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什么命令？谢宝书不记得自己有对路吉康说过指令性的话。可是对方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样子就像是等着谢宝书对他发号施令。

“等等，你说的命令，那是什么。”谢宝书神色有一瞬间的呆滞，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希望别人对他发号施令，最起码以他过往的经验来看，他就不喜欢被别人管着，就像那些在学校里的同班同学认为的一样，班主任的话就像是一个屁，比起来好好听他吹虚，不如省下时间去赚钱。

“宝书让我做什么，就需要命令我，我会完全执行。”路吉康的眼里闪着希冀的光，他挪动着身体，将脸颊朝谢宝书的的手上蹭，“就像是刚才那样，你命令我等你回来，你命令我过来吃饭，你命令我多吃点。”

谢宝书躲过对方的接触，他后退一步，低声道：“你……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命令过你……等等……”谢宝书嘴上说着没有，可心里却是想到了什么：如果那真的算是命令的话，他确实说过刚才那些话。

这完全是个误会，自己无意中的话却让对方误会成了指令性的命令。早就知道对方的脑回路异于常人，谢宝书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让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男孩，有着这样违背常人的思维模式。

“听着，我不会命令你，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谢宝书说道。

“是宝书不想要我了吗？”路吉康的眼里湿漉漉的，谢宝书毫不怀疑下一秒他就会哭出来。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路吉康不懂得，他只知道没有用处的人造人不会有任何价值，组织不会给他们命令，会把他们扔在垃圾场里搅碎报废。

“呼……”谢宝书摘下眼镜，闭目揉着自己的鼻梁轻轻呼出一口气，笨拙地组织着语言：“命令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占有，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平等的，嗯……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是这样的。我希望你自由。”

“可是……”路吉康指尖捏的发白，“不命令，那就是我没有价值。”

见说不通，谢宝书也不再固执地解释下去，本来他就是个嘴笨的人，他并不自信能短时间内掰正一个人的价值观。

“好吧，随你，洗漱完就去睡吧，明天我还要上学。”谢宝书说。

“好的宝书。”路吉康果然听从了谢宝书的话，顺从地去洗漱，然后又在沙发上躺下过上了被子。

“宝书，晚安，明天见。”

没一会，就传来轻轻地呼吸声。谢宝书知道，对方仍然是把他的话当成了指令。虽然谢宝书不愿意承认，但是无疑这样的沟通方式要高效许多。

路吉康终于睡着了，谢宝书盯着沙发上的那人，他盯着那道平缓起伏的胸膛看了有一会，才确信对方是真的睡着了。

“晚安。”他轻声说，关上了灯。

谢宝书躺在床上，却是怎么都睡不着，本来他的睡眠质量很好，几乎是沾枕就着，可是今天发生的事简直太过有违平常，他的眼珠在眼皮底下咕噜噜乱滚，身体不动可大脑却是异常活跃。

他的脑海里一直回响起刚才的话。

宝书，请命令我。

宝书，请不要不要我。

宝书，晚安，明天见。

……

俊美的男人嘴里一句一句的吐出像是只有恋人之间才有的告白轻语，织就一张细密的蛛网把他缠绕其中，可谢宝书却并不挣扎。在听完这些像是宣誓忠诚的漂亮话之后，他只觉得一股颤栗感从心中升腾而起，感觉很怪，却并不讨厌。

谢宝书渐渐沉溺于蛛网的绮丽迷梦里，他的嘴角轻轻翘起，这样的感觉……

这样被需要的感觉……真的让他不愿意醒来。

……

……

室内又一道悠长的呼吸声逐渐响起。另一道呼吸声却渐渐减弱。

漆黑的房间里亮起两个小小的红点，那是97号的眼睛。

他的虹膜扩张的很大，瞳孔黑色的外围包裹着红色，一圈又一圈，这让他看起来格外的诡异。就像是一个没有任何人类情感的怪物。

他赤脚朝着谢宝书的床边走来，一道纤长深邃阴影投射到谢宝书的被子上。

男人缓缓跪下，以格外虔诚的姿势趴在谢宝书的床边，他伸出殷红的舌头，用此生最小心翼翼的力道舔舐起来，像是在舔一块吃了就不再拥有的蜜糖，97号的脸色逐渐染上一层绯红。

那道舔舐的声音渐大，还伴随着少年梦呓般低沉且无意识的轻咛。

“宝书……”路吉康知道，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他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关心过，对方对他说出了他渴望已久的心愿：我希望你自由。

出了当事人，只有窗外的月光知道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