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清尘没有坚持，将千灭剑给他。
楚熠第一次近距离观察魔君清尘佩剑，剑身细长剑刃、离近迎着烛光可以看见细密精致的纹路雕刻剑身，如一件精心雕琢的工艺品。
正因如此魔君清尘在看见碎片时便认出了剑。可还是要拼全，才可下定论。修士的目力是普通人百倍，不消片刻楚熠便将碎剑拼在一起，与完整的千灭剑并排。
一个熠熠生光、一个光芒暗淡。
熠熠生光的是碎片拼成的，光芒暗淡的是魔君清尘手中的。
“怎么会这样？完全相同的剑？连纹路都一样？甚至碎的看起来更像宝剑？”
“原来如此。”魔君清尘冷笑，望着碎剑不语。
楚熠：“师尊？你刚说什么？”
“我这一世总觉得千灭剑有点陌生。我之前以为，是上一世和已有灵智的千灭剑相处太久，对此时的千灭剑不太熟悉。……从未想过，我手上的不是原本的千灭剑……是什么时候被掉包的？为何会在魔君这里？”
魔君清尘细长的指尖摩挲碎剑每一笔纹路，笃定这才是真正的千灭剑。四肢断裂的痛苦如浪潮拍打神志，清尘仙尊双目赤红忍下痛苦，势要逼着自己回忆起究竟发生过什么。
“师尊！不可！”楚熠使劲掰着魔君清尘的手指：“不要碰它了，师尊！”
痛苦让神志清醒，清尘仙尊细细梳理重生后的种种细节，他第一次下山去神陨遗址诛杀妖邪时便觉得这把剑陌生，剑是在那之前被掉包的！在他步入化神期前！可触碰断剑后，身体为什么会感到痛苦？他在化神期前，受过重伤？
“师尊！师尊！！！”楚熠掰不开魔君清尘的手，焦急中一口咬上了他的手。
牙齿嵌入血肉，血腥味和疼痛让俩人皆是一愣。
“你……”魔君清尘两世历经无数，被人断过四肢，被人生剖灵海，受伤濒死无数，唯独没有被人咬过。混沌疼痛的记忆彻底沉入黑暗，他愣看着手指上的牙印：“你……几岁了？”
楚熠舌尖，残留着混合着清香的鲜血，舌尖舔着牙尖，默默咽下，眼神漂移：“没……没您岁数大。”
魔君清尘：“……”
牙印出血，细细密密的疼痛钩得清尘仙尊心底发痒：“三百岁了吧，算上你穿越前，三百多了吧？”
楚熠态度坚决：“这断剑，我收着，您不许动！……这盒子上的标识是什么意思？”
楚熠说的是装碎剑的盒子盖上一个类似锤子的图案，魔君清尘：“北山姬家的族徽，与莲台南家、汝水梦家并称为上古三大家，擅长炼金。这盒子便是用来储藏宝物、让其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损失灵力。不算常见但也没那么值钱。”
他接过盒子摸索那族徽：“这族徽雕刻得质朴有灵性，着实不少见。北山姬家的族徽大多数线条硬朗缺少这点生气。”
咔哒一声
随着魔君清尘抚摸北山姬家族徽，一个纸条自盒上暗格掉落。
无心插柳柳成荫，魔君清尘展开纸条，上边只写了八个大字“若有需，神陨遗址见”，背面赫然就是桃夭坊妖族身上所谓的“鬼印”。
“！神陨遗址！那不是仙祖秘境的入口么！”楚熠忽然想起：“师尊！这盒子会不会是红衣人留给前任魔君的？第一次噬鬼集体爆发也是在仙祖秘境中，这鬼印也指向仙祖秘境，绝不是巧合！红衣人会不会在仙祖秘境里？”
“嗯”魔君清尘赞同：“在百年一次的开放之外，定然还有其他方式进入仙祖秘境，我们这就出发。”
“好”
楚熠将盒子与碎剑一起装进储物戒里。
储物戒里，出门透气的魂生花正在里边，被楚熠好生用灵石供养着，已经恢复活力，见新东西进来欢欢喜喜跑去看，直接把东西搬到自己的灵石窝里，打算回去统统放房间里。
楚熠见他难得对什么喜欢，救命之恩在前，不好夺花所爱，只是叮嘱：“祖宗，想玩就玩，但一个碎片都不能少！”
魂生花痛快保证。
魔神和护法离开，魔族平日事务无人打理，魔君清尘叫来宫雌，十二元帅之首。宫雌喜得魔神单独召见，兴奋不已：“属下宫雌，拜见尊上，拜见护法！”
“嗯，起来吧。”
宫雌此人事业心极强且慕强，在一众魔族里显得如此正常。
“我与护法要离开几日，魔族日常事务你代为处理，决议不了的等我们回来处理。”
被委以重任，宫雌腰板挺直声音洪亮：“属下必不负尊上所望！”说完还没忘老本行：“尊上，不知前几日的美人如何？听闻那银雪还得尊上青睐，类似的属下这还有很多，比如那第十一魔帅二舅家的……”
“打住！”楚熠先听不下去：“之前就是你给尊上送的美人？”
宫雌如获殊荣，坦荡承认：“正是在下！”
楚熠气的牙根发痒，带着鬼面具，恶狠狠说道：“尊上不喜欢那些美人，以后不要再送了！”
“这……”他疑惑的看向尊上，正喝茶的尊上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他又看向凶神恶煞的护法。
他识人无数，虽然看不见护法的全貌，但凭借面具外的轮廓、那双深邃的眼睛，以及护法的身材气质综合推断，护法摘下面具定然是个俊逸非常的男子。
尊上不喜欢那些美人……这事让他确实疑惑，男欢女爱是本性，他送来的美人各种类型的都有啊，尊上怎么能一个都不喜欢呢……咦？？？他猛地意识到什么，又大胆且反复的在护法与尊上之间来回扫视，在护法即将忍不住揍他时朗声道：“咳，我懂了！尊上！要我说尊上您从人族来的，多少还有点他们那要面子的恶习。不喜欢美人，喜欢美男子您直说便是，我这什么样的都有，护法这样的更是多多的！啊啊！！救命！”他飞快躲开护法飞来的剑：“尊上救命！”
