒲扇抬头看时间。
照这势头下去，应该能赶在太阳晒到摊位前把凉拌卖完。
“老板你到这边来了，我在隔壁找了整条街都不见你人，还以为你不做生意了。”
秦城远闻声看去，是昨天买过凉拌的客人，免费试吃里面的其中一位。
秦城远放下蒲扇，笑道：“今天过来这边还有位置，以后应该都在这里摆摊了。”
“那感情好啊，以后买凉拌不用到处跑了！”
客人昨天只买了三两样凉拌回去给家里尝鲜，家里人都爱吃，吃完不够闹着让他再去买，他再去到浔街没买着凉拌，今天一早又过去了，找了半天总算见到人了。
木框里的凉拌和昨天一样，没有上新，他说道：“每样都装三串，我打包带回去。”
秦城远给他装好凉拌，收了二十四文钱。
日头毒辣，街上冷清了许多。
“免费试吃”的名头宣传得当，凉拌摊断断续续还有生意，不少客人都是闻风找来的，秦城远不到申时便收了摊。
昨天买过凉拌的客人大部分都专门找了过来，那位酒肆的老板没见找来，秦城远猜测酒肆或许做出了凉拌。
就目前而言，酒肆的客源与他小摊的客源并不冲突，酒肆怎么打算秦城远不关注，收拾好摊子去找衙役。
街上的摊位可以短租也可以长租，考虑到手头能活动的钱，秦城远先租了一个月。
交了钱等小吏写好字据落了公章，秦城远收好契据，推摊车去清洗。
摊位租下来，秦城远早上不用再赶早出发。
考虑到从县城回去还要准备食材，秦城远就不能回的晚，他每天就只带定量的凉拌，销完既止，只在赶集日才多备一些，这样每天辰时抵达县城，通常可以在申时前收摊。
有时候回的早，忙完了时间充足他还能去一趟荒地。
秦城远最近回的都挺早的，还去了两次荒地，就是连着多天下来他都没见过黎段。
今日收摊回到村里，第二批定做的食桶都放到了他屋子前，秦城远把东西搬进屋，过去邻居家付钱，黎段依旧没在家。
常佩兰收了钱，问起秦城远的生意：“这些天都回的这么早，生意怎么样了？”
秦城远道：“还可以，刚开始凉拌都没做太多，租的摊位也不错，收摊就早了一点。”
“你做的凉拌味道好，好好经营下去，生意总归差不了的。”
秦城远刚来的时候灰头土脸的，要什么没什么，现在做起生意有了盼头，常佩兰由衷替他高兴。
秦城远那时一个人逃难出来，常佩兰怕提及他的伤心事便没过问，后面认识久了，忍不住询问，得知他以前一直忙家业竟然都没有成家。
都说先成家后立业，秦城远年岁都不小了还是独身一人，常佩兰身为长辈看着他就总忍不住操心：“小秦啊，你别怪婶子多嘴，既然在村里安定下来了，现在日子也有盼头了，是时候该找个人了。”
“婶子，我那摊子才刚开始，什么都不稳定，我也没时间考虑别的，而且，我真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一直以来秦城远对很多事情都不热衷，成家大事更不在他的人生规划里。
常佩兰听完大惊：“哪儿能这样想！现在可以不考虑，以后总得打算，这家里头有个人扶持总是好的。”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观念在他们眼里根深蒂固，秦城远不再多言，只道：“您放心，我知道的。”
“你知道就好，别的就不说了，婶子就多问一句，你以后是想找姑娘家，还是想找哥儿，婶子日后碰到好人家了，也好给你留意不是。”
秦城远是头一回被人催婚，有些新鲜又有些哭笑不得，应付回了句“随缘”，便转开话题：“婶子，黎段最近都忙什么？”
他无意谈这些，常佩兰不讨嫌没再多说：“去山上砍柴了，昨儿还去了趟县城，你们没见着？”
秦城远微愣了下：“没有，我换了地方摆摊，还没跟黎段说过。”
“那就是了，县城能摆摊的地方多了去了，找人可不容易。”常佩兰道，“搬去哪儿了下回跟黎段也说一声，突然有事要搭手的，好歹有个人过去。”
秦城远笑着应下。
他的摊子搬到了隔壁街，黎段若是到了浔街没看到他，肯定能猜到的，要想找他也不难。
