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
“嗯?”
他们眯眼,凝神谛听前方的动静,修灯泡的也停止了手中的活。
地面貌似不太平静,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从不远处的楼梯震过来,当中还夹杂着“滴——滴——”的尖锐鸣响。
好像是烟感器的报警声。
他们错愕地对视。
“快快快!上去!”
“往上跑!”
呼喊声纷纭,下一秒,不计其数的白衣女孩如猛兽破笼,乱哄哄地奔涌而来,大多数没有在负三层停留,直往楼上冲。
“这不是仓库里积压的拍品吗!”
负二层的楼梯口锁着铁门,需要输密码,她们逼不得已只能退至楼下,花架上的洋牡丹被风带到扫翻,狭窄的走廊顷刻人满为患,挤得无处落脚。
黄毛下意识揪住邓烟雨,往边上一靠:“发生什么了?”
话音未落,脚底轰一声巨响。
“着火了!快逃啊!”
女孩们大叫着狂奔过来,黄毛的同事连声“救命”也没喊出喉,当场被汹涌的人潮掳远了。
“兄弟!”黄毛悲壮地伸出五指,却见他已淹没在人堆里。
“喂喂喂小心点啊,别撞我。”梯子上的男仆眼看一大群姑娘乌泱乌泱把自己围了起来,吓得伸手抵住天花板。
她们没梯控,扭头往回跑,撞上了刚从楼上退回来的女孩:“上不去,负二层有铁门锁着,也要门禁!”
“消防通道在哪?!”
“不知道啊,怎么办,火烧上来了!”
负四层的人一个不落,统统堵在这条说长不长的走廊上,女孩们走投无路地干着急,有人惊慌失措跑向电梯口,拍打栅栏门,或抓着黄毛凄声哀求:“放我们出去吧!楼下已经烧死人了,我们也会被熏死的!”
黄毛哪有这个权利,他梗着脖子大喊:“夏琳!”
“我在这——”女郎紧追其后,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妆也熏黑了,抱着楼梯扶手,“楼下失火了!”
“早知道了!”隔着人山人海,黄毛费劲地扯开嗓门,“楼下着火,关仓库什么事!火把仓库的门烧坏了?!”
“着火点就在仓库啊,不把她们放出来,烧死怎么办?!已经闷死两个在里头了!”女郎说,“现在下面一团乱!”
“和我说有啥用!灭火去啊!”
“阿豪在灭了!你凶我干嘛!神经!”
“你——”黄毛气道,“赶紧叫阿豪他们来逮回去,一旦惊着大食主,我们开罪不哎呀呀呀呀疼——!”
邓烟雨忍耐够久了,趁其不备,张嘴咬住黄毛的虎口,血味充溢齿间照旧死不松口,黄毛疼得跺脚直跳,条件反射把人甩了开去。
她一眨眼逃了。
“夏琳,先别管她们!”黄毛嘶着气,没眼去看虎口带血迹的牙印,崩溃地叫着,“金丝雀逃了!抓金丝雀!!”
夏琳并没回答他,另一头又是炸出一波哀嚎。
“哎——哎,你干嘛,别拉我,这是要干嘛!”
不知哪个女孩带的头,三步并两爬上梯子,把高处的男仆拽了下来,女孩们气势咄咄骑到他身上,开始扒人衣裤。
“不不不别摸我!嗷!你们疯了!别扒我裤子!来人啊——”这个弱不禁风的男仆哪敢还手,就这么被一群女孩压在底下,提着皮带,无助地哭叫。
“我翻到他的梯控了!快!”
她们一阵风般地卷走了,独剩男仆一人,脸上面具撕成两瓣,下半身给脱了个精光,羞耻地呜咽着:“我只是来换个灯泡……”
“别哭了!起来!”黄毛抓起地上的裤子,揉成团一把甩他头上,“金丝雀逃了!找人啊!”
温茉的死讯尚未传到这些人耳朵里,听说雀儿逃了,他们一个劲地找起了红裙子,可放眼望去全是白花花,夏琳纳闷了,高声问着:“温茉在哪里?”
屁个温茉!
黄毛一脚踩在倒地的同事身上,也没心思道歉,怒喊着:“穿白裙子!胳膊受伤的那个!胳膊受伤的!!”
凄惨的尖叫穿透力十足,响破负四层,一个全身燃着熊熊大火的女孩连滚带爬摔上来,犹如从地狱里拖出的厉鬼,爬到负三层的走廊上求大家救她。
“上帝……”夏琳砸碎墙边的灭火器箱,刚拉掉保险销,女孩已经把火引到别人身上,她们就像一点即燃的导火线、栓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呼啦一片不可收拾地蔓延开来,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夏琳喃喃着完了,冲她们喷出干粉,踹开数具焦尸:“阿豪,你个挨千刀的到底有没有在灭火啊!”
未被波及的女孩哭喊着往电梯里逃。
嘭!
头顶猛然炸响一声,消防喷淋的热敏玻璃管破了,水花顿时四溅,下起瓢泼大雨,烟感器也敬职敬责地发出尖利爆鸣。
“不要让她们坐电梯!”黄毛淋了个湿透,索性摘掉碍事的面具,撵鸡崽子似的撵着姑娘们,“都回来!别跑了!火已经灭了!”
这层火势不大,水一浇就剩烟雾蒸腾了。邓烟雨谨慎地弯身逃窜,好不容易挤到灭火器箱那,迅速抢了一盒自救呼吸器,想找个地方暂时藏身,不防人流实在凶猛,径直推着她冲向电梯口,黄毛怕她借电梯逃,正拦在那里翻来覆去地找人。
危急关头,她突然被拦腰截住,往后拖去。
好大的力气——
低头一看是黑西装,她心头剧惊,使出吃奶的劲捶打:“不要!”
他力量太硬了,邓烟雨被他拽到墙边,按了什么,墙体翻转了一面,随即刷卡的滴音响起,她被拖进一个空间,沉重的大门砰地关上。
里面光线幽晦,气味阴冷,邓烟雨吓疯了:“你要干什么?!放开我!!滚开!!臭流氓!!变态!!我杀了你!!”
她像只炸毛应激的猫,挥舞爪子,厉声大骂,还要死要活地踢他,重重出脚踩得他一叫。
“小雨是我!”
“……”
世界一下子安寂了,昏暗隐秘的空间里,两个人的喘息紊乱交织着。邓烟雨感受着他搂紧自己的力度,木然回过头,看向身后。
他脚麻了,人往墙上一靠,松开邓烟雨,摘下纯黑面具。
安全出口指示灯泛着阴森森的绿光,披满他一身。男人十分狼狈,健硕的肩臂大面积染血,腹部有严重的捅伤,衣衫不整,黑发也散了乱了,几缕发丝微卷着挂落额前,徒增几分困兽萎靡的味道。
黑发下,那枚耳钉光感碎裂纯净,他的眼眸带着小心翼翼,看向邓烟雨。
邓烟雨和他四目相对,目光定了定,再往下移,心口狠虐地一绞。
“公冶……警官。”
“嗯。”
“你……”他遍体鳞伤,半条命快丢了,邓烟雨心痛得要裂开,噙着泪,哽咽出声,“你受伤……”
公冶不愿她再看自己身上这些窟窿坑洼,手一伸,将人揽进怀里。
“对不起,”他忍着烧伤的剧痛,说,“我来晚了。”