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陈凌云离去的背影，杨舟走到秦岚身边，问：“殿下就这么将陈公子放走，不怕他回去后乱说什么吗？”
秦岚失笑，偏过头对上杨舟视线，反问他：“说什么。他能说什么？他能和谁说什么？”
“陈凌云既然已经表明态度，那他就该清楚自己出门在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代表的可不单单是他这一个人。”秦岚淡声说道：“相处这么多日，难不成你真觉得他是个不折不扣像二皇子一样的蠢货不成？”
“他聪明着呢。”秦岚转过身接着往前走去，补充道：“再者他也没说错。就他那个小身板让他参与没有夜色掩盖的潜入行动，哪怕有你相助也太过冒险。”
听到这话，杨舟不由挠头。
观秦岚话中意，他似乎早就知道陈凌云不适合参与这场潜入行动，原本都打算送他回去了，又突然改变主意，把人家带上了。
“既如此，殿下何必多此一举，为何不在之前就……”杨舟并不喜欢将话憋在心里，疑惑问道。
秦岚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乐意，不行吗。”
他都这么说了，杨舟自然听得出秦岚并不想回答，见好就收，应答道：“……是。”
言罢，杨舟目不斜视错后秦岚一步，跟着他往前走。
没走两步正在警戒四周的杨舟便听到前方传来一句姗姗来迟的答话。
“再说，陈凌云也并非像他口中那样文不成武不就。”
秦岚背对着杨舟，杨舟看不清他的表情，也听不出秦岚平淡语气下究竟是怎样心绪。
“江渲向来不乐意和太蠢或是太聪明的人打交道，对于目高于顶的蠢货与恃才傲物的天才不屑一顾。”
“陈凌云既能入他眼，定有过人之处。”说到这，秦岚语调骤然放松，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差的笑意，说道：“我不过是想看看能和他交上朋友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罢了。”
杨舟跟在秦岚身后，默默点头，点完头才想起来秦岚看不见，又补上一句“殿下说得是”，便没了下文。
正当秦岚以为关于陈凌云的话题会被他这样揭过去，抬手撩起身后黑色外披的帽兜遮住长发，从怀中掏出面具戴上，正打算找个守卫漏洞溜进二皇子王府时，又听见杨舟跟个鬼一样贴在他身后幽幽问。
“殿下方才说公子不会跟太蠢或是太聪明的人做朋友，那殿下……”
秦岚：“……”有完没完了到底！
秦岚这话出口时脑中只有江渲一人的影子，全然忘记将自己算进去，话已成舟，此刻再找补显然不及。
他思索两秒依旧没能在脑中找到一个合理且能在不推翻自己方才所说的情况下保全自己脸面的说辞，只能沉默无言与杨舟对视。
“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江渲为什么选择你。”
他不说话，杨舟自然不会先开口，静默两息后，秦岚沉声说道。
谁买了他的命谁就是他的主子，为什么买他的原因并不重要。
对于秦岚这番话杨舟只是微微偏过头，并没有顺着秦岚的话往下深思，也不做解释。
秦岚试图岔开话题无果，更加头疼。
秦岚垂下眸，绞尽脑汁思考着，全然忘记自己大可以不回答，哪怕装高深莫测杨舟也绝不会多言。
太阳即将落山，秦岚干脆找了个被矮小灌木丛遮住的地儿坐了下来，不动声色对杨舟招了招手。
杨舟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秦岚走到灌木丛后，又顺着秦岚的意思在他身旁半蹲下来，就听他说道：“我自然和你家公子一样聪明绝顶。”
先肯定了自己的智商。
杨舟在心中默默想道。
秦岚转了转手腕，接着说道：“而我与你家公子的关系特别，与众不同，不能简简单单的用朋友或是知己形容。”
秦岚话音顿在此处，杨舟点头，并不反驳，接道：“自然。殿下与公子是更加亲密的关系……比如爱……唔。”
秦岚面色一变，在杨舟刚蹦出个话音来时便已敏锐察觉到他想说些什么，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抬起手横在自己脖颈前，从左往右一滑，眼睛眯起，不言而喻。
杨舟便又点点头，在秦岚试探性松开捂住他嘴的手后淡淡说道：“殿下希望能够隐藏自己的心意，杨舟知晓了。”
“……”秦岚只觉自己太阳穴在突突跳，像是想掩盖什么一样，没忍住出声：“什么隐藏……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罢了。”
