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唐栎川又面临到了许燕眉女士的敲门。

问他“有啥缺的没”，以及：“许循怎么没跟你在一起玩啊？”

在牢记许循嘱咐，支支吾吾地帮人糊弄过去了之后，还又说了句“许循已经给他介绍过了，什么都很好，什么都不缺”，许燕眉女士才终于放心去睡自己的美容觉。

倒是唐栎川，躺在床上半天没睡着。

他就安静地看着窗户外的雪一点点飘下，听着门外本来还有一点说话动静，在简单几句交谈后，又重归静谧。

先前吃过的饺子，好像这会儿才迟来地给他提供起了能量。

唐栎川能听到胸腔里的心脏，一下下地有力跳动着。

跳动速度稍微有点偏快，但是唐栎川却控制不了。

只能感受着心脏，那股极其激烈的、想要蓬勃跳动的情绪，顺着血流，传遍他的四肢。

终于在一个翻身后，唐栎川爬起来打开了窗户。

雪花带着些许寒风，扑到了他脸上。唐栎川对着纷纷洒下的雪，摁下了手机的拍照键。

因为没关音量键的关系，“咔嚓”一声，在寂寥的夜色中挺显耳，但唐栎川却没太在意。

只在雪花接连飘在他脸上好多颗，融化在他鼻尖，在连续刺骨的风中，才感觉到一阵迟来的冻意。

唐栎川“唔”了一声。

在仰头又看了好会儿雪后，终于眨眨眼睛关上窗户，拿着手机跳回了床上。

蒙上被子的那一刻，唐栎川不自觉把被褥又给裹紧了些。

脑袋里被一个想法占据：真的好软乎。

……

许家的餐食，一般都是由向南乘负责的。

但唐栎川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早上八点的时候，被向叔叔的敲门声喊醒。

向南乘在门外招呼他：“小唐，可以起来洗漱啦，一会儿就吃饭了。”

把还在睡梦中的唐栎川给吓了个够呛。

毕竟按照唐栎川昨晚的想象，他应该是在一个差不多的时间点清醒，看看许家有没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

如果没有就早点撤退，省得还要再麻烦人家几顿饭菜。

谁知道一觉睡到大天亮也就不说了，居然还要别人到门前喊他吃早饭。

唐栎川羞愧的心一下乍起，他以一个极其快速的动作爬起后，又把铺盖啥的收整好，随便冲了几把脸洗漱好之后，就站到了厨房门前。

向南乘听到背后喊他的声音，还想着这小伙子莫不是早醒了？只是不好意思到处走动。

待回身看到人拘谨站正的动作、脸上擦都没来得及擦的水珠，还有点红的耳垂，又一下子乐了，演变成一句：“放轻松，咱家不吃人。”

边手上动作不停地往平底锅里，打下一个鸡蛋。

唐栎川就听着蛋液慢慢凝固，在锅内发出“刺啦啦”的声响。

耳朵更红了地小声说了句“没有”的同时，边努力找回自己状态，问了句：“向叔叔，还有没有其他什么我能帮的上忙的啊？”

这也是这段时间，唐栎川经常被许循喊到他家中吃饭后，养成的习惯。

自打许循初次邀请他吃饭，客气完那一顿之后。之后的每一次招呼人干事，那叫个利落。

一般是唐栎川看到向叔叔在忙，正想着开口问问，许循吆喝的话就下来了。

周六周天不忙的时候，唐栎川还曾跟张天越、陈酌他们，一起帮向叔叔处理过龙虾。

向南乘也知道小唐这孩子，是许循带回家的那些个朋友中，最闲不下来、也是干事最利落的那个。

虽然不知小孩儿是怎么长成现今这样子。但有时候还是会像自家老婆说的那样，看着人就有点免不了的爱心泛滥。

所以他扫了眼明显准备工作就做得差不多的台面，朝人挥了挥手：“没事儿，菜都洗好了，就等一会儿水开了，就下下去了。”

向南乘一边这么说着，边在小孩儿稍微有点安静的“哦”了一声中，说，“不过有个事儿，得麻烦你跑一趟。”