楚熠觉得师尊独美，谁也不喜欢，但在宫雌刚开口时还是下意识观察魔君清尘反应，见魔君清尘那样子便知道师尊根本没听宫雌放屁。
但当宫雌把目标指向自己时，楚熠很难淡定，愤然出剑怒，便也错过了魔君清尘听到这句话时轻挑的眉眼。
剑光繁密而至，不致命但剑剑见血。
宫雌是个一打架就上头的人，刚开始见楚熠出剑兴奋不已，片刻后被他毫不留情的下手按着打，赶紧求饶：“护法！！护法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说送人的事了，您和尊上好好的就行！尊上！救命啊！”
他不说这话还好。
下一秒，魔君清尘直接出手把人一掌掀出屋子，尘土飞扬、砖石崩坏，宫雌咚的一声重重落地，浑身和散架了一样。
一声怒气十足的“滚！”送给一瘸一拐离开的大魔帅。
众人侧目猜测，宫雌究竟干了什么事能让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魔神如此生气。
体内剧毒已经在临界点的楚熠在这次怒揍宫雌后，灵力动荡压不住剧毒一口毒血喷出，在魔君清尘震惊的目光中倒地。
完了……
丢死人了……
揍人把自己气吐血了……
这是楚熠昏迷前最后的念想。
楚熠在魔君清尘的床上醒来。未睁眼便闻见那熟悉的清香。他不敢睁眼……太丢人了！！！
“醒了还不起来，等为师给你喂药？”魔君清尘揶揄：“你和宫雌那个粗人较什么劲？他家里曾经是做媒的，最喜欢给人凑对，他不知道你是我徒弟，不然定不敢这么说话。”
这话一说完，楚熠心里更堵了，带着怨念睁眼，幽幽开口：“师尊~”
“嗯，在呢，什么时候中毒的，为何不早点说？”魔君清尘收敛笑意认真的问：“觉得自己医术大成，区区小毒不放在心上了？”
楚熠缩在被子里不吱声。
总不能说自己想施展苦肉计吧。
都怪宫雌！！！
魔君清尘扶他起来将药送到嘴边：“需要师尊喂么？”
“不，不用了”他哪敢啊，赶紧接过药碗一勺一勺喝着：“师尊刚说，他若是知道我是您弟子定然不敢这么说话，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不是您弟子呢？您……如何看待我……”这话小心翼翼，声音越来越低。
“你是气运之子，天道之子，也是天赋异禀的天灵根，即便不是我徒弟，将来成就绝不逊色。会是我最强的对手？”他思索片刻认真答道：“但估计是打不过我的，上一世打不过，我重生了你更打不过了。”
谁问谁打架厉害了！！
楚熠闷头喝药：“除了修为呢？”
“你品性良善。自己可能没意识到，你身上从来没有这个世界那些人的等级感、种族感。这应该是那个世界带给你的观念，让你从不以种族、修为定善恶，这点尤为难得。比如，在妖族你放过了很多妖族幼崽及对人族没有攻击性的妖族。”
魔君清尘发自肺腑的评价换来了楚熠一声无奈叹息。“怎么？这还不满意？”魔君清尘疑惑：“你还想怎样？”
“没，弟子就是……心口疼”楚熠放下空的碗，捂着心口神色痛苦。
“可能有些余毒，修养一天会好。你若是回来后便医治也不会这般，下次莫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魔君清尘认真说道。
楚熠瘪瘪嘴：“好，师尊，弟子有些累了，想休息。”神色奄奄窝在被子里。
“嗯，睡吧，明日我们去仙祖秘境。”
“好。”
魔君清尘拿着碗离开，在踏出房门时回头看向窝在被窝里的楚熠。
刚楚熠昏迷时，拉着他的手叫师尊，不让离开，还把手往怀里揣，和那个没长大黏人的孩子一样。他开始反思，太骄纵楚熠，让他变得太依赖自己，这样不好。
魔族的阴冷渗透每一寸砖瓦，对于自幼生长在这里的魔族是寻常，对他们这样的人族却是刺骨。刺骨的日日提醒他，楚熠不属于这里。
楚熠不属于魔族，更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也无法一直陪着楚熠。
再次踏足沧溟海。黑色海水汹涌卷起千层浪，千齿巨鲨时隐时现，血色翻涌。曾经一高一低的两个白衣，如今并肩隐于墨色。
“师尊，既然魔神的神力可以传承，仙祖的神力为何不见传承？”
“据说飞升之神，神力会随着突破这个世界抵达更高层次，无法传承。唯有陨落于这世间的神，神力得以保留，才可以传承。”
“那真可惜，若是弟子能拿到仙祖传承，便可护在师尊左右了”楚熠认真。
“护我左右？你还太年轻，需要历练，此次仙祖秘境之后，无论结果如何你都回无闻宗吧，宗主重伤未愈需要帮手，而魔族不适合修士修行，你回去才是最好的……怎么了？”
魔君清尘看向身后落了很远，待在原地不走、神色冰冷的楚熠。
这是他第一次在楚熠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竟有些陌生：“你……怎么了？身体没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