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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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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落回巷子里,走到一处院落前。

石缝生杂草,瓦上覆青苔,和前段时间出现在梦境中的院落相比,眼前的已苍老破败不成样子。

父亲并没有回来过,这处院子也没有转卖,就好像一个垂垂老矣的人在等她回来。

门上落了锁,戚闻心伸手抚上那把锈锁,微微动些灵力,锁便咔哒一声开了。

老朽木门怪叫着被推开,她走进去,一步一步,像是落在自己的心上。院中植了好些树,现在大都死了,还剩一棵依旧青绿挺拔,是父亲书房前的那一棵。

她记得,自己趴在墙头看见隔壁家的陈麟每次得了夫子夸赞回来,他的父亲就会很开心。所以,当她跟着家里请来的先生背出第一篇文章,也得了先生夸赞时,就迫不及待跑去书房想要告诉父亲。

那天,她推开书房的门,父亲甚至没有抬头,只是不耐烦地说:“好了我知道了,我还有事,过两天要出去一趟,你跟着先生好好学。”

她失落地退出房间,在那棵树下站了很久很久。

将近黄昏,破碎的暖意缀在树上,风一吹,树叶就摇啊摇的,最后的一点橙色的光也跟着晃动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

戚闻心推门走进了这间自己很少踏足的书房。

房内到处结满灰尘与蛛网,窗户破掉了,案上的镇纸砚台不见了,博古架上的摆件失踪了,还有挂在墙上的字画,都是些名贵的小物件,看来荒废的这几年来过盗贼。

她绕步走到桌后,有个抽屉拉开一半,露出一张纸的页脚。

她将抽屉全拉出来,小心翼翼捡起那张破烂发黄的纸,展开,是父亲的字迹。

上面只写了一句诗:半死梧桐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戚闻心下意识捏紧了这张纸。

“这句话什么意思啊?”小松好奇问。

“捱过寒霜的梧桐半死不活,失去伴侣的鸳鸯白头独飞,这句诗,本意悼亡……”

戚闻心心中忽然升起一种诡异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怪在哪里。

四岁那年,娘忽然不见了。她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不见之前又发生过什么。那段时间自己生了一场大病,所有记忆一概模糊不清,唯独剩一张面容印在脑海里,就好像记忆的起点始于这里。

她甚至不记得父亲之前是什么样的,只有梦一般的破碎的片段告诉自己,大概是爱笑的。

她第一次哭闹着问起娘的时候,父亲发了很大的火,不准她再提。那双满是怒火的眼睛里,还混杂了更多她看不懂的情绪,痛苦、纠结、厌恶、愧疚……

她一直以为,是娘抛弃了她和父亲,可越长越大,便越觉得当中还发生过什么重要的事。师父也许知道,但他从不肯说实话。

戚闻心收起这张纸,随后去了自己曾经的房间。分明还是她离开时的模样,但却让她觉得陌生,她轻轻抚过那些家具,也是落满灰尘和蛛网。

兴许是一路上劳累过度,心绪也不太平静,她的头越来越晕,眼皮越来越沉。

她施了个净尘术,坐在床边靠着床架,本想休息一下,可一阖眼便睡了过去。

睡着后的她梦到了过去。

她梦见娘回来了,她扑进娘怀里,娘揉着她的头温柔低语着:“心儿好像又长高了呢。”

她梦见了父亲,父亲站在书房里看她抄写的文章,她看见父亲似乎笑了,想伸手过来摸她的头,她心中雀跃地等着,但那只手终究没有落下来,等到的只有冷硬的“不错”两个字。

画面一转,是娘破碎的脸,是父亲决绝离去的背影,是自己无助的哭喊。

娘不要她了,父亲也不要她了……

戚闻心双眼紧闭,痛苦地皱起了眉头,豆大的汗珠冒出来,又从额上淌下,没入鬓角。

突然间,那双眼从阴影中猛地睁开,所有情绪都在刹那间收尽,只剩下彻骨的寒意,沉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戚闻心抬头看了眼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方才的梦境,所有情感都好似被放大了数十倍,尤其是最后一幕,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简直快要将她淹没。

清水村启程至今,总觉得有些疲惫,果真是太累了吗?

-

次日。

天气宜人,僻静的小路上,一位少女披着春光走来,她一身天缥色衣裙,连春光也融不化的清冷。

走了许久后,她停在一间房屋前。

那门并未关着,院中一棵紫荆树高过屋顶,枝丫伸出院外,枝上新抽嫩芽。

一个老媪坐在院中树下,借着从树叶间漏下的光缝补衣裳。她背微微有些佝偻,精神却抖擞。

“这是你要找的人吗?”小松问。

“是她。”

许是近乡情怯,戚闻心竟没再上前一步,只是静静看着,看了好一会儿。

老媪有所察觉,偏头看来,只见门边站着位姑娘。姑娘的面容本清冷至极,在看见自己放下针线走过去时,却难得出现浅淡的笑意。

“这位姑娘,请问你有什么事?”老媪眯眼看着她。

“胡大娘,我是闻心。”

老媪听罢,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惊道:“闻心?真是闻心?这么多年不见都成大姑娘了,快进来快进来!”

