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小门？”杨舟在脑中思索一二，道：“莫不是宫中的人？”

那道小门前头江渲和秦岚为了进宫寻找线索时走过，看守很严，但周围鱼龙混杂。

“先不说宫中有谁会找我，要真有事，直接让人来王府禀一声不就好了，何须如此折腾，还扯上秦维秦岚。”江渲简直觉得莫名其妙：“明眼人都看得出是直钩子钓鱼，愿者上钩。”

杨舟点点头，走过来，将地上的碎片捡起，放在蜡烛上烧了，随口问：“公子去过丞相府后，还回来用午膳吗？”

“嗯。”江渲应了一声，想到什么，问：“你去送拜贴可还算顺利？”

说起这个，杨舟的脸色就有些古怪，顿了一下，开口道：“挺顺利的，发生这么大的事，丞相府已经多日不见外客了，递上拜帖时，门口侍卫原本是想拒绝的，但在听闻这拜帖是景瑜王府送来的后便改了态度，让人进去通报，直接收下了。”

江渲眼眸一动，自从秦岚选择踏入皇位之争后，他便私下做了不少调查，在信中推测起丞相的态度。

丞相与太后分庭抗礼。太后觉得丞相不过个臣子，手未免伸得太长，管得太宽。丞相觉得后宫不该摄政，认为太后此举不合规矩。

若要巩固自己手里的权力，就要看最后登上皇位的皇子选择站在谁那一边。

太后更想自己在背后摄政，只要求皇子足够听话，足够纯粹，没有野心，不要给她捣乱。

而丞相一派则更注重储君的品行与能力，辅佐明君开创盛世，才是丞相心中所愿。

想到这，江渲的嘴角抽了抽。

二皇子如此蠢才也能在皇位之争中有一席之地，全都得归功于他身为大世家嫡女的母亲，以及呕心沥血为他拉拢势力的谋士方文君。

马贵妃并不参与太后和丞相的争斗，一心只想团结家族力量，将自己的宝贝儿子送上皇位，哪怕太后和丞相都不看好秦维。

江渲叹了口气，三两下用过早膳站起身，从杨舟手中接过淡青色长袍，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丞相愿意见他也是对四皇子的一次考察。毕竟皇帝子嗣凋零，宫中皇子就这么三瓜两枣，最近还被毒死一个，更显萧条。

江渲特意赶在丞相休沐时递上拜帖，毕竟此事突然牵连到自己小命，江渲自然希望能够早日解决。

一路上都相当顺利，侍卫见到江渲到来也并未刁难，简单核实过身份后便将江渲放了进去，一路领至待客大殿。

江渲坐下，等了几盏茶也没等到丞相，在心中叹了口气。

丞相不会当自己在熬鹰吧？

如今江渲虽是孤身站在这丞相府，但他代表的可是景瑜王府，头上挂的也是秦岚的名字。

秦岚常年居于秦渊身后，只是单独支持他一人的人较少，哪怕是废物如二皇子也不该如此轻视，将客人晾在大殿自己迟迟不现身。

江渲站起身，将手中茶盏放回桌上，茶盏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悦耳的清脆响声，淡色茶液从杯中溅出，落在桌上。

“若这就是丞相府的待客之道，那么江某可真是受教了。”江渲不卑不亢，双手背在身后，转眸看向大殿门口，淡淡说道。

果不其然，在江渲说出这句话后没过两秒，大殿门口便传来了丞相的声音。

侍从推开门，丞相闲庭信步走进，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江渲，眼神看不分明，也摸不清态度。

“江公子言重了，某确实是被事耽搁了，并无轻视景瑜王府之意。”丞相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放于胸前，慢慢走到主位上坐下，随意解释了句。

是真有事还是假有事自然是不能深究的，说辞罢了。

江渲静静看了丞相两息，缓缓在椅子上坐下。

“不知江公子因何造访？”丞相坐下后先缓缓将衣服整理得一丝不苟，又等几位侍从忙前忙后给他擦了桌子和椅子扶手，整理了桌面又上了茶后，才缓缓开口。

江渲看了一眼正进进出出伺候人的侍从，并未立刻言明来意，只道：“兹事体大，只有丞相一人知道才好。”

丞相闻言手上动作一顿，抬眸看向江渲，眼神犹如一柄利剑，直接射进江渲胸口。

江渲面色不变，与丞相对上视线，各自僵持着。

“无妨，他们都是在丞相府待了十多年的老人了，值得信任，江公子尽管说便是。”最终，丞相不咸不淡开口。

既然丞相都这么说了，江渲也不再矫情，丝毫不给丞相反应的时间，直入正题：“听闻丞相嫡女儿是千娇百宠长大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懂规矩，识大体。”

