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腕。
“你回来。”
“很晚了,我今晚还要值班,要快点回单额——!”
邓烟雨突然猛力把人拽了回来,推倒在沙发里。公冶重心不稳整个人撞在沙发靠背上,一抬头,就被邓烟雨微热的目光紧紧缠住了。
“为什么要躲?”
“我没躲。”
邓烟雨没有放过他神态间的细微变化——一贯的冷静、缜密、临危不乱,其中却稍纵即逝地闪过一丝……心虚。
“是啊,你没躲,你也没误会。”
“是我误会了。”
他们的膝盖即将碰上,邓烟雨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俯视他:“我误会你不在意我,误会你不会妒忌吃醋,误会你不喜欢我。”
公冶大脑一团乱麻,不知该怎么反驳,只苍白地说:“我没有……”
“即便你是从友知姐那里听来的,可我和友知姐只说去看舞剧,并没有提到云今哥,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公冶撑着沙发,坐起来一点,仍旧死鸭子嘴硬:“猜的。”
“猜的?光靠一件外套,你就知道和我去看舞剧的是云今哥?”
公冶目光凝在别处,默不作声。
邓烟雨再次读了那两条消息:“云今哥也有可能是我的同学,我也有可能把外套忘在学校里,你为什么不往那个方向猜?”
“而且,云今哥只说我的外套落在他那,没说是哪一天落在他那的,可你十分清楚是今天,是今晚,对不对?”
“公冶警官,你说话,你为什么会知道云今哥这个人?”
“你去了离江大剧院,看到了云今哥?”
“看到云今哥和我走在一起。”
“你在吃云今哥的醋,是不是!”
“不要再这样叫他了!”公冶仿佛要爆炸了,满腔的委屈撑破胸膛,“你都没这样叫过我!”
“……”
“……”
尾音散尽,他那薄如春冰的尊严与羞耻感,在她面前一片不剩地碎掉了。
三十平米的小公寓里,狭窄得可以挤压一切声息,浴室的排气扇运作得格外喧响,窗台的玫瑰落了一片花瓣,凌乱的桌上放着空空的鱼缸,里面堆满海边捡来的彩色石头,比石头还沉默的,是沙发那的两个人。
他满脸通红,低垂着头,指尖都在颤抖,她站在那里,亦是如此。
公冶窘迫地咬住唇,初次体验到羞愤欲死的心情,他要走,被邓烟雨狠狠按回沙发里。
“放开!”他喊道。
“我不放!!”
这是太难得的机会,似乎错过这一次,下一次就要等上八百年。邓烟雨发现他还在闪躲视线,直接坐到他身上,把他的脸捧起来,直面自己。
“看着我眼睛。”
“我叫你看着我眼睛!”
“承认喜欢我有那么难吗!”
“你是不是男人!”
“既然拒绝了一个女孩子的告白,就不该再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你这眼神分明就是喜欢我!”
“你分明就是喜欢我!”