胡大娘老伴去世多年,唯一的儿子又常年走商,便被父亲请来照顾自己。说起来,她竟连胡大娘何时来家中的也忘了,只记得是在娘走后。

“我打听了好久,怕你们搬走了。”戚闻心随着胡大娘进了屋。

“祖上的老宅,我们搬什么,”胡大娘拉着她左瞧瞧右看看,“真是大姑娘了,长这么漂亮,大娘都认不出来了。你一走这么多年,也没回来看看,现在都住在哪儿?”

“我住在昀陵,一切都好。”

“过得好就行,过得好就行。当初那仙师带着你爹的书信来将你接走,你也不过九岁,我实在担心得不行,”胡大娘念及往事,眼角已有了湿意,忙眨了眨眼,带着她在院中坐下,又扯出一个笑问,“你们怎么回来这边了?”

“我一个人来的,正好顺路就来看看。”

胡大娘吓了一跳:“你这丫头胆子怎么这么大,一个人跑到这边来,多远啊!”

“大娘说的那个仙师现在是我师父,我有本领在身,没事的,”戚闻心自腰间取下一个小小的乾坤袋,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放在桌上,“这些是给您的,丹药,凡人服用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驱邪镇宅的灵器,十年效用,还有这个……”

胡大娘看她一样样介绍起来,看直了眼,回过神来嗔怪道:“你这孩子,回来就回来了,还带这些贵重的东西。”

“我父亲在我七岁时外出失去音讯,若非胡大娘收留两年,我早已流落街头,也等不到我师父来接了。”

胡大娘不再推拒,重逢的欣喜过后,面色渐渐地又黯淡下来:“你跟了个师父,有本领也好,不像奉堂他,不是仙师,还要成天往外钻。”

“胡大哥还在走商吗?”

胡大娘气道:“都三十几了还不肯娶亲,也不肯安稳下来。”

“大娘和他好好聊过吗?”

“这成家立业,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胡大哥常年走商,兴许洒脱惯了,寻常女子未必与他适合,一时间亲事难成,也情有可原,说不定哪天就让他遇上合眼缘的。”

“那,他前段时间来信说快回来了,等他回来我再和他聊聊?”

胡大娘家里就她一个在,平日里憋闷得很,此刻故人上门,就有些滔滔不绝的,又聊了许久家常。

戚闻心有意提及自己小时候的事,状似无意问:“大娘,你还记得我四岁那年生的是什么病吗?”

“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没什么,就是那时候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胡大娘想了好一会:“什么病嘛,我倒不清楚,你爹没提过,也不许我多问。他请我过去时我不知道你病多久了,就是见你经常发呆,话也不讲,怎么喊也不理人,吃饭都还要人喂,跟块木头一样。我一直以为你是撞坏脑袋了,还好后来平平安安的没什么事。”

“我这样子大概多久?”

“有半年吧。”

“我记得大娘你还说过,我父亲请你照顾我的时候我们刚搬来是吗?”

“对啊,那会儿宅子还很乱,很多东西都是我帮忙置办的。”

“大娘可知我们是从哪搬来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

又聊了许久,戚闻心这才在胡大娘的强烈挽留下告别。她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是她小时候就已经知道的。离开胡大娘住处后,她漫无目的地在城中走着。

小松道:“你来聊州,并非单纯地来看望故人。”

戚闻心道:“清水村的梦警醒了我。我必须知道过去发生过什么,破前尘,斩因果。”

“你怎能确定,你想知道的过去不会成为你将来的心魔?”

戚闻心没回答。她很少有这样失神的时候,走了一段路,不知不觉竟来到了定风河岸。

那棵树依旧伸着一只菩萨手,手指苍天,像无声的悲悯。她走过去,和小时候一样坐在那棵树下。

天清气朗,春意醉人。

可戚闻心脑海里想着以前的事,疑惑堵住了她的眼睛和耳朵,周围的景色都褪去了色彩。

她的意识渐渐迟钝,什么也听不见了,疲惫的感觉悄无声息涌上来,她伴着春风合上了眼。

脑海中隐隐约约响起一些回声。

“汝害死了她……”

“都是汝的错……”

“汝才是那个该死之人……”

是谁在讲话?

“汝被抛弃了……”

“汝不配妄想……”

这声音缠绕在戚闻心脑海中,渐渐将她的思绪收紧,感官里只剩下无尽的悲伤将她淹没。

“真相就是真相……”

“汝一辈子都摆脱不了,放弃挣扎吧……”

那只应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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