黎段怎么没去找他？
邻里邻舍的，既然去县城了，常佩兰多半会让他顺道过去看看。
秦城远回想起来突然察觉到，黎段似乎是故意避着他，不然就他们住这么近，像之前再忙都能碰到几回。
秦城远回到屋里还是想不通，如果自己猜得没错，那黎段是出于什么原因突然避着自己，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边常佩兰把院里晾晒的东西都收起来，回到堂屋。
“段哥儿这孩子，昨儿从县城回来，问他说小秦摊子上生意很好，可小秦昨儿都没见着他。”
“兴许，是看小秦忙着，就没过去。”黎季全劝她别太操心。
两孩子都对自己终身大事不上心，不得她来操心，常佩兰跟他说不通，起身去厨房做饭，饭菜做好等天都黑了黎段才回到家。
出去看到他提了只山鸡，常佩兰变了脸色，黎段从柴房拿出鸡笼，先一步对她澄清：“没去打猎，回来路上看到的，就差撞我跟前了，正好抓来炖汤给您和爹补补。”
“就因为这才耽误回来的？”常佩兰问道。
“段哥儿回来了，先吃饭吧。”黎季全的声音从堂屋传出来。
黎季全打猎丢了半条命，常佩兰生怕黎段步他后尘，坚决不让黎段再去打猎，黎季全在这件事上并不完全支持，他不想日后黎段再去打猎时变得畏手畏脚。
常佩兰知道他的顾虑，心里叹气，对黎段道：“娘还什么都没说呢，把山鸡放好，去吃饭吧。”
黎段出去把山鸡关进鸡笼，放到树下，洗了手进屋。
常佩兰把饭菜端到堂屋，黎段坐下吃饭，她把今天收的钱拿出来：“小秦下午过来了，夸你做的东西好用，都没想到才过去几天你就把东西做好了。”
“嗯。”黎段咽下嘴里的菜，对着铜钱短暂出了会儿神，把钱收下，继续吃饭。
知子莫若父，黎季全一看就知道他又在盘算什么，商量着道：“段哥儿，听爹的，这回，不拿药了。”
“爹，怎么又说这事了。”黎段伸手夹菜，“药钱早就攒够了，您放心吧，别多想。”
黎季全还欲再劝，常佩兰坐到旁边，冲他使了个眼神：“好了，让孩子先吃饭。”
黎段在山上忙了一天，胃口好，米汤就着青菜很快就吃完了，抬头看到他爹娘都看着他，显然有事要跟他说。
“爹，娘，出什么事了？”
“没有，就是，”和黎季全对视了一眼，常佩兰继续道，“明天，你堂姐成亲……”
黎段听完沉默下来。
“我们就是，让你知道有这么个事。”常佩兰道，“段哥儿，你堂姐上回亲事没谈成，不关你的事……”
“我知道。”上次那些人骂的多难听黎段都没放在心上，他只关心他爹娘，“这次还是托人送礼？”
“那边没过来说，咱家就当不知道，不送了。”昨天村民拐着弯跟她打探侄女成亲他们送不送礼，常佩兰这才得知，上次黎老头大寿都没让他们去，这次家里更不用备礼了，她还巴不得以后都不用跟那边走动。
想起黎老头上次过来说的话，黎季全垂下眼，心中悲戚。
黎段看着他，动了动嘴，最后什么都没说。
以前分家闹的很难看，他爹娘每年该给那边的孝敬和节礼从没少过。
黎老头大寿那天他们家没人出席也没送寿礼，村里早就传开了，黎段也有耳闻，猜就知道那边又找了过来，他爹娘不想让他知道，也就是见爹娘都没事，他装作不知道罢了。
每次跟那边扯上他爹娘都要受气，现在这样也好，黎段收拾碗筷，拿去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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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囤的食材昨天下午都用完了，做出来的凉拌都只装了半桶，东西卖的好，秦城远未时就收摊了。
早上出门时，意外看到泥地上有两道浅显的水痕，一路通向黎段家院门。
上次去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