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有清明节，连着周末一共放三天假。
放假的前一天不用上晚自习，下午放学后，姜愿和宋昇一起去医院探望乜越泽。
两人到时，病房里只有乜越泽和另外一个病友，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看上去还蛮开心。
见他们推门进来，乜越泽“哟”了一声，对隔壁床的男人说：“我弟弟妹妹来看我了。”
男人点点头表示明白，自个儿玩起了手机。
姜愿笑着打了招呼，走到乜越泽的床边问：“泽哥，你身体怎么样了？”
乜越泽隔着被子摸了摸受伤的地方，笑着道：“还行，已经不怎么疼了。”
姜愿又问：“能下床走动了吗？”
“走几步路还是可以的，不过动作幅度不能太大。”乜越泽抱歉道，“那天吓到你了吧？这几天一直没机会跟你说一声对不起，阿愿。”
姜愿摇摇头：“你没事就好了，高三课有点多，我今天才有时间来看你。”
“我懂的。”乜越泽看了眼宋昇，“阿昇也没时间来呢。”
宋昇没搭他的话，从一旁拉过椅子放在姜愿的身后，自己则坐在了较远的地方。
姜愿坐下，视线扫过这兄弟二人，怎么感觉怪怪的？
她刚才光顾着关心乜越泽的伤势，才发现宋昇从进门开始，一句话都没说过。
姜愿思索两秒，最终将视线锁定在乜越泽的身上，用眼神发出疑问的信号。
乜越泽看懂了她的意思，只无奈笑着耸了耸肩。
没辙，姜愿转移话题问：“怎么没人照顾你呀？”
“这不到饭点了吗，你们来之前我妈刚出去买饭。”乜越泽说着伸长手去够床边矮柜上的水壶。
姜愿怕他扯到伤口，赶紧起身帮忙：“你要喝水吗？我帮你倒。”
乜越泽没逞能，收回手说：“我不喝，寻思给你俩倒呢，那就麻烦你自己招待自己了，下面有一次性杯子。”
姜愿拿出两只杯子，一拎水壶才发现空空如也：“没水了，我去接点。”
刚转身，宋昇已经朝她走来：“我去吧。”
“行。”姜愿没跟他客气，顺从地将水壶递给他，正好她也不知道在哪儿接水。
等宋昇离开病房，乜越泽立马苦着脸道：“阿愿呐，你帮我跟阿昇说说好话吧。”
姜愿懵懵地说：“我都不知道他怎么了。”
“他生我气呢。”乜越泽说。
“为什么？”姜愿问。
“嗯……”乜越泽拖长声音。
姜愿试探性地问：“是不是因为你答应他的事没做到？”
“嗯？”乜越泽不解。
姜愿道：“一模的时候宋昇回学校考试了，他跟我说，你答应他在我们高考前不会做什么。”
“这个啊。”乜越泽解释道，“这个其实我做到了，没骗你们，那天我真的是碰巧路过地铁站。”
“那他还会因为什么生你的气？”姜愿问。
乜越泽摸摸鼻子，小声说：“因为你啊。”
姜愿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乜越泽又说了一遍：“因为你。”
姜愿睁大眼睛：“什么意思？”
反正都开口了，乜越泽索性全部说完：“阿昇生我的气，怪我害你被曹岩那个混蛋盯上，怪我害你受了伤，今天要不是因为你来看我，他不知道要多久才肯见我呢。”
姜愿已经愣住了，半晌张嘴“啊”了一声：“不会吧，说到底一开始还是我自己掺和进去的，宋昇没理由生你的气。”
乜越泽缓慢地摇着头：“你不明白，其他都不重要，你那天受了伤、被吓到了是事实，阿昇当然会生气。他不但生我的气，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他大概会更气自己。”
姜愿无意识地抿紧唇瓣，好像……的确是这样的。
出事那天，她的精神一直紧绷着，因此没注意到很多细节，回想起来，宋昇赶到案发地的时候，身体是颤抖着的，在医院看见她身上的伤时，更是满眼自责，还有后来反反复复地跟她说对不起……
宋昇接完水回到病房，推门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情景——女孩垂眸思考着什么，他的表哥则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见他回来，两人快速调整了表情，但哪里逃得过他的观察，尤其是姜愿，眼神躲躲闪闪的，明显极了。
宋昇一言不发地放好水壶，转手拿起一个苹果，坐回较远的椅子上削皮。
姜愿和乜越泽对视一眼，趁宋昇不注意，乜越泽迅速做了一个双手合十的动作。
没有人说话，病房内一时间安静得只剩下宋昇削苹果皮的沙沙声。
不一会儿，正走着神的姜愿听见宋昇站起身的动静，下一秒，一个被削得白白净净的苹果就递到了她的面前。
“给、给我的？”姜愿结巴了下。
宋昇“嗯”了一声。
“谢谢。”姜愿接过立马啃了一大口。
宋昇又不说话了，重新拿走一个苹果削起来。
乜越泽眼巴巴地盯着，眼睁睁看见宋昇一口气将苹果皮完美剥落，然后……送进了自己的口中。
好吧，气头上呢，会给他削苹果才怪了。他一个病人，却只能看着两个来探望他的人吃他的水果。
