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姜愿又疑惑道：“那你为什么要踢他，他不是关心你吗？”
宋昇一言难尽地看了姜愿一眼。
姜愿迷茫地眨眨眼，思索片刻，想起祁洱后面还提了“恼羞成怒”、“说中了”这些词眼，想必除了关心宋昇的身体，他还说了别的，而且是宋昇不喜欢的话。
那她再追问就不礼貌了，于是姜愿笑笑主动转移话题：“你考完试还要继续请假陪泽哥吗？”
“不用。”宋昇弯了下眼睛，“他答应我了，最起码在我们高考前他不会做什么。”
“那就好。”
“你是不是想问他准备做什么？”
姜愿摇摇头，她无意窥探别人的隐私，只是……
宋昇垂眸看向她的眼睛，问：“你想说什么？”
“昨天在地铁上，那个人和我说话。”姜愿还是决定跟宋昇说明，“那天晚上我喊泽哥，他听见了。”
宋昇立马紧张问：“他跟你说了什么？你没事吧？”
“我没事。”姜愿安抚一笑，“他说他和泽哥是邻居，还问为什么这几天泽哥没接我放学，我没回答，后面他就没问了。”
宋昇拧眉，曹岩难道发现了什么？
“你别担心，最近我一下课就回家了，地铁上人很多，我不会有事的。”
宋昇认真道：“下次再看见他，我又没在你身边，你就离他远点，走人多的地方。”
姜愿点头：“我知道。”
宋昇叹了口气：“对不起，牵连到你了。”
姜愿摇了下头：“别这么说，真要论起来，那天晚上还是我自己横插进去的。”
宋昇说：“那天晚上幸亏你拦住我哥了，你帮了我们家很大的忙。”
“是么，那我掺那一脚也不算多管闲事咯？”
宋昇手指动了动，很想摸摸姜愿的头，他笑道：“当然不算，谢谢你。”
姜愿弯唇：“没事儿。”
翌日，天色从早上起就沉沉的。姜愿出门前往书包里装了把雨伞。
云团渐黑，越压越低，酝酿了大半天，终于在下午考英语的时候，雨“哗哗”浇了下来。
今年的第一场大雨，来势汹汹。
考试结束，雨势小了些，姜愿装好文具，从书包里拿出雨伞，下楼时故意走得慢吞吞的。
教学楼下，走廊里挤着好多没带伞来的学生，都在等雨停。
江颖看见一个同寝室的女生，扬声喊对方和她一起走。
撑开伞前，江颖小声问姜愿：“你是要等班长吗？”
姜愿被口水呛了下，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回头，喊她的人是班上另一个女孩子。女孩柔声问：“我可不可以蹭你的伞到校门口去打车？”
举手之劳，姜愿点头说：“当然可以，走吧。”
“谢谢！”
“不用谢。”姜愿抖开雨伞，最后望一眼楼梯间，和女同学并肩走出去。
雨天打车供不应求，姜愿陪女同学等了三四分钟才抢到一辆空车，送走对方，她转身走向地铁站。
刚走了一班车，站台上只有她一个人。带伞的人赶前一班地铁走了，没带伞冒雨跑来的寥寥无几，等下一趟地铁到来，这个站和她同方向上车的人只有两个。
到站下车，姜愿乘扶梯上地面，透过玻璃墙往外看，天空中已经只剩下绵绵细雨了。
地铁站的廊下站在一个人，那人背对着出站口，身穿连帽卫衣，帽子扣在头上，正倚着墙，像是在等雨停。
姜愿从旁经过，那人动了动。
姜愿撑开伞，还没走出去，感觉肩膀被人轻拍两下。
她侧头抬高伞沿，等看清对方的脸，当即眉头一皱，抿紧了唇瓣。
烦死，怎么又是这个人。
曹岩笑嘻嘻地问：“这位同学，我忘记带伞了，能和你一起走吗？我就到前面那里。”
姜愿余光看向四周，下雨天路上的行人本就少，这个点又不是放学下班的高峰期，此时周围竟然没有任何别的人在，道路上行驶的车辆也都匆匆经过。
