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您大抵是不知道,阿喜的心意从未改变,世间好男儿再多,也无人能及您的儿子我的四哥,我想在四哥心中,阿喜也是如此。虽然我现在处境尴尬,但是您放心,我很快就会给他、也给您一个交代。”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劝呢。”
“是您万事要想全了才好呢。”姚令喜娇滴滴嗔怪,眼神里带着一丝狡黠:“您想想,就算,就算我忍了章栽月,四哥怎么办?他有这么好的我,哪里还能闭上眼睛、捏着鼻子要别人!”
说着,她笑嘻嘻凑近一丢丢,憋一脸坏:“伯父,您也不想被伯母知道您不管儿子死活,准备害他孤独终老吧?要不要我写封信给她,请她别只顾着养马,快些回来操心四哥的婚事?”
“好你这小东西!”谢朗狂甩她咬住不放的手,气不打一处来,“皮到我头上来了!”
“哈哈哈!”姚令喜抓紧他不放,“还有三位姐姐,便请她们一并都回来,给弟弟和未来弟妹撑腰!”
“臭丫头!”谢朗就像猫抓糍粑,完全脱不开手,老脸都涨得通红——“看我不揍你!”
“来人啊!”姚令喜哈哈哈朝外唤人——“谢家主要送我们,快快准备出发吧!”
“是,殿下!”
侍女侍卫次第鱼贯而入,抬起姚令喜的小椅,簇拥着往外院行去。
一路上,姚令喜打听起商陆的家世,谢朗一边说一边给她塞狐裘,姚令喜转头扔掉,谢朗捡起,姚令喜又丢,谢朗再捡,俩人闷头忙乎,一个古灵精怪,一个哭笑不得,闹得众人直犯迷糊。
好不容易终于出了院子,又见蜿蜒车队尽头,丹歌拿个戥秤杆子,龟丞相一样踩着零碎脚步,在商陆后头亦步亦趋,有事没事儿戳他一下,跟无常鬼索命似的。
“丹歌!”姚令喜看商陆实在可怜,高声唤她:“你姑爷的衣裳,还不快过来接住!”
“好嘞!”丹歌把秤杆子插商陆脖子里,开开心心跑来,一把从谢朗手里抱走,噗噗拍打雪沫,“姑爷怎么人走了衣裳还在,他不冷么?”
“紫微星,怕什么冷。”姚令喜毫不掩饰地阴阳怪气。
“小姐你关心姑爷是天经地义,”丹歌费劲扒拉,抖干净狐裘,暖烘烘抱紧了,咧嘴开笑:“没人笑话你,不用这样遮遮掩掩、口是心非。”
“……”
姚令喜腮帮子气鼓鼓,又被她噎得不想说话。
倒是谢朗眼前一亮,忽然觉得丹歌丫头的心思,好像异于常人,五丫头刚才问商陆的家世,莫非是有什么想法?
然而丹歌哪知道谢朗在琢磨什么,她自觉说中姚令喜心事,得意洋洋地指车队,与她说明哪些回应国公府,哪些去公主府。
还絮絮叨叨说她打听清楚了,美人小娘子闺名惠姑,年方十九,尚未婚配,但是来年再不适人,只怕就要照《户婚律》规定,被户部拉去强行配婚了。
丹歌咬音咂字,说得十分可怜,言下之意,自然就是要姚令喜做主,给她寻个好去处。
可姚令喜静静听着,嘴角越来越难控制:且不说她有心把人塞给章栽月,姑娘此时还怀着身子,如何给她议亲?况且她能不能活到明年都两说,操这份心,有用吗?
与其担心她,还不如多去关怀关怀程千户呢!还有你家小姐我,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好吗?
算了,臭丫头指望不上了,现在最要紧是回去拿放妻书!
她匆匆忙忙同谢朗道别,小椅停到牛车前,左寻右找,傻了眼——
“山奈呢?”