公冶睫毛抖得厉害,毫无气势地任由邓烟雨捧着脸,由于视线受阻,不得不仰起来去看她。
和他四目接触,邓烟雨的眼眶不知不觉泛开热意。
等得好辛苦,但终于等来了。
就是这个颜色,就是这片清澈。
她最喜欢的绿色,最喜欢的公冶渡莲。
“我知道,你的童年遭遇了太多不幸……”她鼓起勇气贴近他,“你在独玉分所生活得不快乐,被一个又一个信任的人欺骗、伤害、背叛……你为此怀疑自己、贬低自己,默许别人对你施压施暴,你不敢反抗……”
痛苦的记忆袭来,公冶的心跳重了一拍。
“但是,我想告诉你,我到现在依然喜欢你,被你拒绝也喜欢你,甚至每天都会更喜欢你一分,你身上有太多美好的品质,你值得被好多好多人喜欢,裴远航家属在网上发长文感谢你和贺警官,你去看了没?你肯定觉得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吧?可这就是事实,你是一名出色的警察,你非常非常棒,你给一个破碎的家庭带来了最后的希望,这个希望名叫公正。”
公冶胸口发烫。
“公冶警官,不要把曾经的不幸归结为自己的一生。”
“顾院长没有正确地引导你,她对待你像对待一具机器,要求你笑,你就必须笑,你在这样刻板的环境下靠自己学习理解着亲情、友情、爱情,你对感情的判断与衡量,就像实验数据一样黑白分明,所以,当你第一次带女孩子回家,当你愿意和女孩子睡在一张床上,当你和我拥有更亲密的行为时,你觉得只要经过同意,就是理所当然。”
“可是,不是这样的。”
“如果你不喜欢我,你的本心是不会同意的,从一开始,从‘认为让我住在你家里也可以’的这个想法萌生起,这份感情就不同了。”
也是在这间破旧的公寓,落地窗被他踢碎了,寒冬的夜风猛灌进来,把她吹得浑身冰透,她狼狈地裹紧被子,头发都冷得翘起来好几根,仍然不允许自己牙齿打架,暗暗发誓哪怕当着他面做不到美丽动人,也要竭力做到美丽冻人。
而他只能满含歉意看着这样的她,这样一个……倔强到可爱的她。
“公冶警官,你不是机器,也不是谁的附属品,你就是你自己,你明白什么是不甘,什么是难过,你会气到不知所措,会忍受不了大喊出来,疑惑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引发出如此奇怪的心情,我可以告诉你,被你拒绝的那晚,不会喝酒的我气得买了一打啤酒喝,我一个人在这间屋子里发酒疯,把你骂个半死,我经历这种太多了,都可以做你师父了!”
公冶弱弱插了一句:“你本来就是我师父……”
“不止烧饭做菜,感情上我也可以做你的师父!”邓烟雨强硬地掰过他的脑袋与他对视,“我才不要被你模棱两可地搪塞过去,也不要你明明很痛苦,却连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的感情,正视自己,也正视我……你就在我面前,唾手可得的地方,要让我一次次错过……我才不要!”
公冶被这么猛烈地告白,脸红得不行。
“还有,不许再小瞧我,”邓烟雨看他脸红了,自己也红了,“我比你想象得强大多了!说什么希望我平安,和你分开以后,你看我平安过吗?我也不会再说我配不上你这种话了,就算以后你出轨,我也有本事让你净身出户!”
“你已经想到那个份上了……?”
“那当然!”邓烟雨说累了,直接坐在他大腿上休息,“我对待感情可是超级认真的,我以前还想过单一辈子不结婚,可如今,我改变想法了。”
“我发现,我好像有了想嫁的人。”
公冶憋了很久才问:“不是衣帽间?”
“才不是呢!笨蛋!”邓烟雨气急败坏地捶着他,羞怯道,“才不是……你明知故问……”
此刻,他有种冲动,想抬手抚摸她的脸,她的唇,她的耳垂。
“我也是,我也……只对小雨……”
邓烟雨听他说得磕磕巴巴,心间怦然欲动,手滑到他的颈侧:“你再叫一次我的名字。”
“再叫一次。”
公冶不明所以,“小雨”这两个字,他已然叫了无数次,但触上她炽热渴求的目光,他就有些情不自禁,仿佛回到了看《情书》的那一晚。
他喉结轻滚,低声唤道:“小雨。”
邓烟雨眼中似有泪光闪动,倾身去吻他,公冶愣了一瞬,立刻用手挡住自己的嘴唇,哀求地看着她,邓烟雨亲在他手背上,气呼呼瞪他一眼,转身把墙上的一排开关全按灭了,房间霎时陷入黑暗,只余彼此的呼吸声。
白色的涤麻窗帘拖到了木地板上,光影在朦胧的布面上一阵流动。
公冶心慌意乱,背刚离开沙发,就被邓烟雨推回去,带着沐浴香气的发尾轻柔地笼过来,一双温暖的小手环住他的肩。
视线很快适应了黑暗,他们无可避免地望着对方,心情越来越乱,有什么在作祟。公冶看到了邓烟雨眼中逐渐凝成的决心,带着点点湿润。
“不要……”
未等他说完,邓烟雨就把自己送入他的怀抱,仰头吻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