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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此恨绵绵无绝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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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躺在床榻之上也不哭了,一双眼睛受尽苦楚仍还是澄澈透亮,柔软温和不憎不恨,让人瞧着就觉得心里安静舒坦,身上是伤下不得床便伏在榻边低头行礼道谢。

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比比划划又撩出藏在袖子中的手臂,上头是一个个敷了药结了痂还血淋淋的伤疤,看样子不止是鞭子抽打而已。

重靳有些心疼,觉着绵绵会哭出呜呜咽咽的声音,自然不可能是天生哑女。这是多大的仇恨才能对一个年仅八岁的小孩子下手?

绵绵又疼又困,挺着精神没捱多久便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是两个时辰后,重靳不放心伏在床榻边睡得正熟。

她替他披了件外衣,便蹑手蹑脚的下了床准备离开,纳珠的暴虐与喜怒无常别人可能不知,她却是再清楚不过,又如何能让他人代她受过?

“你去哪儿?”绵绵一只脚刚迈出殿门,重靳便醒了,急急过来问她,担忧她是哪里不舒服了,眼露关怀,毕竟是他亲手救下来的小姑娘,打从心底就是在意的。

绵绵心头一暖觉着这是平生第一个真正关心她的人,想着想着又要掉下泪来,慌慌张张比划示意自己是去见纳珠,并没有哪里太痛。

“你怎么这么爱哭啊?”重靳只觉得很头疼,女孩子都是这样如水做的么?可自他懂事起,便没见过母亲这般流过泪,所以他也不知该如何去哄。

正一筹莫展,宋歆听到动静也从主殿过来,唤她绵绵又看了看重靳,说要既来之则安之。

绵绵不是个能做主的性子,宋歆又开口发话,她只能退一步,重靳每日去纳珠殿内时都随身跟着。

此后长达三年之久的时间,重靳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每日都要去陪伴纳珠,可美其名曰是陪伴,实则堂堂皇子竟做了一国之后的禁脔,何等荒唐?

他满腹的恶心无人可说,父王高高在上视他如草芥蝼蚁,纳珠在他面前惯会魅惑隐藏,到时轻飘飘一句解释,说不准他还乐见母子之间亲近,哪怕他们所谓的母子只悬殊不过四岁。

何况纳珠拿宋歆作要挟,他实在不敢赌蒙古各部和母亲在父王心中孰轻孰重。

此等苦痛又如何对母亲开口,她身子本就不算太好,眉宇间总是郁郁淡淡似有千愁,绵绵虽是哑女但毕竟女子心细,照顾宋歆比之重靳更为尽心尽力毫不逊色,如此三年她的病也时好时坏终不见起色。

他不忍她多费心神,况且他有预感,若是让母亲知晓他活得这样难堪煎熬,或许她是真的活不长了,他不敢说,只能死死瞒着。

唯有时刻伴在他身侧的绵绵知晓他每日每夜的辗转反侧,梦里梦外都是纳珠贪婪的眼神和炙热的□□。

有时他也会迁怒绵绵,在纳珠鼓励赞赏的眼光里,玉石酒杯伴随着恶言恶语径直扔向跪在床幔外的绵绵。

每个颠鸾倒凤羞耻□□的日夜,她都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跪着守在床榻旁,待他结束后再撑着他疲软的身体回到住所,无论重靳心情败坏时如何打骂冷嘲热讽,都犹如黄沙之中的一棵小白杨沉默而坚强。

“臭哑巴,不知道躲连疼都不知道哭吗?”重靳恶狠狠中夹杂着懊恼不甘的吼着,他要她哭,像初见时那样替他把所有折磨都哭出来。

绵绵这些年养在宋歆身边,宋歆待她很好,连重靳正常时也是待她好的,原本瘦小的身体也慢慢长出少女的娉婷袅娜来。

此刻不躲不避正中酒杯,巨大的冲击锋利的玉石碎片瞬间割破了她的左耳,鲜血顺着耳廓一点一点滴在名贵的月色狐纹毛毯之上,看上去十分可怖。

她只轻轻的抬头看了气急败坏的重靳一眼,复又很快低下头去,该哭的人不能哭,她又凭什么有资格哭。

重靳再次哑然感到无奈,那眼神一如最初温和澄亮,好像一眼看穿他的软弱和无能为力,并永远执意选择包容他。

纳珠软软的靠在重靳身上,纤长的手指涂着火红的蔻丹带着挑逗的意味,一点一点轻戳在他裸露在被子外的胸膛上,仿佛自言自语般,“小靳明日十六岁生辰呢,我可想了很久才想到送什么礼物给小靳。”

他未满十六岁的身体经过反复洗礼早已成熟,不知是自然反应,还是纳珠明显话中有话,重靳都感到一股难言的战栗感,咬着唇极力忍耐。

“小靳,我有孩子了,让我来猜猜你是希望我给你生个儿子还是弟弟呢?……”纳珠伏在重靳耳畔,亲密地好似情人之间的密语,还按捺不住的伸出舌头轻舔了他的耳垂,最后满意的看着重靳煞白的脸色。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吧,明日你生辰便不用过来了,陪陪你母亲吧。”

“哦……对了,去把最好的伤药拿来,这么好看的小脸别落了疤。”这一句是对进来收拾殿内的贴身侍女吩咐的。

重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宫殿的,只觉得大脑一片混沌,浑浑噩噩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不敢想。

好不容易走到花园,他如同疯了一般突然冲进池塘里,此时虽不是隆冬刺骨严寒,池塘的水也不算深将将能淹住重靳的腰腹,如此泡在水中也难保不会寒气入骨。

再者花园是大多宫殿的必经之路人多口杂,他与纳珠的事隐秘,若传扬出去他也就彻底完了,他只是浊气上头想要清醒清醒,却不是真的想死。

绵绵毫不犹豫也跟着跳了下去,紧紧搂住如同幼兽寻求依靠的重靳,她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恼恨自己不能说话,她想要出言安慰他,可她又能说什么呢?

