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淮,张淮?”
梦里传来焦急的声音,将她从混沌沉重的梦魇中拉出来。
竭力睁开眼睛,看到明朗的天空,只觉得好不真实。
白酒灌入喉咙的灼烧感还未消失,令人憎恶的画面不停在眼前重播。
打骂的家人,背负的债务,不怀好意的放债人……
她艰难地振作起来。
要知道更多关于那个女人的事。
系统看着像海水一样漫溢的融雪,不解地抱住怀里的小火苗。
“原来你一直在。”它低头说道,“只是被雪盖住了。”
小火苗微弱地颤动着,焰尾不屈地摇曳。
它看向张淮的画面。
张淮带着珠子沉默地向前滚着。
“你要去哪里?”系统问。
“回家。”张淮说,“家里有很多这样的珠子。”
一直到了巷口,一辆警车驶过,朝祝家所在的小区驶去。
张淮连忙追上。
到祝家时,警察已经在询问和勘察了,祝家父子除了一口咬定是某个男人尾随并谋杀女子外,依然是前言不搭后语。
张淮朝女子房间里望去,目光陡然变得凛冽。
女子桌下的抽屉原先有三个,分别用铁锁锁上了,然而现在,最上面的一个抽屉却被打开了!
她跳到窗户玻璃上朝下看,抽屉里只有大大小小的护身符。
“你还记得那个男人的体貌特征吗?”
“他……他大概一米八,这么高。”祝儿子支支吾吾。
女人房间里,身穿皮衣的女性警官扫视着压抑的环境,目光落在抽屉弯折的锁扣上,瞥了一眼客厅里的父子,不由得蹙眉。
“相貌呢?”负责询问的警官在笔记本上记录着,沉声问道。
“天那么黑,我哪儿看得清。”
“天黑?”警官问道,“是什么时候?”
“凌晨,大概三四点吧……”
“在什么地方?”
“青……”祝儿子瞳孔一震,连忙改口道,“就在小区门口。”
“你最好诚实一些。”询问的警官不禁蹙眉,“如果真的关系到你妹妹的性命,你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重要线索。”
“我没说谎!”祝儿子面色红涨,高声喊道,“老子报警是让你来抓凶手,不是让你把老子当犯人审!”
“行了,既然家属已经给出线索了,”女警从卧室里踱步出来,“看监控吧。”
她挑眉看向一旁的同事:“我记得这附近刚装了监控?”
“是的,谢队。”同事说,“今年老旧小区全面实施天眼工程,附近一带都装了监控。”
“那就好办了。”谢岚信步往外走,“去看看那究竟是人是鬼。”
父子二人站在原地。
她回眸淡淡睨道:“家属一起。”
“哦,好。”父子二人回过神来,对视一眼,似有打算。
“提醒一句。”谢岚状似不经意地说道,“现场的一切物品,包括痕迹,以后都会成为物证,别让人破坏了。”
“你这话说的。”祝父道,“要不是我昨天砸开门,还不知道她出事了呢,这么说我也该被你们抓进去?”
她并未理会,只是审视着祝儿子,后者心虚地别过头去。
父子二人跟着警察出了门,张淮略加思索,也跟着上了警车。
~
晴淮大学。
归之遥抬着餐盘,心不在焉。
上次在这里,张淮还说想吃晴淮大学新出的杏汁炖蛋奶。
一转眼几天过去了,连个消息也没有,除了系统之前打的电话。
望着玻璃窗外湛蓝的天空,日子无聊得就像即将消逝的蝉鸣,规律又聒噪。
有人从后面拍了拍她。
“学妹!”宋染惊喜道,“我就知道是你,一个人发什么呆呢。”
她旁边的女性比她高出一个肩膀,约莫三十岁,气质成熟,知性优雅。
“这是我姐姐,宋祺。”宋染介绍道,“姐,这是我们医学院的学妹,归之遥。”
“姐姐好。”
归之遥打量着宋祺,她的眉眼浓丽,与宋染大相径庭。
“归同学,谢谢你之前照顾我们家小染,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们。”
宋祺是个温柔和善的人。
姐妹俩贴在一起说说笑笑,很是亲昵,归之遥也不禁莞尔。
“你们姐妹感情真好。”
“那当然,我姐是这个世界上最疼我的人。”宋染靠在宋祺肩上,撒娇地蹭了蹭。
“行了,多大的人,还像个小孩子。”宋祺失笑。
经过一番交谈,归之遥才知道,姐妹俩家在晏清市,宋祺在当地工作,宋染上大学以后,就与家人聚少离多。
所以一有机会,宋祺就到晴淮市来探望朋友,顺便看望妹妹。
归之遥羡慕地看着姐妹俩,眼底闪过一抹落寞。
如果不是这场莫名其妙的穿越,她本来也能和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叮铃铃——”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宋祺微微欠身,到一旁接通电话,听了一阵后,她毫不犹豫地挂断了。
“姐,谁啊?”
