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道颜的话，沈涵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她脸色越发的煞白。

“那……怎么办？”

道颜站定，安慰道：

“听安羽说，流水项目还没完善，我想安羽应该只是扫描了你的大脑，应该还没有对你的记忆动手脚。”

沈涵干巴巴开口，“希望吧。”

水湶叫道：“那我们得赶紧从第二层出去了啊。”

如果沈涵的脑子真的被动过，变成第二个安羽什么的，这货的异能那么强，怎么干得过？

沈涵和道颜对视一眼，后者问道：

“你有什么想法？”

沈涵点头。

“直接把这里毁掉。”

道颜有些不太赞同。

“会不会太粗暴太冒险了？”

沈涵反问她，“那我们还有什么办法？等梦泽的后门？我们没有时间了。”

道颜沉沉叹息一声，半会点头。

“确实，我们没有时间了。”

茜已经视她们为绝对威胁，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在外部直接杀掉她们，可不代表她们的性命就没有危险。

而现在的沈涵就是一个定时炸弹，若记忆真被动过，随时有反水的可能性。

“速战速决。”沈涵道，“明天。”

“明天？”道颜说，“这么快？”

她边用仪器扫描沈涵全身，边道，“你才刚褪变，一晚上的时间能缓过来？”

水湶询问沈涵，“姐你打算怎么毁掉这里？”

沈涵瞅他一眼，口中缓缓说道：

“灭世？”

水湶张张口，半会吐出一句鄙夷。

“姐你比我还中二。”

灭世这么中二的话，现在居然还有人说。

“有意思。”道颜看着虚拟屏幕上的数据，脸上的神情带着丁点的不解和兴奋。

“啥有意思？”

水湶探头望一眼，只见一排排的数据，完全看不懂上头的信息。

她从哪里看得出有意思的？

道颜将屏幕拉近，怼到沈涵跟前，指着上头的数值：

“你第一次褪变的时候情况简直一团糟，而现在身体的各项指标竟然意外的正常，不对，不是正常，对正常人来说是极不正常，对异人来说，正常得有些不可思议。”

“细胞分裂的速度还在加快，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沈涵摇摇头又点点头。

“刚褪变完之后，感觉重生一样，身体的所有毛病都好了，就是那股力的作用，没法融合，一直在我四肢百骸游走，用了两回异能之后，就觉得身体要被撕裂一样。”

道颜拉划着屏幕。

“嗯，你的身体无法负荷这么强大的力量，导致你使用异能的时候，其实也在伤害自己的身体，不过，细胞极速分裂愈合又在不停的修复。”

“基本情况跟在现实差不多，只是你现在的状态，明显要好上许多。”

沈涵撇撇嘴，“毕竟有一回经验了嘛。”

“我想，应该还有别的原因。”道颜瞅她一眼，“安羽应该是给你注射了某些血清，让你的身体在撕裂的过程中减轻了痛楚，同时又加快了修复能力。”

她拧拧眉头，“这种情况，有点像在现实世界中，他给你专门研发的血清。”

当时沈涵褪变后，出现一系列的问题，安羽为此日夜不休给她解决问题，专用血清什么的简直不要钱一样给她造。

现在哪怕不记得了，潜意识与身体依旧忠诚于沈涵，或许安羽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他下意识的动作。

沈涵眼皮掀了掀，否认道颜的话。

“他确实是给我注射了一些东西，不过是镇静剂之类。在这个世界的安羽，并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安羽。”

所以，不会有什么专门给她用的血清。

道颜闻言沉默一下，没有答话。

安羽开的那一枪，将她们对他抱有的丁点希望，也给抹杀掉了。

“明天行动的话，有些急。”道颜转移话题。

“我担心你的身体承受不住那么强大的力量。”

沈涵无所谓道，“反正这只是一具壳子，你还怕它出什么问题？”

道颜直言道，“我是说，这个世界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大，你刚褪变成异人，离你真正的实力还有好一段距离，可能毁不掉。”

沈涵朝她眨眼。

“帝娲强化血清。”

道颜没好气瞪她一眼。

“你真是不要命了。”

水湶一脸懵逼抠着桌子，问两人，“所以，你们这就商量完了？”

“啊哈。”道颜点头。

水湶越发懵逼。

“灭世大计耶，这么儿戏的吗？”

“也是。”道颜一本正经说，“得跟裴队说一声。”

虽然现在的裴队智商有些不在线。

说到裴越，道颜忽然想起什么，她问躺在床上似快要睡着的沈涵：

“有件事情我得问你。”

沈涵半阖着眼，应道：“什么事？”

道颜看着她，语气严肃：

“我们当初创造了奇迹，将你救回来，现在，我们也创造了奇迹，将裴队救回来。可是，你好像并不是很高兴，甚至有些惊慌。”

“他们告诉我，你当时的脸色，就像见了鬼一样。”

“我听他们说，你当时大喊着别把这药剂用在裴队身上，为什么？”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你的行为跟安羽那时候一模一样，为什么？这个药到底有什么问题？你们为什么不希望用这个药？”

“到底是什么让你们临时改变了主意？”明明不顾一切都要将人救活的不是吗？那为什么最后一刻，又反悔了呢？

道颜一口气将问题全说出来。

水湶见她提起，也搭话问道：

“对啊？为什么吖？你当时脸色差得要死，我还以为你真遇着鬼了。”

