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唐栎川又去见了他的室友。
于乾见到他有点明显的躲避，倒是刘容飞问了他一句：“栎川，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唐栎川于是又把自己的来意一说。
一说：“大家都是室友，朝夕相处的都了解彼此本性，没必要把事情闹得那么难堪。”
二又说：“向浩明肯定不是那样的人，这件事儿肯定有误会。”
但还不待他话说完，唐栎川就听到了刘容飞的打断：“栎川，你平常在寝室里待得也不多，怎么就肯定向浩明一定没做呢？”
“而且——”刘容飞顺着他的话说，“你又不是没听到，向浩明经常在阳台边跟人打电话。”
唐栎川正想说“正因为向浩明平常打个电话都会不好意思，都会怕打扰到人，所以才更不可能做这种事啊”？！
但还不等他话出口，刘容飞就一掌压在了他的肩上。
语气像是关怀的语重心长：“栎川，须知知人知面不知心呐，你最好也离向浩明远点。”
“……”
后来的对话于是也再也进行不下去，只留唐栎川站在凉亭那儿走神。
之后的几天，唐栎川就目睹着向浩明变得越来越沉默。
他可能自己也没发现，自己其实也在变沉默。只在向浩明、许循面前，会装做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给人打劲、跟人说笑。
这几天的流言已经传到了相当夸张的地步，再加上最近学校里确实又没什么新鲜事发生，就更是时不时被人拎出来讨论一下。
终于，在一个周二，此事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后。
唐栎川听到了从向浩明那儿传来的消息：“唐哥，辅导员跟我说，让我去办公室，说是让我跟照照片的人沟通一下。”
语气是尽量平稳的。但是唐栎川却很清楚地看到了，向浩明眼里一点残余的泪花。
唐栎川于是跟人说：“我跟你一起去吧。”
向浩明其实这几天出门已经听到了很多指指点点。
关于他，还牵扯到了唐哥。
“哇，所以之前那大帅哥真是gay吗？”
“那不然呢？”那人理所当然的，“你是不知道，听说那大帅哥最近都跟这男的形影不离了，不是gay不得离远点、不恶心死啊？”
向浩明其实是觉着自己的事情已经牵连到了唐栎川，想跟他保持距离、离远点的。
但是唐栎川的话却来得更快：“我也想在这件事情有一个好的结果的时候，第一时间知道。”
向浩明的话于是也再也说不下去。
他只是在忍了又忍泪意后，对唐栎川再次说了句：“谢谢你，唐哥。”话音难掩哽咽。
可能是这事儿造成的不良影响、又要学生面对面给出个结果的缘故，这回唐栎川送向浩明到门口的时候，办公室的门是合着的。
唐栎川在又给向浩明打了把劲儿，让人“别怕”之后，就目视着向浩明一个人走进了光影没照进的门里。
唐栎川就继续像上次来时那样，倚在墙边，站立难安。
这阵子许循给他发消息的频率尤其高。
虽然以前也多，但以往许循通常不会在他忙得没看到消息时，一连发好几条，隔阵发一下，或是直接闪个电话过来。
但最近就是许循在连续发了好些消息没得到回应后，就打了个电话过来。
唐栎川初时还没注意到。
他正看着外边不算蓝的天，脑袋里是各种混乱的思绪在碰撞。
直到兜里的手机已经连续振动了好久，才把唐栎川给拉回来。
但旋即，唐栎川看到手机屏幕上属于许循的名字，心头又莫名地慌了一下。
但电话那边的许循，却并不知道唐栎川慌乱的心思。
只在对面那人下意识地接通电话之后，开口就是一句：“唐栎川，你现在在哪儿啊？”
唐栎川先是默了一下，然后才回：“我在办公楼这边，怎么了吗？”
许循心里也挺烦，但他还是问了一句：“你去办公楼干嘛？”
唐栎川：“……我陪向浩明来这边，老师找了当时发帖的人。”
“哦——”这回轮到许循安静了。
这阵子许循其实也听到了很多风言风语。
更有没情商者，居然今天能直接当着许循的面问出：“许循，所以你哥是同性恋、喜欢跟他同宿舍的那男的啊？”
许循那一刻也不知是被“唐栎川喜欢其他人”，还是“同性恋”这几个字刺激到了，脑袋居然有一下都懵了一下。
待反应过来、看到那男生脸上的那点轻蔑后，下意识地就想问“你什么意思”？
但可能是许循那瞬间变化的表情、一步跨上去的动作有点吓人。
倒是钱屿在很快动手扯了下许循的同时，一边皱着眉头问那人：“会不会说话？没影的事儿就能张口瞎说吗？”
那人想说“怎么是没影儿的事儿”？
但许循平常爱笑爱乐、人又大方和气的，很多人跟他关系都挺不错。在男生落下那话后，好些人不赞同的眼神都递了过来。
