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一个风平浪静的下午,天空罕见地透出几点金光,一辆马车驶过荒芜的雪海,来到一片光秃秃的杉树林。
车轮嘎吱嘎吱响,缓慢穿行在被雪覆盖的大道上,要到达罗锡城,这片杉树林是必经之路。
同样的风景杨柚已经见过无数次,他收回视线,替身旁熟睡的人掖了掖被子。
两日前,因为迟迟收不到莉娜的消息,伯伦无心再继续等待,在征求杨柚的意见后,两人当即决定坐车返回。
奈何多安生病,雷蒙学长便替他们找来一名新的车夫,此人出身帕罗斯,但对罗锡一带的路径很是熟悉,杨柚他们一路不眠不休,左弯右拐抄了许多条近道,算算时间,大概后天清晨便能进入罗锡城。
马车晃晃悠悠,昏睡一上午的伯伦打了个哈欠,精神萎靡地睁开眼睛。
“要吃点东西吗?”杨柚笑着端起手边的盘子。
三块切好的面包摆放在光鲜的珐琅瓷盘上,中央垒着五六片透红的熏肉,食物的香气四处飘散,伯伦摸摸干瘪的肚子,接过盘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蓝莓酱要不要加点?”杨柚打开桌上的玻璃罐子,舀上大大一勺类似啫喱质地的蓝紫色果酱,“在上个小镇上买的,我尝过了很甜。”
伯伦看着那勺快溢出来的果酱,犹豫一小会,还是将盘子递了过去。
“真的甜吗?”
杨柚把果酱一点点抹在面包上,“比蜂蜜还甜,尝尝吧,你肯定会喜欢它的。”
伯伦听话地拿起一块面包吃起来,加了果酱的面包风味更加突出,使人食欲大开。
“弗尔,这个真好吃。”
“再加一勺?”
“嗯!”
一勺勺下去,玻璃瓶很快见底,见少年吃得开心,杨柚也终于松口气,从昨日到现在,一直没有胃口的伯伦终于愿意进食,看来他这罐果酱算是买对了。
少年吃得又急又快,杨柚怕他噎着,立即倒了杯水给对方。
看着面前的杯子,伯伦忽然停下动作,“弗尔,你今天好奇怪。”
“奇怪?哪里怪了?”杨柚微笑道。
“就....就是感觉怪怪的。”
“别胡思乱想,我还是和往常一样啊。”
替少年擦掉嘴边的面包屑,杨柚转头望向碧蓝的天空,他在离开帕罗斯之前,已经询问过系统关于查尔斯的生死。
那封信没有骗他们,公爵大人确实已经被人杀害,真凶乃是一直视白兰度家为眼中钉的图兹一族。
如今查尔斯已死,图兹家的魔爪说不定又会伸向后继者伯伦,杨柚不欲再在罗锡城待下去,他决定此次回家后,便与伯伦一同离开兰切斯特。
马车继续前进,在进入到杉树林的腹地时,杨柚突然感觉身子一滞,车轮的嘎吱声随之停止。
等待半晌仍未见车动,杨柚敲响暗窗,回应他的却是一片死寂。
“我下去看看,可能是车子坏了。”伯伦边说边走下马车。
杨柚紧随其后跳了下来,两人一前一后绕到驾驶座,见车夫躬身朝下,脑袋触地,还以为对方是身子不舒服。
伯伦连唤几声,却不见车夫应答。
两人对视一眼,皆觉诡异,最后还是伯伦大起胆子,上前推了把车夫,不料此人身子歪斜,像块松动的山石,左摇右晃滚下马车。
雪地被砸出个人形坑,男人双目圆睁,胸前扎着一支短箭,大片血渍凝在衣服上,显然已经死了好一会儿了。
察觉到危险的杨柚立即抬头扫射四周,暗影重重的树干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向他们靠近,杨柚来不及多想,立即抓住身旁人的手。
“快跑!”
