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唐栎川的计划，他本来是打算把房子收拾好，就跟他母亲发消息，说他以后都不住这房子了，让他母亲可以选择出租、卖掉或空着。

谁知等唐栎川真把消息发过去，收到他母亲消息的时候，却是很简单的一句：这房子是我买给你外婆的，现在它的归属权是你。

唐栎川有瞬间看着这话都懵了一下。

他有一下想到他刚来C市的那天，他为数不多地跟他母亲见了一面。她母亲亦是极其简略的一句：“以后你住这里，这房子是你的。”

除此之外，俩人再没有任何交谈。

唐栎川当时还心念外婆离世，加之也知道自己不讨唐女士喜欢。遂在明白唐女士根本不打算跟他打照面后，也只是点了下头。

他当时只以为这房子是唐女士租的，或者买的，拿出来的目的也只是为了避开俩人见面。

谁知等此刻消息一出，唐栎川才明白——哦，原来这房子还真是他的。

唐栎川收到唐女士这消息的时候，表情都有点迷惘。

许循在旁边看见他表情不太对，还问了一句：“嗯？怎么啦？”说着就要去偏头看唐栎川的手机消息。

而唐栎川，在意识到许循动作后，并没有选择退避或躲开，而是下意识地就把手机往更许循方便看的角度，偏了过来。

随即，许循看到这消息也愣了。

无他，实在是这话里透出来的信息量有点太大。

而就在许循看着这信息一时也有点拿不准到底该怎么说的时候，安静沉默了好一会儿的唐栎川，突然偏头问了他一句：“所以，许循……”

唐栎川的话音有点梗，“我外婆是因为我才留在芸海的吗？如果她早选择跟我母亲过来享清福会不会……”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许循抱住。

许循用一种有点力气的语气说：“不是这样，不要瞎说，你想想看你外婆跟你呆在一起最后的笑脸。”边还伴随着的，还有他愈来愈大的力道。

唐栎川于是还真就在许循的禁锢中，去想许循的话。

想外婆跟他待在一起的笑脸，想外婆给他包的各式各样的饺子，想外婆叫他的一声声“阿川”。

唐栎川突然发现自己还是真的好想好想外婆。

想问外婆这些年带着他累不累？想问外婆为什么不拿这一笔笔留给他的钱去好好检查、好好看病？为什么不陪着他再久一点？他还没有给她养老送终……

也就是这时候，唐栎川忽然想起在暑假那会儿，自己带着许循回芸海去看外婆。

许循没有进墓地在外边等他，但是当他抱着许循托他给外婆的花走到墓碑的时候，却发现外婆的墓碑前已经放上了她生前最爱的满天星。

唐栎川当时只以为这是李阿公李阿婆他们来过，送与外婆的。

但直至现在，唐栎川才又突然想起，那段时间，他母亲也是在芸海的。

一些细细碎碎几乎快要被他忽略过去的事情，现在倒是连成了一片网。

让他窥到了一点他记忆中完全不存在的唐女士柔软的同时，还探到了更多的他外婆对他的爱。

许循还以为唐栎川不说话，是还在为他外婆的事情内疚、自责。

他一时不知道这人脑袋是咋长的，还想再次跟人严重声明：这真的跟你没多大关系，不要啥事儿都往自己身上套。

但没想到这回开口的却是唐栎川。

唐栎川朝他说了一句：“许循，你抱太紧了，要喘不过气了。”

许循：“……”

许循还是稍微把手松了一点，只是没把人放开，嘴里还在嘀咕：“谁知道放开你，你脑子里会想啥事儿。”

唐栎川没接许循这话。而是顺着许循抱住他的力道，把头稍微埋在了许循的颈窝。

像许循常做的那样，但是又没敢靠太实。

而许循，他其实是觉着唐栎川靠自己的这个位置，真的让他很痒。

但是许循也没太说话，而是强迫着自己忽略刚刚一晃而过的唐栎川眼里的水光，就这么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唐栎川的背。

直到唐栎川的整个鼻腔里，已经溢满了许循平常常用的那款柠檬沐浴露的味道，唐栎川才又把扣住许循背脊的手离开，把自己的头抬起，说：“好了。”

许循还有点怀疑，于是把人瞅了又瞅：“真好了？”

唐栎川：“嗯。”

他想了想还又再补充，“我还想再往那房子里重新填点东西。”

唐女士的话里已经很明确地表露出，她不会再管那间房子。

所以唐栎川想接过那房子，把那房子看作是唐女士对她母亲的留恋，看作是他外婆给他的另一个家。让它能好好地继续存续下去。

于是，空荡荡的屋子，原来当时是从里搬东西出来，现在又成了重新往里添置东西。

许循没把这事儿告诉他爸妈，毕竟当时搬就是他积极喊着他爸妈搬的，深觉这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唐栎川也是有点不太好意思。

不过与许循的不大好意思不同，他更多的是觉着对不住许循、许燕眉、向南乘，浪费几人的好心，害几人白干苦工。

但无论怎样，很多他以前没有去了解、没有沟通过，就擅自定下决定的事，结果就是应该由他来承担。唐栎川认。

并且因为绝大多数东西，都已经由许燕眉女士售出，唐栎川现在就必须全部买新的东西。

而又因为他现在的资金相对来说确实还没那么充裕，所以把那个家暂时填满的计划，还得再往后稍稍，一步步慢慢来。

许循在知道他要添置东西后，立马说自己也要往里添点东西。

唐栎川拦都拦不住，因为许循开口就是：“你是不是以后都不想让我上门？”

于是，走到这么一番话下，许循顺利成了唐栎川屋内游戏的主要资助人。

因为许循一直觉着唐栎川家里玩乐的东西太少了，他以前上门的时候，通常都是随便坐坐吃吃就走了。

但既然——这房子已经注定会成为唐栎川真正意义上的另一个家，那许循也希望它能变得稍微合乎自己心意一些。

虽然许循也还没有想通，为什么唐栎川的房子，要合乎他的心意。

但许循才懒管呢，他就顺着自己的喜好，给唐栎川房子之后的布置，又给出了自己很多的小偏好。

而唐栎川，在确定自己会接手这个房子之后，也给他母亲打了一个电话。

这还是他们在有那么深切的血缘关系下，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谈话。

唐栎川把自己对许循说过的话，就这样对着他的母亲说了出来。

他说他已经考上了很好的大学，正在读一个他还蛮感兴趣的专业，他身边已经围绕了一圈很好很好的人，他也能够承担自己未来的生活。

所以不用再给他打钱了，她应该回归自己步调的生活。

这还是他们对话中，头次出现唐栎川在说，他母亲在沉默的情况。

但唐栎川还是觉着自己说的不够，所以在电话的最后，他母亲的一声“嗯”就要结尾后，唐栎川对着电话那边的女人，头次说出了那句一直埋在心里的话：“对不起。”

对不起他的出现，给她的生活制造了太多麻烦。

对不起他的出现，是当年那个十六七岁女孩子的噩梦。

电话那边的他母亲又安静了一下，但很快，一句：“你没有对不起我。”电话陷入忙音。

唐栎川知道这就是他跟他母亲最后的交集通话。

至此他跟他母亲间的所有纠葛，这就样画上句号。

可还没待唐栎川再多生出点“他该身在何处”的茫然。

在听说他要给他母亲打电话后，就一直站在离他不远处的的许循，就几步跨过来勾住他的肩膀，把他带得往前一倾的同时，说：“唐栎川，刚陈酌在群里发消息，说他也回来了，约我们吃饭。”

唐栎川就重重地点头回应了一声。

边看着旁边许循侧脸，想：他还有更多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