唐栎川立马接了一句：“叔叔你说。”

向南乘朝人招了招手，在人走过来后揽住了他肩膀。

跟说悄悄话似的：“我家那赖皮蛇，估计还搁床上赖着呢，小唐帮我去把他逮起来吃饭吧？”

经向南乘这么一说，才发现整个屋子里，好像暂时是只看到了他和向南乘的唐栎川：“！！！”

他居然还不是起来最晚的。

随即唐栎川又唾弃起自己怎么可以有这么个阴暗想法。

边在答应了向南乘一声“好”后，后知后觉地想起：许循这么久还没起来，不会是感冒加重了吧？边不知不觉地加快了去寻找许循的步伐。

于是，两分钟后。

许循在接连的敲门声，加上唐栎川跟喊魂一样，不断喊他名字的声音中，烦躁地翻了个身。

偏偏他连拿枕头盖住耳朵，都挡不住那声音的无孔不入。

遂连翻身下床开门的时候，整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我不好惹”的气息。

但许循都不知道，自己情绪都已经表现得那么明显了。

那个站他门口的唐栎川，硬是能顶着他这么一张臭脸问出：“许循，你是不是头还疼啊？”

因为他这间卧室的前面连通处，就是他妈的休息室。

此刻前边的房间里，已然传出了许燕眉洗漱的声音，所以唐栎川连这话的音量，都记得他昨晚的嘱咐，控制得很低。

把许循一个在拉开门之前，已经在憋气，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暴风输出的人，一下都有点给干哑火了。

许循有一瞬间想问“哥你看我这张气性那么大的脸，像是头还疼的样子吗”？

但在触及人十分纯良、且还真有点担心的视线，那话还是说不出来了。

许循只能在连续薅了好几把头后，说：“不疼了。”

边把自己跟门神一样挡住的门撤开，后退一步问：“是要吃饭了是不？”边打了个哈欠，“你先进来坐着吧，我先去洗个脸。”

在自身有点烦躁、起床气的情况下，还是把下意识地把人纳进了自己的圈定范围。

……

之后发生的一切，就跟唐栎川昨晚梦境里呈现得差不多。

差不多刚好出现的太阳光，差不多吃饭会有人随便唠两句的氛围。

而比梦境中更美好的，是在梦境中他只能看到、无法亲自品尝的东西，此刻被真切地摆到了他眼前——是一碗据向叔叔说，他已经做过很多次，很拿手的面食。

在周围所有人都已经动筷的情况下，唐栎川终于朝这碗面食，伸出了筷子。

油汤很少，面条劲道，上面铺着卤牛肉卧着煎蛋，碗底还有一些小白菜。

并且可能是考虑到是早上的关系，味道也是稍微偏清淡，但一口咬下去，还是唇齿留香、暖和了一早上的胃。

是比他想象中、梦境里，都还要好吃的味道。

吃完这顿饭后，许循顿时人也舒展了，又开始窝在沙发那儿跟他爸提要求，说他今中午想吃哪哪道菜，问他爸能做不？

得到向南乘一句：“刚吃完早饭，就惦记中午。”

许循随即便开始四处寻找起帮手。

当视线触及到从厨房里刚走出来、端着杯水的唐栎川，立刻有了主意：“人小唐也想尝尝你这道拿手好菜的。”

声音有点耍赖、眼睛也亮晶晶的。

明明他跟唐栎川从未发生过这样的对话，却说的煞有其事似的。

向南乘也知道自家儿子的德行。

在跟着许循视线瞟了眼小唐稍微顿了下的动作后，也懒得再计较，直接招呼道：“那小唐，你今儿就再尝尝你向叔叔做的红烧狮子头。”

唐栎川想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唐栎川只能在喉间那些个话，几次卡住，转而答了声“好”后，走向沙发。

许循看见唐栎川走过来，坐着拿着个水杯发呆，还有点莫名其妙。

在问了一声后，旁边人才跟想起自己刚刚是去干啥似的，把手上的温水，连带剪下的药，都一起递给了许循。

声音是许循这段时间，从唐栎川嘴里听惯了的温润：“刚刚找许阿姨问的药在哪儿，你再吃点吧，病要除干净。”