“等等——”只闻其声不见人的某个方向,传来一声吼——“我在!”
山奈慌里慌张跑来,手好像还在佩囊里翻搅,看到谢朗,又嗖嗖把佩囊拽到身后,手忙脚乱地,不知道在藏什么。
“忘了点儿东西,呵呵,呵呵呵。”她喘着粗气打招呼,抱起姚令喜跳上了车。
车队开拔。
姚令喜宽敞的车厢,一时略显拥挤。
她、丹歌、山奈,还有楠姑娘,各据一方。
姚令喜还以为丹歌会安排姑娘躺去公主府,没想到丹歌欢天喜地地,跟美人挤到一处,每每过弯,车厢微微倾斜,她还小心翼翼伸手护,简直含在嘴里怕化了一样的疼惜。
“商陆说姑娘身子见好,惠姑小娘子躺了许久也想坐坐,这如诗如画的就在近前,小姐瞧着,也神清气爽吧!”
把个病患拖出来折腾,我爽你个大头王八鬼!姚令喜忍不住吐槽:“你这架势,夜里是不是还要搂着睡?”
“那怎么行,我睡觉满床滚,压坏惠姑可怎么好?”丹歌想了想:“我要在屋里再添一张床,嘿嘿嘿。”
她乐起来就没完,一路瞅着美人傻笑,姚令喜满脑子事儿要办,懒得跟她白话,倒是山奈幽幽默默坐在角落,心想:
丹歌姑娘不是五小姐的侍婢么?怎么没大没小,都宠上天了?
她甚是奇怪,同时也暗暗警觉:方才听说楚老爷子和小少爷不是好鸟,这同样姓楚,楚姑娘,又能好到哪儿去?还咬死不肯说是遭什么人害了,岂非敌在暗我在明,千万别害五小姐引火烧身,弄个引狼入室才好。
如此想着,山奈打起十二分精神,车厢内外一并戒备,没成想,竟真的,听到远处有什么动静,似乎还将车队拦了下来。
窸窸窣窣一阵动静之后,程千户黑着脸,出现在车窗外,山奈应时撩开帘子,就听得尖细又粗粝的声音高高吊起——
“圣上口谕,宁国公主接旨!”
圣旨?姚令喜静思的明目启张,圣旨怎么传到这儿来了?一种极其不好的感觉,袭上心头。
“内侍大人,”程千户屈膝跪进雪地:“殿下抱病,恐无法亲自出来接——”
“哎呀。”黄内侍苦哈哈一张脸:“这都叫怎么个事嘛,那我那我就——”
“圣旨在此,”御史中丞冷冰冰盯着姚令喜的车帘:“犯妇姚氏,还不快速速下车跪迎!”
“犯妇?”丹歌腾地立起来,一头撞上车顶,“什么情况?!”
“哎呀周大人,这没审没定的,公主——”
“板上钉钉的罪名,内侍大人,难道还想徇私,放走犯妇不成?!”
眼看外头呛起来,一口一个犯妇,姚令喜立马喝止丹歌,示意山奈抱她出去。
于是蜿蜒的车队中间,姚令喜像个提线木偶一般,被摆成跪姿,半个身子埋入冰雪。
“妾身姚氏,恭听圣谕。”
“宁国公主,不修命妇之德,挟势弄权,干政乱国,有负圣恩,着脱簪去服,戴罪入宫听审。”
黄内侍宣完谕旨,唉声叹气,两名宫人立刻上前,从头到脚,剥去外衣钗环,见她不能行走,便连扶带拖,将人提走。
山奈严守姚令喜吩咐,死死拖住丹歌,捂紧她嘴巴,将她按在原地。
这么快就动手了。楠姑娘独坐车厢,松松惬惬,笑起来明艳娇媚,秀色堪餐:
不知道是悬光,还是王爷出手了。
接招我在西北的布局,可惜了,命妇干政,九族都不够杀的。
看现在,还有谁能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