哎，乜越泽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不过他很快就振作起来，没事的，他的表弟是什么性子他很清楚，等阿愿帮他说了好话，阿昇一定会原谅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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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医院回家的路上，姜愿好几次想帮乜越泽“求情”，但又没想好从哪里开口，因此看上去格外纠结。
宋昇看她这副模样，不禁怀疑他表哥是不是在背后说他坏话，姜愿还帮忙瞒着，于是他也赌气不先开口打破沉默。
直到到了小区，眼看就要到家楼下了，姜愿没时间再纠结：“那个……”
宋昇立马回应：“嗯？”
姜愿委婉地说：“我感觉你今天看上去不太高兴。”
宋昇对她笑了笑：“没有啊。”
“有的。”姜愿说，“就是刚才在医院的时候，你都不说话。”
宋昇眨眼无辜道：“你跟我说话我都回答了的。”
还装呢，姜愿不得不点明：“你就别生泽哥的气了。”
宋昇眯了下眼睛：“我就知道，他肯定趁我不在的时候跟你说了些有的没的，你别相信他。”
姜愿扬眉问：“难道他说的是假的？你没有生他的气？”
宋昇避而不答，反问道：“我是什么很小气的人吗？”
“你当然不是。”姜愿肯定道。
宋昇满意地弯了弯唇，摊手表示：那不就得了。
姜愿跺跺脚，不好意思地说：“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是因为我嘛，可我如今不是好好的吗？”
宋昇沉默了。
已经开了头就没那么尴尬了，姜愿继续道：“事情都过去了，你就别跟泽哥生气了，最重要的是……你不要跟自己置气。”
后半句话越说越小声，宋昇闻言也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脸。
“咳咳。”姜愿清清嗓子，“非要追究的话，是我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你还不如怪我呢。”
宋昇垂眸小声道：“我怎么可能怪你。”
姜愿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我知道了，我不生气了。”宋昇没好气道，“你可以和你的泽哥交代了。”
“你的泽哥”四个字加了重音。
姜愿转动眼珠：“交代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当我傻呢？”宋昇没忍住伸手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
“啊。”姜愿立刻抬手去捂，指尖碰到宋昇还未收回的手，虽是一触即分，但两人都清楚地感受到了。
气氛顿变，姜愿揉着额头，不喊疼也不指责，整张脸都热热的。
宋昇将手插进裤兜，手指蜷缩摩挲着布料，嘴角小幅度上扬。
沉默走了一段路，宋昇想起正经事，侧头问：“对了，清明节这些天你要出门吗？”
姜愿愣了下才点点头，小声说：“要的，我要回一趟县城。”
宋昇迟疑问：“你家人和你一起吗？”
“不一起，他们得回我爸爸的老家，我是要去给我外公扫墓。”停顿两秒，姜愿更小声地补充道，“还有我妈妈。”
宋昇哑然，过年的时候他听见姜愿对彭阿姨的称呼，还有此前姜愿提及她妈妈时流露的神情，他已经隐隐猜出姜愿的亲生母亲大概率是不在人世了，现在听她亲口说出来，心脏仿佛被揪了一下。
“我陪你去吧。”宋昇柔声说。
“啊？”姜愿忘了悲伤，挠挠耳廓说，“这个……不太方便吧？”
宋昇反应过来他的话容易引起误会，温柔地解释道：“不是陪你去扫墓，我是说路上和你一起，你一个人出门我不太放心。”
刚才在医院，乜越泽也提醒了他们要小心谨防，以防万一。
“我外婆说会去车站接我。”姜愿说，“不会有事的。”
宋昇仍然坚持：“你就把我当成同行的路人，到了车站你只管去找你外婆，我能看见你就行了。”
姜愿犹豫道：“这样太耽误你的时间了。”
“不会。”宋昇想了想，换个思路诱哄道，“你要是再在我没看见的地方出事，我真的会自责死的。”
毕竟刚刚才求完情，姜愿果然妥协了：“那好吧，反正我明天办完事就回来，其实也用不了多久。”
当天去当天回？姜愿这么久没去看她外婆了，竟然一晚上都不留宿吗？
宋昇按下心中的疑问，叮嘱道：“明天什么时候走，记得跟我说。”
“好。”恰巧走到了5号楼，姜愿应完挥挥手说，“那我先上去了，拜拜。”
宋昇点点头，忽然又叫住她：“等等。”
姜愿回头问：“怎么了？”
宋昇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额头的部位：“刚才弹你那儿，疼吗？”
早就没感觉了，姜愿摇摇头：“不疼。”
“那就好。”宋昇笑笑，“明天见。”
姜愿也回以一笑：“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