许循看了一眼唐栎川手上的药。

都是胶囊，没泡他讨厌的冲剂。

许循挑了下眉。

-

而有了第一次留宿，很快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唐栎川又被许循带着留宿了几次。

一次是近元旦，跨年夜。

张天越、陈酌、许循、还有他，他们四个本来是约好一起跨桥。

但时间不到十二点，以张父的电话为起始，张天越跟陈酌俩人，就都被吆回家了。

而许循就在寒风中，连擤了好几次鼻涕。

又看了看距离十二点还有个十多分钟的时间，以及向南乘先生发过来的一条消息后，果断搓搓手问：“唐栎川，要不然咱回家吧？”

唐栎川其实对“回家”这个选项有些踌躇。

但还不等他说一声“好”字，许循就把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像是两个人挤着就会暖和一点似的，说：“走走走，找一个能挡风的地方等车，去我家吧。”

唐栎川没想到这个“家”，指的是许循的家。心里觉着大元旦的不合适。

但许循却说：“我记着约跨桥的时候，你是说你家里没人啊，那就去我那儿呗，刚好明儿还能吃我爸做的早饭。”

唐栎川想说“真的不合适”。

但许循却把他一把撮上了车，嘴里骂骂咧咧：“快点上去，我真要冻成傻狗了。”

而有了元旦这次留宿的经历后。

接下来的放寒假期间，唐栎川被许循约出来玩，被他带着回家，也成了一件许循好像不怎么需要思考的事。

唐栎川会在许燕眉女士的邀请下，头次拿上那细长细长的壶嘴，给许家的植物浇水。

会拿上剪刀，修剪残叶。

会在向南乘先生的“不错”的鼓励声中，头次试着给几人做一道外婆曾经教给他的菜肴。

并且在离开许家时，还会极自觉地，把厨余垃圾袋啥的，都给顺一遍。

唐栎川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理智、底线，正在崩退，并且一退再退。

甚至在许循随口一问的“你家过年要走亲戚吗”中，差点回答他“过年我一个人在”。

但庆幸这话，最后还是留在了口中。

只在许循的一句“哦，那你多久回来之后，咱再跟张天越、陈酌聚一下呗？等年随便过完，在混几天，感觉又要开学了”的声音中。唐栎川朝人笑笑，点点头，说：“好。”

“……”

于是，在过了一个极其美好、长达一个多月的幻梦中。

在周围喜气洋洋、树上都开始挂上红灯笼中，唐栎川迎来了过年。

许循前两天跟他爸妈置办年货累了个够呛。

此刻在终于携手他爸他妈，做出了今晚的饭菜后，就立刻对着照片咵啦一顿拍。

在选出两张最满意的后，立刻把照片发送到了班级群里，他们四人群里，还有他跟唐栎川的私人聊天框里。

许循跟唐栎川的上次对话，还停留在他跟人说：他这两天干活，干得那叫个腰酸背痛。

然后在他发完那消息后，唐栎川很快给他回了个摸摸的表情包。

而且那表情包一看还是偷他的。

之后因为许循又被他妈使唤着去做其他事儿了，也一直没个后续。

此刻在终于得闲下来之后，许循把他家吃的啥照片发出去之后，又开始对着他同桌问“你今天吃的啥啊？让我看看”，等等杂七杂八的消息。

群里的消息也在一直响个没完。

许循在等了几秒没等到唐栎川回复后，就退出去看起了群里其他伙伴的信息。

群里在他带头后，很多同学都开始自发发起了自家那些摆了满张桌子的菜，然后哐啷啷地对着群里一顿胡吹。

连前些时日又被他爸逮去上了几次补习的张天越，此刻也都沉浸在一片喜悦氛围。

还在许循的带头下，跑有老师的大群里，挨个把老师都艾特了一遍，说新年快乐，红包拿来。

后边还有一群同学跟着效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