重靳在无力什么呢?他的尊严早已被纳珠踩在脚下荡然无存,如今她又珠胎暗结,十月之后他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要见到这个孩子就会不停的猜想,这是父王的儿子,还是他重靳的儿子,只要见到这个孩子他就永远摆脱不了这些令他耻辱痛苦的过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从未有过害人之心,然而一次善举却让自己永坠深渊,到底是为何?

重靳紧紧箍住绵绵,她痛得小脸青白却没挣扎,只是一下一下轻抚重靳,如同安抚一只暴怒狂躁的狮子。

良久,重靳终于安静下来,他大力喘息着犹如濒死的鱼儿,眼前只有渐露清秀少女姿态的绵绵。

他曾在情绪失控之下伤她多次,右额角处被砸伤手指大小的伤疤被她刻意留长的额发挡住,如今沾湿了头发就显露了出来,方才受伤的耳畔也结了血色疤痕。

他被蛊惑了一样带着怜惜,甚至是几分他尚不清明的爱意伸手捂住她的双眼,凑上去轻轻吻在她的额角,她的耳畔,最后是她的嘴唇。

脑海里又涌现那些不堪的画面,重靳浑身一震胃里就一阵翻腾,突然转身爬上岸朝自己的住所快步走去。

听着身后有女子跟上来,因亦步亦趋而发出的环佩之声,心里又是羞愧又是心安。

到了殿门口,他如此狼狈本该趁宋歆不在尽快回房处理才是,但心里总觉着有什么不对,宋歆的殿门虚掩着似有什么动静,他提着心走进去站在阴影处。

面无表情的凝视着眼前这一幕,红罗帐内人影翻动风光旖旎,发生何事他再熟悉不过,女子的娇吟混合着男人的粗喘声。

这是他温柔坚强博学重礼,哪怕隐居冷宫也从不软弱示人的母亲,这是他年幼时牵着他年少时教养他的母亲。

如今正和他的小王叔重帘共赴巫山云雨不知天地为何物,他愣在原地完全不知自己如今是该暴怒的踹门而入,还是该替他们遮掩周全,然后无声离去。

忽然,一双柔软的小手轻轻覆在他的眼睑,遮住了眼前的噩梦,因着绵绵要比他要矮上几分,垫着脚手上的劲儿就没个轻重,重靳还感觉到了轻微的疼痛感。

还好,他还有痛感。

别看呐!绵绵其实早就知晓宋歆和重帘之间不正当关系,她没敢告诉重靳就是怕见着现在这种场面,手心里传来湿漉漉的温热感,他哭了,她的胸口也闷痛得难以呼吸。

最后重靳也不知自己是如何睡着,梦里梦外都是男女交缠的身躯,有时是他与纳珠,有时又是宋歆和重帘,反反复复来来回回不得安生。

“靳儿,生辰快乐!”

翌日是宋歆亲自来唤他起床,手里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翠爽的青菜旁还卧着一枚金黄荷包蛋,看起来是色香味俱全。

重靳勉强的笑了笑,眼光却瞟到她颈窝处隐隐漏出的红印,他更没了胃口却不得不接过面装作什么事都不曾知晓的样子。

这是他的母亲,他无法解救她,难道还要亲手推她至万劫不复之地吗?

只是说来也怪,自他生辰后纳珠再也未曾唤人来找过他,也不止是他,似乎是除了王上和医女谁也不见,约莫是胎气不稳要卧床养胎的缘故,而重帘也再未来宋歆处,仿佛那夜的荒唐只是春梦一场。

八个月后,纳珠在自己殿内摔了一跤因此早产,两个时辰后母子俱亡。

重靳听闻此消息时已是重西替纳珠举行葬礼之时,加上重靳共十子三女此刻倒没争论什么受宠不受宠,自觉按年纪大小跟着一排跪于灵前。

重西坐在大堂之上,重靳已许久不曾见过他,原本大刀阔斧的面容已显衰老之色,眼下青黑早生华发,一副伤心过度的痴情模样。

可重靳总觉得蹊跷,以纳珠的野心和手段,怎会前八个月都小心翼翼的过了,偏最重要的时期还容许自己摔了一跤,甚至还因此送了性命。

再者重西形容枯槁力不从心显然是纵欲过度的缘故,难道……是两人做了什么才导致血崩早产?

重靳皱紧了眉,思来想去就只有这一种可能性,难怪一直密不宣告直到发丧入棺他才知道此事。

想清楚缘由,他又不知该作何反应,纳珠死了,可想而知蒙古为了维持关系还会送新的王后来,不论是谁是什么性情,总归是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困扰了他三年之久的噩梦就这样毫无波澜的结束,精神上巨大的反差他顾及不了思虑太多,只想着抓住间隙狠狠地松了一口气,以至于接下来三日的守灵他都没怎么在意。

许是多事之秋,三月后重西又病倒了,与此同时宋歆也生了重病。

原本只是普通风寒,绵绵瞒着重靳贴身照顾了几日,却没曾想越发严重到咳了血,绵绵无法只得告知重靳。

此刻重靳也顾不得隔阂,三两句推辞了重午提出的王子轮流侍疾的提议,眼见重西这次是真的不大好了,重午巴不得少一个竞争对手,大手一挥便做主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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