“现在的骗子啊,”宋祺摇摇头,“又是假借警方名义骗人的,以前说诈骗案,现在直接升级成谋杀案了。”
~
“老大,电话接通了,但对方挂断了。”
“继续联系,务必找到她。”
谢岚翻阅着手里的合同和保单,目光落在“受益人”一栏上。
沙发上,西装革履的男人双手交握,眉宇间透露着不安。
“别紧张,请您过来只是有些情况需要询问。”男警员端着一杯热茶,放在他面前,然后翻开记录本。
“听说这次报警是你提议的?”谢岚问道。
“是的。”男人冷静道,“祝女士在我们这里购买了意外险,但这不是一般的小意外,我认为还是应该谨慎核实,查明原因。”
“能够说服家属报警。”谢岚抬眼审视着他的表情,“受益人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男人笑而不语。
“你没告诉他们保单信息?”她挑眉,向隔壁的监控室瞥去。
“对客户的交易信息严格保密,是我的职业素养。”男人推了推眼镜,“我也是尊重客户生前的意愿。”
“你很熟悉她。”
听到女警的话,男人波澜不惊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
“业务往来很频繁?”谢岚问道。
男人叹气。
“她在我这里买了十几份意外险,前前后后,每一份都兑现了。”
他握拳抵住紧蹙的眉头,往事不堪回首。
祝女士是个走在路上都会被掉下来的招牌砸到的先天倒霉体质。
如果有一天小行星撞地球,落在她家里也毫不令人意外。
“难怪她的房间里有那么多祈求幸运的物品。”张淮喃喃道。
抽屉里的护身符,应该也是这个原因吧?
系统思考道:“所以她在暗市里许的愿望,应该就是扭转在牌桌上的坏运气。”
张淮惊叹道:“竟然能改变人的运气,小黄真那么厉害?”
她琢磨着改天去“心想事成”试一试,说不定小黄有办法解决她的问题呢。
“那你去找他好咯。”
闷声闷气的,连张淮都听出来了。
“哇,同行的嫉妒心真是可怕。”
“……”
系统哑口无言,实际上,它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突然来了脾气。
可能就像张淮说的,这是同行之间的竞争意识吧。
它从没想超过任何人,可是看到张淮困在玻璃里,自己却束手无策时,它偶尔也会气恼于自己的无能。
不是偶尔,是经常。
见它沉默,张淮心里一紧,收了嬉皮笑脸。
她是不是说错话了?
嫉妒心这个词是不是说得太重了?
设身处地地想,如果有人对她这样,她也会有些不开心的。
天啊,简直罪该万死……
短短数秒时间,各想各的,有人因为自己的无能悔恨郁闷,有人以为自己失言,愧疚得要哭了。
“对不起,我错了,你……”她小心翼翼道,“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是我说错了。”
“啊?”系统回过神来。
只见周围的雪人又开始融化了,它好像又见到最初那个渗着泪水的小玻璃。
“等等,你在道歉什么?”
刚才不是在讲同行的嫉妒心吗,怎么就到这一步了?
“啊,我不该说你嫉妒的。”
张淮也愣了,原来不是生气啊?
系统望着画面里的张淮:“我不是在生气,我只是……确实觉得自己没用。”
其实它已经没心思想什么同行的竞争心理了,现在满脑子都是融化的雪人和不安的玻璃。
李珍妮说得对,它确实没什么用,各方面都是。
“我才是最没用的那个。”张淮扑闪扑闪,“别跟我抢。”
“哈?”
“能够实现别人愿望,让人住上大房子还能爆金币的,不配拥有我们废物的称号。”
“哈……”系统无语至极,“同行的嫉妒心。”
看向停止哭泣的雪人,果然,她又好了。
“谁给你颁发的这个称号?”
它说,“某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主宰我的气象系统。哇,简直就是神明。”
“啊哦。”张淮想起它那边的变化,“对不起,但这事我也没办法啊。不过这证明我确实是个废物。”
系统:“……”
她为什么对废物称号寸土不让啊!
张淮也在想,有什么办法能减少对系统那边的影响,可是人又不能假装开心。
“你要不支个棚子吧。”
“……呵。”
“那我确实没什么办法了。”她遗憾道,“我许愿,我想变成一个开心的人。”
“你的愿望我受理了。“系统果断接下她的话,“尽力为您服务。”
“不是,你认真的啊?”
“替我解决问题还给我送业绩,实在令人感动。”
……好像确实没什么问题。
“那我现在要怎么配合你?”
张淮语气微扬,心底隐隐期待。
“首先,停止你的对不起。”系统说,“特别是对我。”
“如果我真的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那你道歉也没用了,找警察自首吧。”
“好的。”张淮乖乖应下,“不过我也有个要求。”
“说。”
“不许再说自己没用了,不然就等着我的悲伤雪积三千里吧。”
“好。人类的做法,拉勾上吊?”
“一百年不许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