沈涵听见他们的话，阖着的双眸倏然睁开。

她眼睛渐渐失焦，脑海里回想起在哀量山见到的东西。

那一刻，沈涵体会到了自认知以来，最大的恐怖。

这种恐怖，不是被子弹打中心脏时的害怕，不是被追杀时的慌乱，也不是安羽准备打断她腿时的震惊，而是心里的情绪正在爆炸，而自己的身体，却做不出任何反应的恐怖。

她完全被吓到不知应该做出什么反应的恐惧感侵占。

透明玻璃容器内的人，长着与她一模一样的脸。

那张脸，脸颊侧边爬着几条诡异的红色纹路，让她看上去多了分妖艳。明明紧闭着双眸，却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会张开双眼盯着眼前的人。

容器里的“沈涵”，身躯已经不能用“人”来形容。

她上半身是肌肤莹白的娇躯，不着寸缕，丰满的球形裸露，模样艳丽。浸在液体中苍白得有些过分的双手交叠在腹部，肚脐眼下，一双修长笔直的大长腿合起。

让沈涵恐惧的是，这女子的手脚以及后背，探出一根根犹如章鱼爪子又如青藤一般的触手。

那些触手漂浮在浅蓝的溶液里，仿佛有生命力一般，缓慢挥舞。

沈涵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长着与她一样的脸，更不知道这个“人”身上的触手是她天生的还是被实验创造出来的。

她只知道，她很害怕。

她害怕她所看到的一切，与现实中安羽曾经所看到的是一样的。

她害怕这个“人”是真实的存在。

她更害怕，这个“人”是利用她而创造出来的，不然，为什么会长着与她一样的脸。

恐怖的是KS-i215血清的原材料，就是来源于这个“人”。

枯树岛计划，还是她父亲主导的。

想到这个，沈涵脚底的凉意直窜天灵盖，害怕到一阵发抖。

沈涵当时脑中闪过这一系列的问题。

她下意识就觉得不应该让裴队用KS-i215，或许当时的安羽看到的也是这一幕，所以才不让沈涵用这个药剂。

“沈涵？沈涵？”

道颜看着沈涵发着呆，脸色忽而一阵青白，脸色差得要死，她唤了两声。

“你怎么了？还好吗？”

“喂喂——”水湶挥着爪子在她跟前晃晃，“怎么突然的又像见鬼了一样？”

沈涵晃了晃神，意识蓦地从回忆中抽离。

她缓声开口，声音透着无边的疲惫。

“在哀量山里，我见到很多实验室，还有很多连你和安羽也搞不明白的实验材料，我害怕。”

“我害怕裴队会像你所说的那样，遭受到跟那些实验对象一样的精神折磨，我很害怕。”

道颜望着她，张口欲言，只听沈涵又道：

“幸好这里不过是个虚拟的世界，他不会受到影响。”

她扯出一抹笑容，“我们救活了他。”

道颜点头，“对，最重要的是，我们救活了他。”

沈涵微笑对上她的眼神，心头却划过一抹内疚。

道颜总是无条件的信任她，尽管她说的谎言破绽百出，却还是选择相信她的话。

*

沈涵与道颜还有水湶出现在简陋的办公室时，发现气氛有些沉重。

两人一猫抬头一看，虚拟屏幕上，正是盛瑾死前的监控画面。

大家的脸色都有些难看，陆离更是内疚感都要从眼里溢出。

凌烨瞧见道颜的身影，切换掉屏幕上的内容，他道：

“这些都是三鸦折磨和虐待异人的证据，只要我们曝光这些内容，一定会引起群众的注意，是时候让更多的人知道真相，让更多的人站出来反抗。”

陆离敛起神色，扫在场的人一眼，说道：

“光是这些资料，并不足以弥补我曾经做过的一切，但是我会尽我所能，帮忙。”

道颜侧眸，“改变人们的看法和想法的主意是很好，但是太慢了，我们现在已经有办法，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彻底摧毁三鸦。”

众人的目光顿时停在她的身上。

道颜继续说，“沈涵已经成功褪变，她的异能，可以直接将这个世界毁灭，更别提一个小小的三鸦。”

“我们离开这里的方法……”裴越望向二人，“就是直接将这个世界毁掉？”

“对。”道颜点头，“只要我们离开这里，这个世界的所有问题都将不在是问题。”

听着道颜又开始说虚拟世界的话，凌烨几人齐齐摇头按额作头痛状。

唉，心好累。

就像刚出去打了一场九死一生回来发现又被敌人围攻那种累。

“我不知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陆离插话道，“光是靠沈涵一人是没办法终结三鸦的。”

凌烨立马举手，“你提供的这些资料，是一个开始，我相信人们最终会觉醒的。”

“你们不懂。”道颜望着他，“这些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逃出这里。”

“只要逃出这里，这些问题最终都会消失，我们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保证自己还活着……”

面对众人一脸懵逼加无法理解的神情，道颜一时有些失语，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她扭过头望向沈涵，眼里带着请求，“沈涵……”

沈涵抹了把脸，举起手肘：

“嗯，我准备灭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