似乎怕杨舟不信，秦岚有理有据地开口道：“你看，如今多事之秋，各方势力虎视眈眈，我身上还背负着件命案，那是能谈情说爱的时候吗？”
“你家公子更是忧心，恨不得直接开挂找出凶手，在这种情况下哪还有别的心思？”秦岚越说越觉得有理，很快就将自己说服，话音顺畅：“心意是极为珍贵的东西，断然不能随意言说。”
“特别是对珍重的人，自然得找个好地点好时候，在万事俱全，无人打扰，无乱可出，双方都极放松的时候才好娓娓道来才是。”
秦岚面不改色，说完点了点头看向杨舟，道：“你说是也不是？”
杨舟在秦岚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自己极为熟悉的，属于他家公子身上的诡辩和妙语连珠，不由得点头，默默问道：“开挂是什么？”
秦岚：“……这你就别管了。”
秦岚看杨舟没有继续开口的样子，自觉已将杨舟的话音堵住，不由得松下一口气，站起身拍了拍沾在衣摆上的枯枝败叶，正打算跨出灌木丛，又听到身后传来些细碎动静，一股莫名其妙的不妙预感蔓延至心间。
他从未觉得自己的第六感这么准过，真的。
果不其然，秦岚还没来得及回头打断杨舟的话音，杨舟便已淡然站起身，站在原地用一种今晚吃番茄炒蛋的平静语气问道：“所以殿下也承认自己对公子有情了吗？”
秦岚：“……”我这个该死的嘴！
秦岚自己本就心虚，让杨舟抓到个空子。
看秦岚此刻表情，他大概想时空回溯到一盏茶前，将想方设法打补丁的自己一巴掌抽死。
越描越黑便是如此了。
在杨舟话出口那一刻秦岚脑中只有一个想法：“死脑子，快想解释啊！”
可惜秦岚引以为傲的大脑在遇到有关自身情感或是与江渲有关的事时便会过载，嘎嘎冒白烟，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秦岚无话可说，只能故作镇定与杨舟对视，试图用眼神将杨舟吓退。
但显然杨舟的字典中并不存在害怕二字，看着秦岚经历从慌乱到强行镇定到想方设法想解释到放弃的过程，难免失笑。
口是心非的人啊。
秦岚还站在原地宕机，杨舟在心中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往前走了两步在秦岚身前跪下，主动开口道：“是杨舟失言，请殿下罚。”
秦岚还没回过神来听见杨舟说话，先是警惕一瞬，在听清杨舟说了些什么之后又放松下来，含糊一抬手，道：“……没事，无事，你起来吧。我不计较。”
说着，秦岚依旧是一副“我心里有事，但你别问，问我也不会说”的样子，一脸镇定地手忙脚乱，在跨过灌木丛时还险些被石砖绊倒，好不容易踩稳了地，刚跨过去衣服就被一旁的树枝挂住，稍微一使劲便破开个口子。
杨舟：“……”
杨舟看着秦岚，十分担心今晚的计划能否顺利进行。他往前一步，看秦岚走得好好的，却突然踩到什么一样往旁边一歪，急忙伸手，生怕把自己主子有特殊关系的朋友摔出个好歹。
但他显然是多虑了，秦岚哪怕心不在焉无心控制四肢，肌肉反应仍存，迅速稳住身形，好歹没让自己摔下去，再回头一看，发现是一块横在路上，半个巴掌大小的石块。
秦岚朝杨舟一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弯腰捡起了那块石头，似乎是怕它再绊到人，走到草丛边将手中石块往草丛中一丢，转头打算接着往前走。
秦岚劲儿使大了，那块不大不小的石头被他抛得有些高，直到秦岚转过身走了一步后才悠然落下，激起一声不同寻常的闷响。
听到响声，秦岚步伐一顿，就连杨舟都被声音吸引，二人瞬间警惕，动作迅速往一旁躲去，好在二皇子王府中灯火通明，笙歌不断，这点动静被歌舞声掩盖了过去。
听声音，那石块似乎砸在了水面之上，甚至激起了阵阵回音。
但秦岚扔石头的地方是一片草地——他刚从草地不远处的灌木丛中起来呢，乍看一眼可没看到什么水池或池塘。
更别提石头砸入水池或池塘，根本不会激起如此深邃的回声。
秦岚与杨舟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一抹不解。
秦岚率先动身往前走去，没走两步就被杨舟伸手拦住：“让杨舟先行，殿下小心。”
“随你。”秦岚无可无不可，停下步伐站在原地，杨舟便小心地往前走去。
大概是为了美观，草地周围栽了不少树，这里离二皇子的王府已经很近了，能够听到从府中传来的声音，以及一道道整齐有序的脚步声。
也不知这草丛周围的树枝多久没人修剪过了，遮人视线，杨舟伸手将遮住视线的树枝抬起，每走一步都要用脚尖往前探地。
秦岚紧盯着杨舟动作，见他在走到距离自己不过十步之遥的草丛上时身形骤然一歪，就像地面突然出现一个黑洞要将杨舟吞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