她不敢太强硬，免得激怒对方，于是尽量放松地说：“我的伞小，不太方便，不好意思。”
曹岩低头打量她身上的校服：“一中的学生，这么不乐于助人啊。”
姜愿没说话。
曹岩的眼神突然变得阴狠，他低声问：“小妹妹，你没坐过牢吧？”
姜愿：“……”
“你知道那些杀过人的人，眼神是什么样的吗？”曹岩的五官渐渐狰狞起来，“我知道，我在监狱里待了好几年，我见过数不清的杀人犯，包括我也是。”
雨势忽然又大了些。
姜愿脊背僵硬，从脚底生出一股寒意，她现在的表情肯定非常难看。
“那你知不知道，你哥哥看我的眼神，和那些杀人犯是差不多的。只不过他还嫩了点，至少应该掩饰一下的。”
曹岩咧开嘴笑起来：“他跟了我好几次，以为我不知道？哈哈哈——那天晚上我是故意把他往那条路上引的，要不是你半路冒出来……”
姜愿耳朵里嗡嗡的，她趁男人不注意，一把推开他，转身撒腿就跑。
然而她一个小姑娘，又被吓了一遭，根本跑不快，还没跑出两米就被抓住了！
“我想不通，我以前好像不认识你哥哥吧，他为什么那么恨我？”
姜愿什么都听不进去，抓着伞柄胡乱挥打，尖叫着大喊“救命”。
“啧，会讲话的人就是麻烦。”曹岩反拧住姜愿的胳膊，低吼道，“闭嘴！”
姜愿又疼又怕，雨伞掉了，冰冷的雨打在脸上，水雾导致眼前模糊，怎么办……
兜里的突然发出振动，姜愿精神一振，忍着疼痛费力挣扎。
“救命——”
-
英语考试，费旭监考第十九考场，也就是宋昇所在的考场。
一模前宋昇打电话向他请了一个多星期的假，理由是家中有事，按规定来说，学生请假需由家长致电，只不过他这位班长向来让他省心，因此他痛快地给宋昇批了假。
身为班主任，现在又是高三的关键时期，于情于理，费旭都该多加关心班上的同学，于是，考试结束他叫住了宋昇。
除了问候学生家里的事有没有解决，还有关于志愿的选择，费旭很久之前就想找宋昇好好谈一谈了。
聊了二十多分钟，费旭见宋昇悄摸看了好几次时间，话音一顿问：“有急事儿？”
不知道为什么，宋昇心里有点不安，点点头“嗯”了一声。
“行，那不耽误你了，你去忙吧。”费旭摆摆手，“我也要和其他老师改卷去了，志愿的问题，你自己想清楚就行。”
“好。”
从办公室出来，宋昇给乜越泽发了一条消息，他担心乜越泽出尔反尔，哄他回学校后又去干傻事。
对方没回，宋昇皱皱眉，快步下楼梯，同时给姜愿也发去消息，问她走了没。
教学楼下已经没几个人了，姜愿多半早就走了，但未免万一，宋昇发完消息立马给姜愿打去电话。
等了半分多钟，对方一直没接。
心里的不安扩大，宋昇右眼皮狂跳，他冒着雨朝校外跑去，一边反复拨打姜愿的电话。
好不容易拦住一辆出租车，宋昇跟司机报了目的地，手机那边，姜愿终于接通了。
声音发颤，语无伦次，宋昇听得喉间发紧，一边安抚着电话里的人，一边让司机改道去左岸居附近的地铁站。
蓦地，电话里传来一声尖叫，随即被异常挂断了。
宋昇目眦欲裂，死死地握着手机，用力到指关节泛白。
他几乎是用求的，让司机开快点。
然而雨天道路最易拥堵，任他再着急，司机也不可能飞过去。
宋昇后悔极了，他该死，昨天听完姜愿的话，为什么不提前告诉她放学等他，为什么还让她一个人回家……
他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司机大叔见状安慰了一句：“别急啊同学，就快到了。”
还剩最后一段路，司机踩下刹车，十字路口等红灯的车流看不到尽头。
宋昇随手扔下一张现金，推开车门下去，穿过众多车辆在路边奔跑。
远远地，救护车和警车的鸣笛声响彻云霄。