男生于是就“嗤”了一声：“就当是没影儿的事吧。”
……
之后许循就给唐栎川发了消息。
终于在几次时间点唐栎川都没回复后，许循爬着楼梯到了唐栎川寝室门口，想再跟人见个面。
谁承想，在下课第一时间，许循没有停歇地跑回宿舍、站在门前后，开门的却是一个他完全不熟的人。
许循于是又再次回想着唐栎川跟他说过的安排，确认着人现在应该确实没在上课后，给人打过去了电话。
然后他就听到了，关于唐栎川陪向浩明去办公室的回复。
许循不知道为什么又莫名地梗了一下。
但他还是努力地想着向浩明这阵子受到的非议，在安静了有一会儿之后，赞同地对着唐栎川说了一句：“这时候确实有个人跟着会好一些。”
像是肯定唐栎川、也劝服自己似的。
之后许循又问唐栎川：“那现在事情处理方案出来没有？”
在得到唐栎川“暂时还没有”的答复后，许循又跟唐栎川说：“那行吧，反正结果出来了之后你给我打个电话，咱俩见一面呗。”
唐栎川：“……”
唐栎川在瞅了一眼依然紧闭的办公室后，还是对着许循答应了一声：“好。”
接下来便又是近乎煎熬的度秒如年。
唐栎川也不知道向浩明这件事情的发展、结果，为何能如此地牵动他心绪。
但心里却有一种更深、更莫名其妙的直觉。
——向浩明这件事的结果，会影响他某些不确定的未来。
……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失。
一些提高声气的辩驳吗，好像是有的。
但因为办公室的隔音效果挺好，唐栎川根本察觉不到。
他只在等了又等后，终于看到那扇办公室大门从里往外推开。
正当唐栎川马上就要提步朝那个方向迎过去的时候，却忽地脚步一下顿住。
——他看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刘容飞从里向外把门推开，一脚从办公室里跨出。
出门的时候头还是稍微低着的，但在彻底迈出门、要把门带上的时候，头就抬起来了。
然后，他就对上了唐栎川的目光。
刘容飞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慌乱了一下。
还没等他想好要怎么面对这幕，一个看上去比他还震惊的人就走过来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唐栎川像是震惊到了极致似的。
伴随着这话的，还有唐栎川整张都皱起来的脸，“你拍的照片？你发的帖子？”
刘容飞没答这话，他只是在快速瞄了眼身后确实合紧的门后，就快步往前走，想脱离这个区域。
但还没待他多前进一两步，往前迈的步子就被唐栎川制住。
唐栎川拦住他，特别不理解、又像是痛心地问：“为什么？你跟向浩明不是朋友吗？”
刘容飞原本想甩开唐栎川扯住他的手，继续往前走的步子就那么一顿。
他想问：一起同个路就能叫朋友？
但出口的还是一句：“我就是看到那事儿越想越恶心，觉着怎么会有那么恶心的人跟我一个宿舍，所以当不成朋友了啊。”
那一个个“恶心”，几乎戳进了唐栎川的心窝。
但唐栎川还在试图让这个事情能有一个好的解决：“这事儿肯定有误会，可能是树影绰绰你看错了，也可能是……”
但还不待他话说完，就被刘容飞打断。
刘容飞像是听他这些话终于厌烦了，眉眼写满烦躁：“你怎么就肯定一定是误会、是我看错了，而不是向浩明本身就在小树林里跟男的瞎搞呢？”
唐栎川正想说话。
谁知前边不远处突然就是一声：“我没有！”是向浩明。
向浩明在办公室里已经听够了“恶心”。
每个“恶心”都在往他胸腔最深处扎。
小树林拍到照片的那个位置没有监控，于是在办公室，面对到同个寝室的、向浩明曾觉着非常热心的朋友、室友时，向浩明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说出：“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可要是没有你为什么跟那男的拉拉扯扯，你不是同性恋吗？”
“同性恋”又像是当年击碎十三岁男孩儿的皮带，横空劈了过来。
但是向浩明却还是跟多年前一样，没什么长进，甚至在这几个字提起时，声音都只能剩下颤抖。
最后可能是辅导员对这近乎一边倒的情况看不下去：“那如果真像你说的，他在小树林做那种事，怎么不留存张照片？学校肯定马上就会把他开除。”
刘容飞的话还是没有犹豫的：“因为恶心啊，我看了一眼都觉着恶心，谁会想在手机里留下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