“啊!弗、弗尔!”
伯伦被车夫的尸体吓得魂不附体,还没等他弄明白发生什么,就见杨柚拉住他拼命往前奔跑。
两人飞跃在干枯的树丛间,杨柚一边辨认方向,一边努力甩掉那些企图接近他们的黑影。
渐渐地,杨柚看清接近他们的乃是一伙身穿黑色盔甲的士兵,与当初想要杀死白骑士的家伙一样。
深知这群人的棘手,杨柚不由得咬紧后槽牙,无论如何,他必须要带伯伦离开这里。
黑甲兵不紧不慢地靠近,像是在逗弄笼中的困兽,杨柚在林子里辗转多次,发现每个方向都有敌人看守。
包围圈逐渐缩小,直到一名华服青年从林子里走出,杨柚终于认清现实,他与伯伦今日是逃不掉了。
莱恩走上前,盯着被黑甲兵押跪在地的杨柚,挑唇笑道:“继续跑啊,你不是挺会跑吗?”
伯伦慌忙出声,“莱恩,放开弗尔,你们图兹家有什么不满的尽管朝我来,不要伤害他!”
“我当然不会伤害他,不过你太碍眼了,只要有你在的一天,他就永远不会属于我。”
莱恩一个眼神,看押伯伦的黑甲兵立即举起长刀。
只要青年一声令下,这把刀就会毫不留情地斩断少年的脖颈。
跪在地上的杨柚惊恐万状,声音不自觉发抖,“你、你要做什么?!”
莱恩轻笑,朝黑甲兵命令道:“把他砍了。”
“遵命!!!”
“不……住手!!你们住手!”
杨柚嘶吼着冲上前,然而跑到途中,却被紧追而来的黑甲兵给按到在地。
一旁的莱恩不耐烦地催促,“还不快点动手!”
杨柚挣扎着抬起头,眼见那柄大刀就要落到少年身上时,一丝绝望涌上心头。
千钧一发间,一道尖锐哨音飞速靠近,手持长刀的黑甲兵动作一顿,只见一柄长枪穿云破雾,裹挟凛凛疾风,‘噗嗤’一声刺入士兵的脑袋。
脖颈折断,脑浆飞溅,长枪穿过包围圈,砰地插入杨柚身后的树桩。
束缚消失,杨柚转头便看见地上横躺着一具没了脑袋的尸体,他赶紧望向伯伦,发现刚才手持长刀的黑甲兵也已经被拧去脑袋。
树林里一片死寂,黑甲兵左右相望,纷纷惊惧不定地看向那棵树桩,鲜血混杂着白色脑花滴落到树根上,两颗人头像肉丸子一样串在长枪上,令人心生胆寒。
寒风呼啸,林中忽然响起一阵马蹄声,黑甲兵如临大敌,慌张看向道路末端。
一匹黑马很快出现在人前,黑甲兵见到马上之人,不禁双目圆睁,吓得肝胆俱裂。
“白骑士!!”
“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天啊,我们...我们会被他杀死的!”
黑甲兵人心惶惶,其中不乏有之前在约克镇参与围剿的幸存者,见到那柄长枪的威力,众人哪敢轻敌,他们握紧手中的兵器,腿已经下意识开始打颤。
白骑士跳下马,迅速抽出腰间长剑,“第一次用长枪,果然使得不太顺手,还是用剑来招待你们吧!”
剑刃出鞘,黑甲兵被吓得齐齐倒退,他们简直快以为对方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了,那么远的地方掷过来,还能一枪两命,这种精准度还有力度,说是第一次谁信啊。
黑甲兵气焰低迷,莱恩不得不站出来与白骑士对峙。
“你来掺什么热闹,本殿下今天有事要办,暂不与你计较,还不快点滚开,下次再见到你,我莱恩可不客气了!”
“这两人,我要带走。”白骑士淡定放话。
“你、你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