宋昇气喘吁吁地赶到姜愿说的地方，那里已经拉上了警戒线，警方正在疏散无关人员。
宋昇冲到半路被一名身穿制服的男人拦住：“这里暂时不能过去。”
他眼眶通红，嗓音嘶哑：“我哥，还有我女朋友都在里面！”
他得以进去，边问边找，终于越过一群医护人员和警务人员的身影看见了姜愿。
女孩浑身湿透，红白色的校服，白色的部分染上不少刺目的红色。
宋昇的手脚仿佛都失去知觉，他一步一步走过去，嘴唇颤动，几乎发不出声音：“阿……阿愿……”
姜愿没发现他，正神色慌张地看着人群中央，脸上混着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靠近了，姜愿似有所感地扭头，看见宋昇，紧绷许久的神经终于松了弦，泪水争先涌出眼眶。
宋昇喉结轻颤，伸手想抱她，但她浑身血迹，他不敢乱碰。
还是姜愿主动拉住了他的手，抽泣着说：“泽哥……泽哥受伤了，他流了好多血……”
这时人群朝两边分散，从中央推出两台担架，分别上了两辆救护车。
躺在上面的乜越泽脸色苍白，双眼微阖，已是半昏迷状态，腹部的衣裳尽数被鲜血浸染。
宋昇脚下一晃，正准备跟上去，又担忧地回头看向姜愿。
“你快去，我没事。”
姜愿身旁的女警察给她披了件外套，说需要她配合做笔录。
宋昇转身交涉，问能不能先让姜愿跟去医院做检查。
最后，姜愿和宋昇一起上了载着乜越泽的救护车。
姜愿心神未定，身体一直在颤抖。
宋昇半揽着她，轻拍她的后背：“你衣服上的血……”
“是泽哥的，”姜愿回想起那个画面，耳边仿佛还能听见皮肉被刀具刺入的声音，“他被那个人捅了一刀，血一下子就……”
“别想了，”宋昇打断她，“不说了，我知道了，没事，没事的。”
担架床上，救护车随行的医护人员正在给乜越泽止血。
衣服被剪开，伤口在肋部，及时治疗的话不会致命。
到了医院，乜越泽被推进手术室，姑姑姑父很快赶来，宋昇一上车就通知了他们。
宋茹是一路让乜弘诚扶着进来的，她拉着宋昇问：“你表哥怎么会……”
宋昇迅速跟他们交代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听完，宋茹捂住脸哭得不行：“他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啊……”
乜弘诚既心疼又气愤，骂道：“这臭小子糊涂，他活该！”
“姑爹。”宋昇使了个眼色，“心里知道就行。”
乜弘诚自然明白，刚刚一下子气蒙了才脱口而出。
幸好这间手术室门口没有旁人在，要是被曹岩那边的人听到，得知乜越泽抱着那样的打算，有理也变得没理了。
“别着急，姑妈，来的路上医生说了，表哥不会有生病危险。”
宋茹勉强止住眼泪，示意乜弘诚手上拎着的袋子：“你让带的衣服，在你姑爹那里。”
里面是一套女装，宋昇接过袋子，说：“姑妈，麻烦你带我同学去卫生间换一下。”
宋茹这才注意到坐在长椅上的姜愿，看见她身上的血迹，没忍住惊呼出声。
姜愿在雨里淋了太久，全身湿透，血腥味闻着也难受，没有推拒宋昇递过来的衣服：“我自己去换就行。”
宋茹说：“姑娘，我和你去吧。”
“好，谢谢阿姨。”
她刚要走，宋昇突然叫住她，小声问：“那把刀，是我哥带去的吗？”
姜愿瞬间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摇头说：“不是，我看得很清楚，刀是那个人从怀里拿出来的，泽哥没躲开，后面还手才推倒了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