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文思握紧山雪的刀把，眼神逐渐清明，下意识安慰起自家抽抽搭搭的小系统。
能轻易取人性命的风雪温柔地回旋在他身侧，形状规则锋利的雪花隐匿其中，没有泄露一丝丝寒意，宛如最温顺的宠物。
系统哭哭唧唧：“呜呜，宿主，刚刚那个金煊把阿奴抱出来之后，你们几个突然就失去意识了，怎么叫也醒不过来。我给你们兑换了好多个防护屏障，暂时可以抵挡鬼气的侵蚀。”
系统委屈巴巴，外面的鬼气实在太强悍了，为了保护这四个家伙，它报废了好几个屏障，一直在肉疼地兑换新的，被萌指数一朝回到解放前了呜呜呜！
焦文思哭笑不得地安慰。
为了省被萌指数，系统兑换的是单人护罩，每人一个，因此鬼气弥散到几人中间，一片漆黑，无法查看彼此的情况。
焦文思：“谢谢统哥，辛苦啦，把我的罩子打开吧。”
系统依言做了。
那些阴冷潮湿的黑色雾气顿时疯狂翻涌上来，过于浓厚，以至于似乎都凝结出了实质。
山雪轻轻嗡鸣。
风雪更盛，像是撕开某种柔韧的黑色绸缎，或者是旺盛的火焰燎到了黑色棉花，焦文思身边的雾气瞬间清空。
系统咬着小手帕，相当欣慰：宿主这是变强了啊。
很有它喜怒不形于色的高手风范嘛！
焦文思强忍着小得意，抿着嘴嘿嘿一笑，跟只傻柴一样蹦蹦跳跳破开黑雾，跑到其余同伴身边，高手风范也碎成渣渣。
系统撅嘴：好吧，搞错了。
焦文思把虞襄三人集中到一起，用回旋的极寒风雪包裹着，将黑色雾气隔离在外，便对着几人不知所措了。
按照系统的说法，光靠叫是肯定没办法把这几个人叫醒的，但其余招魂醒神类的术法，他又不会，万一施展不好，伤到他们的神识本源，那就更糟糕了。
思索片刻，他尝试着蹲下，挪过去，轻轻拍了拍虞襄的脸颊。
没反应。
焦文思不泄气，继续拍。
没反应。
看那白皙的皮肤都快被自己拍红了，焦文思赶忙收回手，想了想，又悄悄凑过去，伸出一根食指，轻轻用指腹给自家未婚妻揉揉了揉。
虞襄叫不醒，他便试着去叫第五玉堂和金煊。金煊昏迷地四仰八叉的，完全没反应，倒是第五玉堂不耐烦地用扇子扒拉开焦文思的手。
嗯？
有希望！
焦文思急忙控制着一缕细小的风雪，浸入第五玉堂的神识。第五玉堂看起来没有在幻境中沉溺得太深，或许只要助其一臂之力，便能彻底摆脱控制。
那一缕风雪凝结着焦文思这段时间修炼出来的精纯灵力，因为北静安堡的功法重在杀伤，它细小却暴虐锋利，焦文思不得不集中全部心神，避免误伤第五玉堂。
沿着灵脉，风雪顺利抵达目标：
一小团黑色雾气包裹住一点莹莹灵光，像是吸血的水蛭扒紧了宿主，那灵光中溢出的任何一点灵力都被吞噬消化了个干干净净。
通过灵力内视到这一幕的焦文思眉头紧紧皱起，小心翼翼靠近。
那一团灵光正是第五玉堂的神识外化，此时正左冲右撞，试图突破限制，只是苦于不得章法，仍旧被黑雾牢牢抓在最中间，闪光的频率也渐渐低了下去。
焦文思：“系统，给我开灵力感受buff。”
系统立刻照办。
鬼气本身也算是灵力的一种，类似于现代物理的电与磁，能够相互转化。因此在灵力感受buff的加成下，黑雾被拆分，被透视到能够看清每一条灵力流的运转契合，与第五玉堂神识的分界也清晰极了。
焦文思深吸一口气，控制着风雪靠近，小心分隔开黑雾与神识，全神贯注，生怕出一点差错，削到第五的神识，把人家削成了个傻子白痴。
在一顿堪比现代手术的精细操作过后，黑雾终于被刮了个干净。
“呼……”
焦文思长出一口气，控制着风雪退出，便脱力地往后一屁股坐下，额头渗出细细的汗水。
这种高难度操作实在累人，他头晕地揉了揉脑袋。
另一边，第五玉堂呻吟两声，缓缓睁开眼睛。
他一双含情眼刚睁开便带上了风流浪荡的笑意，撑着自己坐直了，便拱手道谢。
焦文思不在意地摆摆手。
休息了一会子，他便起身查看虞襄的情况。
虞襄一动不动。
焦文思再次小心翼翼地探入神识，在虞襄磅礴流畅的灵力流中顺势走了很久，才隐隐看到一团黑雾中的金色火焰。
但这团黑雾绝不是刚刚的鬼气可比的。深沉如深渊一般的压迫感，宛如一只在黑暗中打盹的不知名巨兽，只看见它纯黑色的眼睛，却不知道他仍旧隐藏在夜幕之下的躯体有多么庞大，多么健壮。