听到江渲提起自己远在皇宫中的女儿，丞相眯起了眼，眉头轻皱，不知江渲想做什么，脸上表情不变，静静听着。

“先前殿下写了封信，寄与王府，信中提到了德妃娘娘。”江渲拿捏着说话的分寸，眉眼间情绪淡漠，“德妃娘娘似是身体不适，却并未请太医，也未告知家族，不免令人担心，这才叫在下来知会丞相一声。”

丞相听完并未第一时间回答，眼中情绪沉下，姿势不变，只动了下眼眸，站在他身旁的侍从便明白了丞相的意思，招了招手，默不作声带着殿内所有人一同退了出去，还贴心关上了大殿才舒服的门。

“如此，江公子可愿明说了？”

江渲轻笑一声，感叹道：“都说丞相爱女如命，今日在下可算见识到了。”

仅仅因为一条不知真假的消息，原本还十分强硬的丞相竟这么快就妥协了。

“德妃身边侍女懂医术，平日无病无灾，也从不隐藏什么事，若叫某知道此事是江公子在胡扯……”

丞相放缓语气，下一秒，江渲听到一道利刃破空声，不由得在心中挑眉。

他看着丞相冷肃的脸，轻叹口气，抱拳弯腰给丞相行了一礼，道：“德妃有喜，四月有余，恭喜丞相了。”

“胡说！”

江渲话音刚落，丞相就猛地一拍桌子，胡子都要吹起来了，怒气冲冲指着江渲，语气带着一丝威胁之意：“江公子说话还是小心些为好，不然我看江公子那条舌头，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是与不是一探便知，在下不过一小小客卿，有必要用如此理由戏弄于丞相吗？”江渲未被丞相所威慑，身形不动，语气沉静。

眼看丞相依旧是一副警惕神情，江渲摇了摇头，也不再废话，站起身朗声说道：“丞相不信我，大可派人一探究竟。”

说罢，江渲转身就要离开，丞相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两息，在江渲即将走到门口推开大门时沉声开口：“你不怕我现在就下令让人杀了你吗？”

“杀了你，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都不会传出去。”

江渲步伐一顿，轻笑一声，回道：“大人莫不是忘了，知道这消息的可不止在下，还有深在宫内的四殿下呢。”

“只要在下没有平安回到王府，那么四殿下就会立刻将这个消息散播，大家鱼死网破好了。”江渲脸上笑容不变，缓缓说道。

德妃有孕这消息一旦暴露，太后定会千方百计设法保住德妃，只要德妃顺利生下孩子，太后的獠牙便会展露，一口咬死德妃，新帝在手，把丞相拖下水只是时间问题。

丞相就算不为了女儿着想，也要考虑丞相府上上下下。其余皇子也不会允许这样一个还未出生便千尊万贵，甚至足以威胁他们的孩子出生。

丞相冷笑一声，“秦岚堂堂四殿下，又怎会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客卿与丞相府翻脸。你惹我不快，我杀了你，四殿下就要掀桌了？那你这客卿在四殿下心中分量……未免太重。”

江渲听到这话挑起眉，摊开手，面上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倒真像是在恃宠而骄，“丞相是聪明人，既已辨明利害，就没必要再与在下逞嘴皮子功夫了吧？”

江渲推开门，顿时，站在殿外的侍从拔出腰间长刀，虎视眈眈盯着江渲。

哪怕眼前刀刃闪烁着寒光，江渲也丝毫不惧，面色淡然跨出一步，似乎笃定丞相不敢杀他。

而侍卫也确实没有得到斩杀江渲的命令，出鞘的寒刀不过是为了威慑，眼看江渲视若无物往外走去，侍从们脸上神色各异，纷纷抬起头，看向殿内主位上的丞相。

丞相脸色有些难看，并未多说什么，只摆了摆手，侍从会意，将出鞘的长刀收了起来，目送江渲离开。

直到顺利走出丞相府，江渲才不动声色松下一口气，只觉里衣已被微微汗湿。

他心里其实没有十足把握敢肯定丞相绝不会杀他。只不过观丞相态度，似乎有点想要与秦岚坐下谈谈的意思，人都还没见到，先把人家府上客卿给杀了那还谈什么，就算不掀桌也断不可能好好坐一起吃饭的。

如此，便将丞相态度探出大半了，江渲面色逐渐放松，甚至还有闲心在心中哼起小调。

他刚走出丞相府正要上马车，却看到杨舟站在马车边，意外开口道：“杨舟？你怎么在这？”

杨舟听到动静，走上前来，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了几道的白纸，双手递给江渲，道：“殿下的白鸽来送了信，以往纸条背面干净如初，这次却抹上一道红，意为紧急之事，杨舟怕耽误要紧之事，只好赶来丞相府守着，好能在第一时间将信交到公子手中。”

江渲听完更加意外了，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秦岚究竟有何要事，接过杨舟手中白纸翻开，随后嘴角抽了抽。

那白纸上只简单写了一行字。

“听说背着我在外偷情？”

江渲：“？？？”

谁，谁造我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