又或者是水面下露出眼睛的鳄鱼，你知道这强悍有力的捕食者正蓄势待发，将会轻而易举地撕咬开所有挡在面前的障碍。
那种隐匿在水面下的危险感，绝不是那鬼气能够拥有的。
焦文思一咬牙，对自己未婚妻的担忧压过了内心深处的恐惧，还是直接莽了上去。
风雪如同尖刀一般刺入黑雾，却没有任何效果。
黑雾像是柔软的棉絮，包裹住自己的孩子一般，居然没有发怒反击，反而温和地接纳了这一小丛风雪。
焦文思呆愣住。自家功法最克制一切邪祟，这黑雾怎么完全不怕的？
而且离得近了，才发现黑雾的质地奇特。
鬼气是一种带着灰的浅黑色，里面混杂着一点点颗粒物质，像是粗糙而劣质的沙砾。
然而这一片黑雾却是纯正的黑色，埋进去后像是绵柔的云朵，软化的刀锋，自然地让人心生恐惧，像是头顶悬挂着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会被轻描淡写地取走性命。
虽然对方暂时似乎没有攻击的意思，但面对着显然不是鬼气的玩意儿，焦文思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伤到虞襄的神识。
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风雪退出。
那团黑雾看着竟有些不舍地蹭了蹭风雪，随即乖乖让路。
焦文思有种奇怪错觉，这黑雾简直就像是是眼巴巴看着主人去上班的小狗狗似的。
咳咳。
甩甩脑袋扔掉这种奇怪想法，他睁开眼睛。
对上一双锋利的凤眸。
“阿襄！你醒了？”焦文思惊喜地抓住对方冰冷光滑的衣襟，整个人激动得前倾。
但很快，他察觉到不对劲。
手下这个人虽然有着和阿襄一样的眼睛，却肤色较深，眉眼挺拔锋利，一张薄唇紧紧抿着。
这是一张男人的脸。
焦文思迷茫地松开手，上下扫视。
对方包裹在黑色便服下的身体健壮结实，肌肉流畅而不显得过分夸张，像是完美的人体模特。即使现在无害地躺着，也能让人想象到他站起身后会有多么高大而富有压迫感。
虽然穿着女装，但一张俊美锋利的脸绝不会有半分女气，反而更显得邪肆风流。
面对这么一个蛰伏的黑豹一样美丽而危险的男人，焦文思懵了。
不是，他的未婚妻嘞？
啊？
这男人谁啊，还他温柔可爱的阿襄妹妹啊！
焦文思僵硬地回头，动作卡顿到似乎能听见脖子转动的嘎吱声：“第五、第五玉堂，虞襄呢？我那么大一个未婚妻呢？”
第五山水泼墨折扇遮住下半边脸，一双含情眼带着困惑：“你面前那个不就是虞襄么？”
焦文思一字一顿：“这是个男人啊……？”
第五玉堂偏头，眼里闪着诡异的光：“虞襄不就是个男人么？”
咔擦咔擦。
焦文思天崩地裂。
什、什么？他无助地张了几下嘴，喉咙干巴到说不出话来，只能跟跳搁浅的小鱼一样，嘴巴开开合合。
系统理所应当的电子音传来，有些失真：宿主你怎么了啊，虞襄一直是个男生啊？
不不不……
焦文思双手抱头，把脸深深埋进膝盖之间，嘴里反复默念：假的假的假的……
身边风雪随着他激动的情绪越来越盛，回旋飞舞的速度快到肉眼难以捕捉，带来狂暴奔腾的北境之风。
周围空间隐隐扭曲，连第五玉堂和虞襄的脸也像是电视机故障一般，时隐时现，十分怪异。
虚空中，一个男童愤怒地跺脚，直勾勾盯着下面小院里的场景：搞什么，这明明是按照现世搭建的，个呆瓜真不知道自己未婚妻是男的啊？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输送力量维持被狂暴的风雪整得摇摇欲坠的幻境，试图抵抗这股天生克制他的力量。
咔擦。
清脆的碎裂声。
焦文思的神识瞬间像是被浸泡入冰冷的寒潭中一般，前所未有的清醒。他挣扎着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平躺的姿势，薄薄的眼皮里透过明亮温暖的白光。
系统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呜呜呜宿主，我差点以为你要醒不过来了呜呜呜！”
虞襄温柔焦急的女声同时在耳边道：“文思哥哥，文思哥哥？快醒过来吧文思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